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慎尔把他爸他弟送进去蹲号子那天,他去了趟公墓。
从公墓回来后,他一直没有出门。
直到一封邮件的到来。
那是一张卡片。
“你希望能在十年后实现的愿望是?”
二十四岁的于慎尔在纸上如是写道:“一、希望小孩儿所有愿望都成真。”
“二、有钱,然后带小孩儿去旅行。”
“三、希望小孩儿每天开心一点。”
卡片下方有个“四”字被两笔斜划。
卡片边缘装饰的荧光粉在黑暗里烁光微微,像一颗坠入掌心的星星。
三十四岁的于慎尔默然良久后起身拉开窗帘。刹那间,入室天光刺得他想要流泪。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拨通助理电话,呼叫过程中将手中药瓶暂置桌面。
入室天光刚好泼上药瓶——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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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维之、简维之、二十四岁的于慎尔认真地在卡片背面写下这个名字。
久远的记忆总是模糊的。大多数记忆中的人会旋停在记忆长河的某处角落,但有些人则会摇摇摆摆地顺流而下,再次来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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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太阳总有股烧不完的劲。
于慎尔小心谨慎地贴着附中围墙墙根走,好借着围墙和里边的树影保护自个,外边的太阳,他是一点儿都不想碰。
他心说这破天是不给人一点活路。
这条路走了太多年,走着走着他就自动导航走到自家书屋。
“呦,几个月不见又长高啦!”他姥姥冲他说。
他把行李箱随意一推,往风扇那站了五分钟方觉重获新生。他随便找个地儿坐:“是啊,英俊潇洒聪明伶俐的巨人三阿哥的社会主义顶配版的我又长高了。”
“毕业返来了就好,哩垓店子就传给哩。组织上再给你派个任务。”
“得咧,领导您说,我听着。”他从冰柜里摸出一根老冰棍。
“明天去辅导辅导哩牛奶奶的孙子,快高考啦。”
“臣遵旨。”他撕开包装,咬下一小块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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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慎尔第一次见简维之,是在暑假的一个午后。
下午三点十分,于慎尔见着那个他姥让他辅导的小孩。
那个男孩约摸十七八岁,一身蓝白校服,他有些紧张地把手藏在身后。
男孩儿:“你好。”
于慎尔:“你好。”
男孩儿:“我是简维之。”
于慎尔:“我是于慎尔。”
简维之点点头:“就是‘絷之维之,以永今朝’里的维之。”
于慎尔点点头:“就是‘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里的慎尔。”
简维之眨了一下眼睛。
于慎尔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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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逗我玩吗?简维之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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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就这么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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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简维之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他掌心里拿着张便利贴,上面是于慎尔的联系方式。他说自己没有带手机,于慎尔就写了下来。
实际上,他手机不离手。
简维之闻见百合花香,他加速转动钥匙。他看见客厅那亮了盏小灯,他不由得加快步伐。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王姨。”他把期待咽为酸涩的回答“今天想问老师的问题有点多,所以晚了点。”
“下次记得早点回来,我去给你热饭。”王姨转而走去厨房。
“好。”
晚十一点。
简维之举着手机,找了会儿哪个角度会比较好看,把那张便利贴拍了下来并发送给备注“妈妈”的人。
“今天见到辅导的老师了。”
“想喝苹果银耳西瓜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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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维之觉得于慎尔应该当个闭嘴美人。因为他有时候真的很吵,很烦。
有天点串吃,他问于慎尔吃什么?
于慎尔当时正好在看第十遍《甄x传》,他头也不回地说:“来五十个串,十串加啥也不加辣,十串加辣啥也不加,十串加麻又加辣,十串啥啥都不加,剩下的啥啥都加……先这样吧,请复述一遍。”
简维之:“······”
要不再来个翠果打烂你的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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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慎尔觉着,简维之是个安静得略显自闭的小孩儿。别的小孩儿都是三五一群到处浪,这小孩儿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在他店里一坐就是一天。
窗外的云雀又叫了一天。
“在看什么?”于慎尔问。
“《波多贝罗女巫》”简维之放下书“是一个智慧、勇敢的叫雅典娜的女生寻找爱的故事。”
“你希望成为像雅典娜那样的人吗?”简维之抬眼,有些探究意味地问。
“不,我不希望。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即使这样很好。”
简维之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外边云雀的鸣叫也已然止息。
“我希望你成为一个平凡的人。”于慎尔合上书,从书架后走出,眼波流转于日光、云雀和男孩之间。
简维之不解,因为这个词在使用的时候大多带有贬义,他继续问:“为什么?”
“以后就知道啦”于慎尔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快过来喝汤,我姥牌木棉花煲汤,我特意炖了三个小时的老火靓汤,等会儿饭可以不吃完,但汤必须喝完知不知道?”
他和隔壁阿姨让孩子喝汤的台词、语气不能说是略有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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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维之知道答案那天,是在开学后。
那天,他平生第一次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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