蓝白色的校服外套下,是丝绸质地的白裙,裙摆被风掀起又落下,远远望去,犹如天鹅般高洁,又带着几分蝴蝶的易碎感。
在躁动的篮球场上,清音穿风而过,送至耳边。
林煜听见场边以及对面男生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然后便陷入了长久的静默,这场交锋因为某人的到来戛然而止。
扭过头去,望着徐卿的身影,舔了舔嘴唇上掉得差不多的唇釉,有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美甲。
心想难道对方是特意过来逮自己?这时间赶的可真巧啊!
她径直走向铁丝网旁边,将脱下的校服搭在手臂上,然后朝着徐卿的方向走去。
路过林耀时,眼神迅速交汇,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发尾用黑色的皮筋草率地扎住,随着前行的动作晃荡出不安分的弧线,周身带着运动后的朦胧水汽。
走到徐卿面前,将身前的阳光挡了个正着,她故意用手指戳了戳对方胸前泛着金属光泽的学生会会长徽章。
“会长大人怎么亲自抓人?”
徐卿迅速地用本子拂了下去,上面由钢笔洇出的工整字体还没有全干。
柳树缝隙里偷偷溜出来的阳光将影子拉得很长,叛逆的轮廓将徐卿的影子覆盖了大半。
还没有看清楚究竟写了什么,只见对方朝右边一挪步,将身影错开。
“学生手册第三章第二十条。”深邃的目光将在场的其余人扫视了一遍。“擅自使用体育器材,扣除学分十分,予以通报批评,记过单会送到你们手上。”
说完将身前的记录本合上,伸手捏了捏鼻翼的口罩。
棕色的封面上别着一只亮眼的钢笔,折射出耀眼的色彩。
徐卿再度瞥了眼过来,出言提醒道,“下次月考是在三月底。”
冰冷的语气在耳畔回响起来,激起了细微的战栗。
“哼——” 在她听来更像是警告,拿着鸡毛当令箭,林煜心底有些不服气。
这人可真烦啊!
此时徐卿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只留给她冷漠的背影。
日照当头,林煜等到快到食堂时,无意识地朝着学校南门瞟了一眼。
刺目而耀眼的光打在学校门口的推拉门上,那个从门口迅速走进来的那个人身影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更加仔细地打量。
她看见了一张熟悉而有些陌生的面孔,攥着报名单的指节渐渐发白。
那个记忆深处早就抛下她的女人。
妈妈——几乎是在她生活中完全隐形的人。
多年未见,重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心里有些抗拒,竟然想直接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可又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害怕?有什么可害怕的?明明该愧疚的,应该另有其人。
林煜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那道身影,始终不肯挪开。
只见对方提着保温桶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浅灰色的衣服材质一般,布料看上去不是很光整,像是因为多次清洗有些泛白。
林煜神色委屈,又不免有些难过。
眼神一直注视着对方,盯得时间长了,眼睛都有些发红。
看来她离开以后,过得也不是很好嘛!
那些不甘心,那些质问在过去,几乎每天都要问自己一遍。
为什么要突然抛弃她?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明明她以前也很优秀啊!
可是再优秀又怎么样?还不是像垃圾一样被扔掉。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再见面,一定会质问对方为什么丢掉她?
可现在遇见了,还是不敢上前。
看着对方的身影就要消失在眼前,林煜迅速地跟着对方走进一间教学楼。
那个方向是学校琴房——
雅致的乐声从里面飘了出来。
眼间对方踏步进了一楼,朝着右手边的那间房门敲了敲。
出于某种心理,她悄悄躲在外面的窗户底下,蹲下来靠在墙壁上。
紧接着,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清冷中带着疏离感。
悠扬的琴声渐渐停歇,传到林煜耳中,只是单纯觉得,如同噪音入耳,扰得人心烦意乱。
林煜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越想心里越难受,反复地把手捏成拳头,又不甘心这样走掉。
眼神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害怕被人撞见。
“林姨。”徐卿缓缓开口,扶着钢琴慢慢起身,迎了上去。
林姨快速地在一旁整理好餐布,没有一丝褶皱地平铺开。
迅速将保温桶的两层分开,摆在桌上,顺带回应着。
“这一层是太太特意叮嘱的水煮鲫鱼豆腐,一点也不油腻,对身体好。”
“还有一个是绿豆汤,炖的时间很长,非常酥软烂,尽量多吃点。”
从保温桶了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取出来。
林姨喋喋不休的介绍着,手上动作不停,迅速地摆完了全部,恭敬地站在餐桌一边,低着头,双手交叠在一起。
徐卿坐了过去,指尖搭在青花瓷的碗边沿:“好香的绿豆汤!”
她舀起一勺绿豆汤,细致地品尝着,动作优雅而缓慢。
话落,琴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林煜就这样蹲在外面偷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好像是徐卿的说话声。
她们在说什么,其实隐隐约约听得不是很清楚。
时间一长,林煜在外面蹲着有些脚麻,有些没耐心了,刚想站起来,就又听见里面响起了说话声,轻微转了转脚踝,依旧选择默默地蹲在墙边上。
“林姨,想问就问。” 徐卿从林姨手中接过吃饭的丝织手绢,拭了拭嘴唇,将手帕随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刚刚有些苍白的唇色,有了几分水润的光泽,增添了几分好气色。
“小煜...”
“小煜,她最近怎么样了?”
“还行。” 徐卿似乎认真地回想了想,眼神注视着林姨,缓慢地开口道。
那说话声,陆陆续续传了出来,声音依旧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什么内容。
她感觉自己像在窃听一样,鬼鬼祟祟,但是仿佛间听到了那人叫自己的名字。
林煜心里有些酸涩,还有些难言的开心。
可琴房里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
徐卿的话一如既往地少,转身路过林姨时,轻声安慰了句:“别担心!”
优雅地坐在了钢琴边上,开始继续练琴。
林姨非常感激,别过脸去收拾餐布,瓷白的碗上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带着保温桶从琴房迅速消失。
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谢谢小姐!”
徐卿抬头看了眼窗外闪动的斑驳树影,眼底有微光闪烁。
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
林煜连忙找了个地方匆匆躲了起来,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今日的遇见为以后的重逢埋下了一粒种子。
不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周末,徐卿回到了城南别墅,青砖伴瓦漆,柏林交相应。庭院的整个布局都非常讲究方正,对称。院子坐西南朝着东北方向,别墅的小院子里,许许多多的花错落有致地摆放着。
青玉瓷盆里的君子兰在阳光下娇俏地生长着。墨绿色的叶片井然有序,那朵花苞藏在叶翘鞘深处已经有段时间了。
与之相反的是,另一盆君子兰。盛极的花盏洋洋自得,孔陶瓷盆四周雕刻得活灵活现的金鱼都衬得有了几分生机。
“卿卿,你说这盆君子兰怎么还不开花?”
阳光漏进来照在她的手背上,白皙得晃眼。
她笑着用剪子裁下一片焦黄的叶子,往瓷盆里舀了一水。
也没等到对方回答,便自言自语。
“也许是水浇多了?”
徐卿无奈地扶额,叹气,似乎某人已经忘了最近身体不适。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劲头,又是剪叶,又是浇花。
徐卿顺手接过黎溪手里的水瓢,随手放在旁边的瓮里,又接过林姨递过来的苏绣披肩。
指尖掠过黎溪的后颈,触摸到微微凉意。
她迅速将披肩逶迤展开系上,仔细将上面的流苏穗摆放整齐,上面的银丝花纹若隐若现。
“哎呀,卿卿,妈妈不冷欸~”
黎溪吴侬软语地撒着娇,伸手就要把披肩解开。
她看着徐卿严肃的目光,手上的动作缓了缓。
“真的一点也不冷,外面还有阳光呢~”
徐卿就紧紧盯着她看,也不多话。
黎溪动作微滞,月白色的旗袍上裹着浸透了暖意的披肩,整个人如同画卷中走出来的古人。
眼光柔了柔,手腕从披肩的缝隙里露出来,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
“今天中午,我让林姨做了糖醋里脊,四喜丸子,还有——”
徐卿拉起她的手,径直往回走,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说那些菜名。
另一边,林姨拿起水瓢,继续沿着那一排,将没浇过的花再继续浇起来。
里面餐桌上摆放着煮好的银耳莲子羹,精致的小碗还散发着朦胧的热气。
“喝点吧。”
徐卿主动截断话头,瓷勺触碰碗壁发出清响声。
勺子轻轻搅动,犹如乐器发出的声音。
她用手指触摸着瓷碗边缘 ,确认不再烫手后,连碗带勺一起递给了黎溪,又伸手将她的碎发别在了耳后。
“哇~谢谢卿卿!”
黎溪舀了勺银耳汤,舌尖抵着莲子的清甜,幸福溢满了心间,眯了眯温婉的眸子。
与此同时,玄关处响起了门滴滴的声音。
抬头便见那人扯了扯领带,迅速解下来,随意地揩了揩西装,一起搭在了衣架上。
似乎才发觉有人,转身时脸上已是儒雅随和的笑容。
“卿卿回来了?”
徐江锦迈着轻快的脚步声,伸手揽住黎溪的腰肢,掌心的温度透过真丝质地的旗袍,带着几分燥热的滚烫。
“忘记是星期天了,不然我就去学校接你。”
黎溪垂下眼眸,脊背僵了僵,刚打算放下手里的瓷碗,徐卿就顺手接了过去,把最后几口抵在唇边,喝完。
“不用!”
将碗放在桌边,徐卿言简意赅地回答。
“做了银耳莲子羹,闻着好香啊!”
耳边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蕴藏着几分倾羡之情。
“我再去盛一碗。” 徐卿说着便转身。
“不用了,马上就到饭点了,坐下来吃午饭吧!”
黎溪笑着岔开话题,温柔地拉过徐江锦的手,牵到主座后,自己也旁坐下。
紫罗兰的沁香在靠近的瞬间,嗅了个彻底。
有些脂粉气的甜腻感,混合着麝香与木制的清香,香调略显平庸。
黎溪身上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廉价的香水。
她低垂着眸,眼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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