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顾星临再次站在了“黑猫酒店”那闪烁着俗艳霓虹的招牌下。刺目的灯光在她眼中映出一点冰冷的碎芒。然而,她的脚步并未立刻迈向那扇沉重的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捕捉到了门口那个焦躁不安的身影——正是他们的班导,田欣。向来活力四射的田欣此刻脸上交织着焦虑与忧虑,在黑猫酒店门口不安地踱步。
顾星临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她调整步伐,装作不经意地靠近,“哎呀!”一声轻呼,她“撞”上了田欣,揉着肩膀抬起头,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班导?你怎么在这里?”田欣慌忙伸手扶住她,眼神闪烁:“嗯…这个嘛…老师我…有些事情…”她支支吾吾,想到顾星临平日对雷克斯的特别关注,更是犹豫。她摆摆手,试图搪塞:“星临啊,就是…”
顾星临心中了然,雷克斯剧本的开场了。她立刻换上焦急的神色,一把拉住田欣的手,声音带着刻意的担忧:“班导,你…你也是为了雷克斯来的吗?他是不是出事了?”
田欣果然上当,以为雷克斯也向顾星临透露了什么,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是雷克斯的事情!可是星临啊,”她忧心忡忡地环视四周,“这里很危险的!不是你们这个年纪该来的地方!雷克斯的事交给老师来,不然老师会担心的,担心了晚上就睡不着觉,睡不着觉我就会起来吃东西,然后不停地吃,就会发胖…”她说着说着,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体重飙升的未来,陷入自怨自艾。
看着眼前思维跳跃的班导,顾星临眼底掠过一丝好笑,但语气却斩钉截铁:“班导,我的家庭背景,足够保证我不会在这里有危险。倒是你,一个女孩子独自来这种地方,才更不安全。我们一起进去,互相有个照应。”她的话逻辑清晰,不容反驳。田欣被她说得一愣一愣,最终只能点点头,忐忑又依赖地跟着顾星临走进了黑猫酒店那扇沉重的门。
门内,灯光刻意调得有些昏暗暧昧。雷克斯早已换上了一身服务生的制服,混迹其中。他刚低声对几个“手下”小弟吩咐完今日的“剧本”,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调整好脸上那副惯有的、带着脆弱感的温顺表情,等待着田欣这条“鱼”自投罗网。
然而,当门打开,田欣的身影出现时,他瞳孔骤然一缩——紧跟在田欣身后的,是顾星临!她姿态闲适,仿佛只是踏进一家寻常咖啡馆,那双清亮的眸子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位置,甚至朝他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带着玩味的唇角弧度。
雷克斯的心脏像是被那抹笑轻轻挠了一下。短暂的错愕后,一丝邪气又兴奋的笑意在他眼底深处晕开。很好……既然你不请自来,主动踏入我的棋局……他无声地舔了舔后槽牙,心中低语:那就别怪我这盘棋,把你这只高傲的小天鹅也一起搅进来。
当顾星临和田欣踏入这片刻意营造的低气压区域,几个扮演打手的小弟正想按照剧本上前“问候”,却被顾星临一个极其轻微、却充满威慑力的眼神钉在原地。小弟们立刻心领神会,迅速进入角色,脸上的横肉绷紧,眼神凶恶地扫视着两位不速之客。田欣被这阵仗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顾星临的衣袖。
顾星临感受到拉扯,无语地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不动声色。她的目光,再次精准地投向那个“服务生”——雷克斯。只见他端着托盘,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制服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肩线,灯光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脆弱又……诱人。顾星临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如同在欣赏一件精心准备的展品,最终,她的视线与雷克斯悄然抬起的目光在空中猝然交汇!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雷克斯眼中刻意伪装的委屈和无助,撞上了顾星临眼底毫不掩饰的、带着狩猎般兴味的笑意。
雷克斯的表情有刹那的凝滞,像被那目光烫到,但他反应极快,迅速垂下眼帘,调整呼吸,将那份被看穿的狼狈转化为更深的“隐忍”。他端着托盘,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向田欣,声音是刻意放低的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班导……您来了,这边请坐。”他引导她们走向角落一张小桌。
就在这时,扮演小头目的柯米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空桌的桌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凶神恶煞地吼道:“雷克斯!厕所还没打扫完!磨磨蹭蹭找死啊?你只有五分钟!”这声怒吼让田欣又是一抖。雷克斯身体明显一僵,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柯米,眼眶瞬间泛红,像是强忍着巨大的屈辱和恐惧,那眼神倔强又脆弱地转向田欣,嘴唇微微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的黯淡:“班导……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事情……是这样的。我家……破产了,欠了很多很多钱,我现在……只能在这里打工还债……老师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汪大东……”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充满了无助和难堪。田欣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得不得了,完全忘记了害怕,急切地追问:“可是…这里真的不像是一个你这样的学生该来的地方啊!”
这时,去学校闹事的小分队成员适时出现,嚷嚷着:“雷克斯,给我出来!雷克斯你不是挺能躲嘛,你不晓得这家店是我们自己人开的嘛!”雷克斯立刻坐立不安,眼神慌乱地在田欣和顾星临之间游移。“来来来,你给我过来!”一个小弟粗暴地拽起雷克斯的胳膊。
“放手!你干什么!你要带他去哪里!”田欣见状连忙喊道。顾星临冷眼旁观着这场戏,目光与被拉扯的雷克斯在田欣看不见的角落再次交汇。她极其轻微地举起手,握成拳,像只慵懒又危险的招财猫般,在自己脸庞旁轻轻摆动了一下,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弧度,仿佛在说:演得卖力点,我等着看呢。
雷克斯眼神骤然一暗,深处翻涌起被挑衅的兴奋和更深的算计,嘴角几乎难以抑制地想要上扬,但他飞快地压下,迅速恢复那副虚弱惶恐的模样,在两人无声的注视下,被半推半搡地带离了现场,消失在通往后台的阴影里。
顾星临见时机成熟,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汪大东的号码,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大东!快来黑猫酒店!雷克斯出事了!班导也在,她很害怕!”戏台已搭好,主角怎能缺席?挂断电话,她回到焦急的田欣身边:“班导,我刚刚给汪大东打电话了,他们一会就过来。”田欣抓着她的手,六神无主:“星临,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雷克斯怎么样了,他们让不让雷克斯吃药,雷克斯有哮喘啊!”顾星临轻轻拍着田欣的背安抚,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雷克斯消失的方向。
汪大东接到顾星临的电话,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立刻跨上摩托车狂飙向黑猫酒店。王亚瑟和丁小雨对视一眼,也毫不犹豫地跟上。独自留在原地的断肠人看着三人绝尘而去的背影,摇着头,意味深长地低语:“人心呐…这些孩子,毕竟还是太嫩了。”
与此同时,酒店后巷。雷克斯正被人按在冰冷的墙壁上“教训”,拳头落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张俊美的脸上刻意留下了几道显眼的伤痕,唇角渗血,给他刻意营造的脆弱增添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美感。顾星临和田欣循声找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住手!”田欣惊呼。
顾星临的目光却牢牢锁在雷克斯身上,那破碎的、带着伤痕的美感像罂粟般吸引着她,眼底的光芒越来越亮,一种近乎纯粹的占有欲在燃烧。她下意识地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心底无声地喟叹:“真想要……”她快步上前,无视那几个“打手”,蹲下身扶起雷克斯。触手是他手臂肌肉因疼痛和紧绷而产生的细微颤抖,以及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体温。她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她捡起掉落在一旁的眼镜,细心地用衣角擦拭干净镜片,然后抬手,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微凉的脸颊,将那副象征着“优等生”伪装的眼镜,重新架回他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抬起,带着未散的痛楚和一丝深藏的探究,与她近在咫尺的目光再次相撞。
雷克斯顺势虚弱地倚靠在她怀里,呼吸略显急促。田欣关切地凑近:“雷克斯,天哪,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汪大东的怒吼:“雷克斯!”汪大东像一阵风般冲过来,一把将雷克斯从顾星临怀里夺了过去,紧张地上下打量:“雷克斯!你怎么样?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顾星临怀中骤然一空,那温热的触感和重量瞬间消失,让她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快,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带着冰碴般的寒意射向汪大东。这细微的变化被一旁的丁小雨敏锐地捕捉,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随即猜想到什么,又恢复平常的神情。
“没…没事的,大东。”雷克斯的声音气若游丝,努力想站直,却显得更加摇摇欲坠。田欣急道:“别说了,我们快点送他去医院吧!”雷克斯虚弱地摇头:“不用…我还要…上班…”
王亚瑟双手抱胸,审视的目光在雷克斯身上扫过,语气带着惯有的质疑和不易察觉的关心:“到底是怎样?雷克斯,你家不是很凯?怎么现在穿服务生的衣服?这地方又是怎么回事?”“亚瑟,这个事情老师等一下再给你们解释,当务之急是先送他去医院啊!”田欣急得直跺脚。
雷克斯喘了口气,看向众人,眼神带着深深的歉意和难堪:“不用了…谢谢大家。我现在…住在店里。大东,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家…早就破产了。暑假我也没去美国…我一直…都在这里打工还债。”他每说一句,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原来你隐瞒的是这件事。”王亚瑟眉头紧锁。
“雷克斯!”汪大东又急又痛,抓住雷克斯的肩膀用力摇晃,“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雷克斯被晃得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白。
顾星临的眉头瞬间拧紧,再也按捺不住,一步上前,强势地拉开汪大东的手,将雷克斯护到自己身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够了!汪大东!他现在需要的是处理伤口,不是被你摇散架!问话也等他缓过来再说!”她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虚弱的雷克斯身上,斩钉截铁:“我家有最好的私人医生,设备齐全,保密性强。他跟我走。”语气是通知,不是商量。
“诶?星临美眉,这不好吧?你一个女生…”汪大东挠着头,还想说什么。
“就这样。”顾星临不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一手坚定地扶住雷克斯的胳膊,半扶半架地将他带离这个混乱的巷子,走向停在路边的豪华轿车。她拉开车门,动作带着点不容抗拒的意味,几乎是“塞”般地将雷克斯安置在副驾驶座上,随即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轿车如离弦之箭般驶离,只留下汪大东、王亚瑟、丁小雨和田欣在原地面面相觑,望着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尾灯。
车厢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探究的目光,空气瞬间变得不同。方才的虚弱、惶恐、喧嚣仿佛被急速甩在了车后。顾星临专注地操控着方向盘,侧脸线条在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中显得冷静而优美。车速很快,却异常平稳。
雷克斯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闭着眼,仿佛在忍受疼痛。然而,当车子驶入一条相对安静的道路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镜片后的目光褪去了所有的脆弱和无助,只剩下深潭般的幽暗和一丝玩味。他侧过头,看向顾星临,声音不再沙哑无力,恢复了平日的清冽,甚至还带着点慵懒的调侃:“怎么?顾大小姐生气了?”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个与她之前如出一辙的、带着玩味的弧度,“气汪大东抢走了你的‘玩具’?”“玩具”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挑衅。
顾星临目视前方,嘴角同样勾起一抹冷笑,没有立刻回答。她脚下油门猛地一踩,引擎发出一声更响亮的咆哮,强烈的推背感将雷克斯牢牢按在座椅上。几秒后,车速才缓缓回落至平稳。“生气?”她终于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凉滑而危险,“雷克斯,你未免太看得起汪大东,也太小看我了。”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占有欲,“我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尤其是……用那么粗暴的方式。”
“你的东西?”雷克斯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牵扯到伤处,让他微微蹙了下眉,但这并未影响他眼中的兴味,“顾星临,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你的’?凭你看穿了我的把戏?还是凭……你我之间?”他微微倾身,靠近她一些,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别忘了,主动踏入这场戏的,是你。现在想抽身,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顾星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突然的靠近和那拂过耳际的气息带来的微妙战栗。她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更幽静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别墅前。
“下车。”顾星临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她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出手,“需要我扶你吗?‘虚弱’的雷同学?”
雷克斯看着她伸出的手,又抬眼迎上她带着挑衅和某种更深意味的目光,眼底的光芒闪动。他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自己撑着座椅,动作间带着真实的痛楚,略显艰难地下了车。
站直身体时,他比顾星临高出不少,微微低头,镜片后的目光锁住她,他轻笑一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破裂的嘴角,沾上一点殷红,眼神变得幽深难测,他微微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属于他自己的清冽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诱惑。
雷克斯的目光扫过顾星临紧抿的唇瓣,声音低沉如耳语:“把我带回家……顾大小姐,你确定……引狼入室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夜风拂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别墅门口温暖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笼罩在一个暧昧又充满危险张力的小世界里。
顾星临没有后退半步,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迎着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清晰而有力:“后果?”她眼底燃烧着兴奋和毫不掩饰的征服欲,“我顾星临做事,从不考虑后果。我只考虑……我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至于你是怎么样……”她忽然伸手,指尖快如闪电,轻轻按在他嘴角的伤口边缘,微微用力,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和压抑的闷哼,她的笑容变得妖冶而危险,“试试不就知道了?”她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肌肤的触感和微热的温度,转身推开别墅厚重的门:“进来吧,我的‘小黑猫’。医生马上就到。在治好你的伤之前……”她回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哪儿也去不了。”
雷克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的光影中,抬手抹去嘴角被按出的新鲜血迹,舌尖轻轻舔过指腹上的猩红。疼痛刺激着神经,他低笑一声,迈开长腿,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扇为他敞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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