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纪枨去镇上提交今年福利院申请补贴的材料，顺便在街上给孩子们买了几包糖炒栗子，他走完这一趟，回到院里时已经过了上午十点。
一进院门，他便注意到不同寻常的安静。以往这个时候，孩子们吃完早饭，正精力旺盛地满院撒欢，此刻楼前的空地上却空无一人。
他带着满腹疑问走进寝室楼，打开一楼活动室的门，只见向来闹腾的孩子们正整整齐齐坐在板凳上，个个坐得笔直——上次见他们这么乖巧，还是去年暑期，几个幼教专业的大学生来院里做志愿活动，给他们上了几堂启蒙课。
而此刻，一位容貌姣美的“老师”正端坐在他们中间，柔声细语地为他们讲故事。
娜娜和小婷头上已经梳起两条工整的小辫子，她们刚拿到岑雪送的一盒新发卡，于是一边听故事，一边站在岑雪身后给他打扮。
听见开门声，岑雪从书里抬头，满头花花绿绿的发卡碰撞在一起，活像一棵圣诞树。
“你回来了。”他眸中带笑，目光柔软而雀跃。
这自然而然的亲昵让纪枨产生了一瞬错觉，仿佛他们之间早已有过千百次这样的对白，而岑雪理应在这里等他回家。
他怔了怔，最终只是轻轻点头，喉间低低应了一声：“嗯。”
孩子们看见纪枨回来，忙献宝式的炫耀起手里的书。
“哥哥快看！这是小雪哥哥送我们的新书。”
他们手里举着封面烫金的精装绘本，不仅如此，板凳边还叠着厚厚的几摞儿童读物。
“还有新手套！”
纪枨这才发现，每个孩子手上都有副崭新的卡通手套。他们一收到礼物便爱不释手，完全忽略了岑雪“手套是户外保暖用的”的叮嘱。
岑雪一边摘下头上的发卡一边解释：“给他们买了点小礼物。”
纪枨叹了口气道：“下次不用破费，他们有手套。”
“这个里面是羊绒，外面是防水的，他们玩雪什么的不会弄湿，而且这种东西可以换着戴嘛。”
纪枨看向孩子们：“说谢谢了吗？”
小朋友异口同声：“说了！”
“刚才小杰还差点把小雪哥哥扑倒了！”
小男孩和头小牛一样扑过来，岑雪是真的接不住，这下他有点不好意思：“没关系的，他们都很乖。”
…
哄着孩子们乖乖看书吃板栗后，岑雪赶紧把纪枨拉到他的房间。
刚关好门，他就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礼物，双眸亮晶晶地塞进纪枨手里：“你也有份。”
纪枨拿起一看，是一双简洁的露指手套，和岑雪手上戴的是同款。
“这样的写字比较方便，你快戴上看看合不合适。”岑雪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用眼神催促着，甚至往前凑了凑，似乎只要纪枨稍一犹豫，就要亲自给他戴上。
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纪枨没再推辞，顺从地戴上手套。
岑雪自己戴的其实是女款——男款里没有他喜欢的颜色，他给纪枨买的是男款，尺码更大些，在纪枨手上倒是刚好合适。
岑雪摊开他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比上去，掌心贴掌心，他的指尖微微发凉，而纪枨的手掌宽大温暖，衬得他的手小了一圈。
岑雪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亲密，耳尖一热，刚想缩回手，却被纪枨轻轻握住。
“怎么了？”岑雪心跳漏掉一拍。
纪枨只是盯着他，却不说话，惹得岑雪心里扑通直跳，两人的距离又近，几乎呼吸交缠，岑雪忐忑地以为这是要亲吻的信号，正犹豫要不要闭上眼时，纪枨把一张卡塞进他手里。
岑雪：？
岑雪：“这是什么？”
纪枨回答：“这是在学校办里的银行卡，我的奖学金和竞赛奖金都在里面。”
“还有兼职的工资，等这个月结算我也会打进这张卡里。”
“我当然知道这是银行卡。”岑雪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给我干什么，你自己留着啊，你平时吃穿住行不要钱吗。”
就几双手套而已，费不着把全部身家都赔给他吧。
其实纪枨还有每个学年固定发的助学金，解决学费和日常开销是足够的，对于穿衣方面他向来没什么要求，刚想解释，岑雪突然捧住他的脸：“都给我你吃什么，饿脱相了可就不帅了。”
话虽这么说，他又想起集体照里那个清瘦挺拔的少年纪枨…好吧，好像也不能算不帅。
可纪枨又变回锯嘴葫芦，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岑雪，此时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执拗来。
岑雪被他盯得耳根发烫，收下了那张卡：“好吧好吧，那我替你保管。”同时在心里嘀咕怎么和小夫妻管账似的，他不知道这卡里有多少钱，两三万？或许他可以帮纪枨搞点小投资什么的…
看到他收下，纪枨像是从紧绷的情绪中松了一口气：“嗯。”
岑雪难得见到纪枨这一面，忍不住想逗逗他：“这笔钱本来攒着干嘛用？老婆本吗？”
对方却突然偏开头，不说话了。
岑雪见状愈发来劲：“纪枨小同学，现在正是该好好读书的时候，你…”
岑雪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的视线陡然颠倒，房间狭小，身后走几步就是床，脱衣被纪枨轻易扑倒在床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手便扶到他脑后。
哦，现在是该接吻的氛围了，岑雪紧张地闭起眼，却听见少年的轻笑，那只大手摸到他脑后，替他摘去他方才遗漏的、硌人的发卡。
他这举动像是对于刚才挑逗的报复，岑雪意识到自己又被玩了，有些生气：“你到底亲不亲，不亲我就…”
干燥温暖的唇瓣贴了上来，在岑雪嘴角温柔地磨蹭，轻得像是羽毛拂过，更弄得岑雪心里痒痒的，他紧张地屏住呼吸，等着身上人的下一步动作，可纪枨仅仅这样与他唇对唇轻贴了一下，就离开了。
——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接吻。
岑雪拉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下来，四片唇瓣又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纪枨似乎怔了一瞬，但很快，像是终于领悟了什么，开始试探性地轻轻啜吻，唇间的厮磨变得温热而湿润。
岑雪轻轻地舔了舔，察觉到对方因这大胆邀请呼吸一滞，他顿时懊悔自己是否太心急，可下一秒，少年便放得更开，他无师自通般含住岑雪，舌尖抵开齿关，开始热情地探索他未知的领域。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莽撞，完全不懂什么技巧，很生涩但又足够凶猛，或许正应了那句乱拳打死老师傅，反倒是岑雪被亲得有些喘不过气。
几分钟后，岑雪终于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开，他微微喘息着，眼尾泛红，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略带埋怨地看着纪枨，这人却好整以暇地回望他，似乎不曾情动。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生反将一军，岑雪有些不服气，他逞能道：
“你吻技好烂。”
纪枨沉下脸，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报复心真重。”岑雪带笑埋怨一句，他并不生气，骄矜地仰起脸，又主动把唇贴上去，在他唇边轻声呢喃：“但是我喜欢和你接吻，很舒服，继续。”
…
“小雪哥哥的嘴巴被虫咬了吗？红红的。”
食堂里，娜娜歪着头天真地发问。岑雪差点被噎到，下意识挡住自己的嘴，他瞥了对面的纪枨一眼，对方却跟没事人一样低头吃饭，恍若未闻。
他只好对小朋友支支吾吾解释：“是…是菜有点辣，辣红的。”
实际上，今天的菜色里没有一丁点儿辣，唯一和辣椒扯得上边的，还是一道青椒炒肉。
而岑雪从不吃青椒。
“小雪哥哥挑食！”坐在他身边的小孩指着他的盘子大声道。
“枨枨哥说过挑食的长不高。”
岑雪一时语塞，他早就过了要长高的年纪了——想如此回答，又觉得不能给孩子们树立坏榜样。
一双筷子却在此时伸过来，从他的盘子里夹走那几块青椒，纪枨神色自若，像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似的，面不改色地将岑雪不爱吃的东西送入口中。
孩子们愣了一下，“啊”得大叫起来：
“这是作弊！”
…
岑雪下午有工作，吃完午饭就要告别，小朋友们舍不得他，像几条小尾巴似的依依不舍跟着岑雪，岑雪安抚了几句又保证下次再来，他们才勉强愿意被纪枨赶去午睡。
这次还是把岑雪送到巷口。
岑雪喜欢这样和纪枨独处的时候，心情也放松下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市里？”
纪枨答：“下个星期。院长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那你不是落下很多课。”岑雪蹙起眉头算了算，纪枨有将近一周没去学校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没关系，”纪枨答道，他语气平静，却带着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自信和笃定，“看教科书就能补回来。”
岑雪闻言，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纪枨的头发，夸奖道：“这么厉害啊。”
这举动却不知道触到纪枨的哪一根神经，他心里忽得一阵烦躁，一把捉住岑雪纤细的手腕，岑雪顿时如临大敌。
“别，别亲了…”岑雪结结巴巴地抗议，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再亲就要破皮了。
他飞快地在纪枨脸颊上轻啄一下，趁对方愣神的功夫抽回手，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逃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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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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