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沉默着。
直到孙晓雯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跳下床:“快六点了,要不要去吃饭?食堂现在应该人不多。”
“走吧。”林簌玉合上书,动作优雅地站起来,“晚上七点还要开班会,吃完饭刚好。”
许掬清立刻凑到杨栖岚身边:“栖岚,我们一起去!”
杨栖岚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画笔。
四个人收拾好东西,一起出了宿舍。
傍晚的校园比白天安静些,热浪也退去了大半。
走廊里陆续有学生往食堂方向走,三三两两,都是刚认识的新同学,说话还带着试探和客气。
许掬清自然而然地走在杨栖岚旁边,肩膀时不时碰到她。
林簌玉走在另一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孙晓雯在前面蹦蹦跳跳,一路上跟遇到的人打招呼。
“那个,林簌玉。”孙晓雯突然转过头,“你真的要竞选班长吗?”
林簌玉微微一笑:“如果有机会的话。”
“哇,好厉害!”孙晓雯眼睛发亮,“我就不敢当班长,最多可能也就是当个宣传委员之类的吧。”
“只是想为班级做点事。”林簌玉说得谦虚。
许掬清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林簌玉看了她一眼,笑容不变。
杨栖岚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食堂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一楼是大众窗口,二楼是小炒和特色菜。人群大多聚集在一楼,排队打饭的队伍排了好几条。
“我们去二楼吧。”林簌玉提议,“一楼人太多。”
“二楼贵啊。”孙晓雯有些犹豫。
“第一天,就当庆祝。”林簌玉说,“我请客。”
“这怎么好意思……”孙晓雯还在推辞。
“没事,举手之劳。”林簌玉已经往楼梯走去。
许掬清皱起眉,拉住杨栖岚:“我们不去。”
杨栖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已经上楼的林簌玉和孙晓雯。
“走吧。”她说,“AA制就行。”
“可是……”许掬清还想说什么。
“我饿了。”杨栖岚打断她。
许掬清立刻闭嘴,跟着她上楼。
二楼人确实少很多。
几个窗口都还有空位,菜品也比一楼丰富。
林簌玉已经在点菜了,动作从容,像是经常来这种地方。
“这个土豆炖牛肉不错,还有这个干煸苦瓜,”她回头看向杨栖岚,“你还想吃什么?”
“我随便。”杨栖岚说。
“那就这些吧。”林簌玉又点了几个菜,然后转向孙晓雯和许掬清,“你们呢?”
孙晓雯也点了两个菜。
许掬清站在那里,看着菜单,半天没动。
“不饿吗?”林簌玉问。
“饿。”许掬清说,然后指了指跟杨栖岚一样的菜,“我也要这个。”
林簌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四个人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在桌上投下一片暖色。
孙晓雯立刻开动,边吃边赞叹:“果然二楼好吃多了!”
林簌玉优雅地用餐,姿态端正,连拿筷子的手势都很讲究。
许掬清则一直盯着杨栖岚的碗,时不时夹菜给她。
“这个肉好吃,你尝尝。”
杨栖岚看着碗里的菜,刚要动筷子。
“等等!”许掬清突然按住她的手,“这个肉太烫了!我先给你吹吹!”
她说着,就低头对着杨栖岚碗里的肉吹气。
一下,两下,三下。
吹得太用力,几粒米饭都被吹出了碗。
杨栖岚僵在原地,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
“小掬,”她的声音有些无奈,“不用……”
“不行!烫到你怎么办!”许掬清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重大任务,继续吹着。
周围几桌的学生都投来了目光,有人在窃窃私语。
杨栖岚感觉脸上开始发烫。
她不喜欢被这样关注,不喜欢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对面,林簌玉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菜,目光扫过这一幕。
她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从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蔬菜,放进杨栖岚的碗里。
动作自然,仿佛做了无数次。
“这个不烫,可以直接吃。”她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
许掬清猛地抬起头,瞪着林簌玉。
“我会照顾栖岚!不用你多管闲事!”
“我看不像。”林簌玉的笑容淡了些,“把人弄得这么尴尬,这叫照顾?”
许掬清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看向杨栖岚,发现杨栖岚正低着头,肩膀紧绷,明显很不自在。
心里一慌,她立刻又夹了菜给杨栖岚,想要弥补。
“这个、这个不烫!你吃这个!”
动作急促,几乎是甩进碗里的。
然后又夹了一筷,再一筷。
杨栖岚的碗很快堆成了小山。
两个人像是在比赛,你一筷我一筷,谁都不肯停下。
杨栖岚看着碗里堆积如山的菜,太阳穴的跳动更剧烈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针一样扎着她。
“够了。”她的声音比刚才冷了些。
“哪里够?”许掬清还要继续夹。
“真的够了。”杨栖岚这次直接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两人,“我自己会吃。”
许掬清的手停在半空,委屈地看着她。
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杨栖岚已经移开了视线。
林簌玉则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筷子,嘴角依然挂着那个得体的笑。
但杨栖岚注意到,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仿佛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接下来的晚饭,几人都没再说话。
只有筷子碰撞餐盘的声音,还有窗外传来的喧嚣。
杨栖岚机械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她不明白林簌玉为什么总是挑起争端。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被卷进去。
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会伤害到某个人。
六点四十,四个人吃完饭。
尽管杨栖岚和许掬清都说要AA制,但还是没有抢过林簌玉付款的速度。
“没事,”林簌玉摆摆手,“就当是我的见面礼。”
“那下次我请。”杨栖岚说。
“好啊。”林簌玉笑得温柔,“我很期待。”
四个人离开食堂,往教学楼走去。
夜色已经降临,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校园里到处是往教室走的新生,都是去开班会的。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林簌玉的步伐忽然加快了些。
她自然而然地从杨栖岚左侧移到右侧,手臂轻轻擦过杨栖岚的手背,像是无意,却带着一丝温度。
“人好多。”她轻声说,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杨栖岚的耳朵,“我们快点走吧,不然没位置了。”
杨栖岚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距离。
但林簌玉像是没察觉,又往她这边靠了靠。
许掬清立刻警觉起来,也加快脚步,直接挤开林簌玉,站到杨栖岚右侧。
“不好意思,”她的语气一点都不抱歉,“我站这边习惯了。”
林簌玉停顿了一秒,然后又绕到杨栖岚左侧。
两个人一左一右,像两道移动的墙,将杨栖岚夹在中间。
杨栖岚能感受到两侧传来的敌意,像两股气流,以她为中心互相撞击,下意识想往后退。
但身后的孙晓雯正好跟上来,让她退无可退。
“哎哎,你们走慢点,我跟不上了!”孙晓雯在后面喊。
杨栖岚就在这样的奇异姿势中,被夹着到了教室门口。
到了教室门口,林簌玉第一个探头往里看。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只剩下中间最后几排还有一点空位。
教室的座位分布是左右各两排靠墙,中间五排连在一起。
林簌玉的眸子闪了闪。
她侧身让杨栖岚先进去,声音温柔:“栖岚,你先进。”
杨栖岚刚迈出一步,许掬清已经从她身后挤了过去。
“栖岚,这边这边!”许掬清大步走到中间最后一排,拍了拍最右边靠过道的位置,“我给你占座!”
她说着,就自己一个人把那两个座位一齐占住,双手撑在桌上,一副“这两个位置都是我的”的架势。
杨栖岚看着被许掬清的占着的位置,又看了看林簌玉,随后坐在许掬清占的位置上。
许掬清满意地笑了,还特意往杨栖岚那边挪了挪椅子,两个人几乎肩膀贴着肩膀。
林簌玉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她慢慢走进教室,目光扫过那一排仅剩的座位。
中间最后一排一共五个位置。
许掬清占了最右边两个。
左边还有三个空位。
但就在这时,几个女生也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最左边的两个位置上。
现在只剩下一个位置——在许掬清左手边,和她中间隔着杨栖岚的那个空位。
林簌玉停下脚步。
许掬清得意地看着她,眼神里写着“我赢了”。
孙晓雯这时候也跟进了,她看了一圈,发现杨栖岚前面还有座位。
“那我坐前面吧。”孙晓雯很随意地走到前一排坐下。
教室里只剩下林簌玉还站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杨栖岚也抬起头,看着林簌玉。
林簌玉的脸上依然是那个得体的微笑,仿佛完全没有在意教室里其他人投来的目光。
她优雅地走到那个空位旁边。
“可以坐这里吗?”她问。
许掬清抱着手臂,下巴扬得高高的:“这是公共座位,谁都能坐。”
“那就谢谢了。”林簌玉说。
她坐了下来,动作从容,将手包放在桌上,然后拿出笔记本和笔,摆放整齐。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不出半点不甘。
但杨栖岚注意到,林簌玉放包的时候,手指收得很紧。
紧到指尖有些微微泛白。
但林簌玉的表情依然平静,甚至还对旁边的女生点头致意。
许掬清凑到杨栖岚耳边,压低声音:“我就知道她想坐你旁边。”
杨栖岚没说话,侧过头,透过许掬清,看向林簌玉。
林簌玉正在整理桌上的笔记本,动作优雅,神情自若。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杨栖岚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夜色很深,玻璃上映出教室里的灯光和人影。
她叹了口气。
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说话声此起彼伏。
七点整,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老师走进教室。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姓陈。”他在讲台上站定,“欢迎大家来到高一(2)班。”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
陈老师笑了笑,继续说:“今天主要是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然后选出代理班委,军训结束后再决定最终名额。”
接着陈老师看了看手里的资料说道:“明天开始就是军训了,会很辛苦,但也是个好机会,希望大家能团结协作。”
他顿了顿,环顾教室:“那我们先自我介绍吧,从第一排开始,每个人说说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长、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之类的。”
第一排的学生陆续站起来。
有的紧张得说话结巴,有的落落大方,有的简短到只说了名字就坐下。
轮到林簌玉的时候,她优雅地站起来。
“大家好,我叫林簌玉,”她的声音清晰悦耳,“爱好是古典音乐和油画,希望接下来三年能和大家一起进步。”
说完,她微微颔首,坐了下来。
教室里响起善意的掌声,比之前的都要热烈些。
杨栖岚注意到,林簌玉说话的时候,很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有欣赏,有好奇,还有一些女生眼里毫不掩饰的仰慕。
林簌玉似乎习惯了这种注目礼,神情自若,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很快轮到杨栖岚。
她站起来,简短地说:“杨栖岚,喜欢画画。”
然后坐下。
比林簌玉的自我介绍还要简短。
但教室里响起的掌声却不少。
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就是那个拿过全国奖的美术生?”
“好像是,听说很厉害。”
“长得也好看啊。”
杨栖岚听见了,但没什么反应。
这种评价她听得太多了。
已经麻木了。
轮到孙晓雯介绍的时候,或许是有些紧张,一口气就把话直接说完了“我叫孙晓雯,平时也喜欢画画,特别是栖岚画的那幅《绿野》,而且特别幸运能和栖岚一个宿舍。”
说完立刻坐了下来,随着便传来几声善意的笑声。
许掬清站起来的时候,声音特别响亮。
“我叫许掬清,特长是跑步和打篮球!”她说完,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和杨栖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说完,她坐下,得意地看了一旁的林簌玉一眼。
林簌玉没回头,只是嘴角的弧度深了一些。
所有人介绍完后,陈老师拿出一张纸。
“那现在开始选班委。”他说,“先从班长开始,有没有人自荐?”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林簌玉站了起来。
“老师,我想试试。”她说。
陈老师点点头:“好,还有其他人吗?”
又等了几秒,没人站起来。
“那林簌玉同学先说说吧,为什么想当班长?”陈老师问。
林簌玉走到讲台前,转身面对全班同学。
她的姿态端正,表情从容,像是站在舞台中央的主角。
“我想当班长,不是因为我有多优秀,”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而是因为我想为大家服务。”
“高中三年,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我希望我们班能成为一个温暖的集体,让每个人都能找到归属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我知道,很多人刚来到这里,会感到孤独、迷茫。我也一样。但正因如此,我们更需要团结在一起。”
“如果我当选班长,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我会组织活动,让大家更好地相互了解。我会倾听每个人的声音,不让任何人被忽视。”
她说得真诚,眼神也很坚定。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听。
杨栖岚看着讲台上的林簌玉,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受。
“当然,”林簌玉继续说,“我也有很多不足。如果当选,我会虚心听取大家的意见,不断改进。”
“最后,无论我是否当选,我都会尽力为班级贡献自己的力量。谢谢大家。”
她微微鞠躬,走下讲台。
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陈老师也在鼓掌:“说得很好。还有其他人想竞选吗?”
没有人站起来。
“那我们投票吧。”陈老师说,“同意林簌玉同学当班长的,请举手。”
刷刷刷,大片的手举了起来。
杨栖岚看了一圈,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举手了。
陈老师统计了一下:“好,那林簌玉同学当选代理班长。恭喜。”
掌声再次响起。
林簌玉站起来,向大家点头致意。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杨栖岚。
那一眼,带着某种胜利的意味。
杨栖岚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夜色很深,什么都看不清。
接下来是选其他班委。
副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文艺委员……
一个个位置被填满。
许掬清当选了体育委员,孙晓雯当选了宣传委员。
杨栖岚什么都没选,本来许掬清想给她竞选一个,在被她瞪了一眼后,也不了了之了。
班会开到八点多结束。
陈老师最后说:“明天早上六点集合军训,大家今晚早点休息,解散。”
学生们陆续离开教室。
林簌玉被几个同学围住,都在祝贺她当选班长。
她一一回应,笑容得体,态度亲切。
杨栖岚和许掬清先走了出去。
走廊里人声鼎沸,都是刚开完会的学生。
“她当选班长了。”许掬清闷闷地说。
“嗯。”杨栖岚应了一声。
“你不觉得……她很假吗?”许掬清问,“那些话,肯定是提前准备好的。”
杨栖岚没说话。
她当然看得出来。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簌玉成功了。
她用那些话,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她达到了目的。
“算了,不想她了。”许掬清拉着杨栖岚的手,“我们回宿舍吧。”
两人走出教学楼,夜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
校园里的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栖岚。”许掬清突然开口。
“嗯?”
“你会一直记得我吧?”许掬清的声音有些不安,“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忘记我吧?”
杨栖岚看着她。
昏黄的路灯下,许掬清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和期待。
就像小时候,她总是会问:“你明天还会来画室吗?”
“你会一直跟我天下第一好吗?”
“你不会不要我吧?”
杨栖岚当时总是笑着回答:“会的,会的,不会的。”
但现在,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给出这样的承诺。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我会记得。”她最终还是说了。
但没有加上“永远”。
许掬清似乎听出了这份保留,眼神黯淡了一些。
但她很快又笑起来:“那就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栖岚,等一下。”
林簌玉的声音。
杨栖岚停下脚步,转过身。
林簌玉快步走过来,孙晓雯跟在她身后。
“一起走吧。”林簌玉笑着说,“正好顺路。”
四个人并排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林簌玉走在杨栖岚左边,许掬清走在右边。
孙晓雯在最外侧,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簌玉,你刚才演讲好棒啊!我都被你打动了!”
“谢谢。”林簌玉谦虚地说。
“你以前当过班长吗?感觉超有经验的样子。”
“初中的时候当过。”林簌玉说,“不过那时候做得不太好,这次想弥补一下。”
“哪里不好啊,我觉得你肯定会是个很棒的班长!”孙晓雯说。
林簌玉笑了笑,然后转向杨栖岚。
“栖岚,你刚才为什么不举手?”她问,语气很温和,像是随口一问。
杨栖岚愣了一下:“什么?”
“投票的时候。”林簌玉说,“我看你没举手。”
杨栖岚没想到林簌玉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那时候她坐在最后排,林簌玉站在讲台前,距离那么远,她居然看得见?
“我……”杨栖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确实没举手。
不是因为反对林簌玉,只是不想参与投票而已。
“是我哪里说得不好吗?”林簌玉问,眼神真诚,“如果有,你可以告诉我。”
“不是。”杨栖岚说,“只是不太想参与这些事。”
“哦。”林簌玉点点头,“那我明白了。”
她没再追问,转而继续跟孙晓雯说话。
但杨栖岚总觉得,林簌玉心里记下了这件事。
记下了她的不配合。
回到宿舍,已经快九点了。
孙晓雯第一个冲进浴室:“我先洗澡了!明天要早起,今晚要早睡!”
许掬清也开始收拾等会洗漱要用的东西。
杨栖岚坐在桌前,拿出速写本,随手画了起来。
铅笔在纸上滑动,线条流畅。
她画今晚的教室,画讲台上的林簌玉,画那些举起的手。
手指沾上铅笔粉末的触感,让她稍稍平静下来。
“栖岚。”
林簌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栖岚抬起头,看见林簌玉站在旁边。
“明天军训,我们可能要分组。”林簌玉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跟你一组。”
杨栖岚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想更了解你。”林簌玉坦诚地说,“你是个很特别的人,我想跟你做朋友。”
这话说得很直接。
直接到让杨栖岚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她张了张嘴。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林簌玉说,“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
她说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整理东西。
杨栖岚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更加不安了。
林簌玉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每一句话,都说得恰到好处。
她像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而杨栖岚,不知道自己在这盘棋里,是什么角色。
许掬清洗完澡出来,看见杨栖岚还在发呆。
“栖岚,该你洗澡了。”她说。
杨栖岚回过神,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冲刷在身上,她闭上眼睛。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重逢,争执,竞选,邀请。
每一件都让她疲惫。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至少现在,她还有画画。
还有那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杨栖岚睁开眼,看着水流从指尖滑落。
只要还能画画,就能撑下去。
她这样告诉自己。
洗完澡,杨栖岚站在浴室门后,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
“许掬清同学,这是杨栖岚的床。”林簌玉的声音,依然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
“我知道啊。”许掬清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不耐烦,“我就躺一下怎么了?”
“宿舍有规定,不能随便上别人的床。”
“我不是别人!”许掬清的声音提高了,“我和栖岚从小一起长大!我上她的床怎么了?以前我们经常一起睡的!”
杨栖岚的手停在门把手上,太阳穴又开始跳。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林簌玉说,“而且,万一栖岚不喜欢别人上她的床呢?”
“她不会!”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杨栖岚推开门。
宿舍已经熄了大灯,只有几盏床头灯还亮着,在昏暗中投下几块光斑。
许掬清正躺在她的床上,整个人陷在枕头里,抱着她的被子。
林簌玉站在床边,脸上依然是那个得体的笑容。
孙晓雯坐在自己床上,抱着抱枕,一脸为难地看着两人。
三个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口的杨栖岚。
“栖岚!”许掬清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像只被抓住尾巴的猫,“我、我就是想闻闻你的被子……”
她说到一半,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蠢了,声音越来越小。
林簌玉放下书,看向杨栖岚:“栖岚,我只是想提醒许掬清同学,注意一下宿舍规矩。毕竟我们是集体生活,总要有些界限的。”
孙晓雯见气氛僵住,赶紧跳下床打圆场:
“哎呀,大家都是舍友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吗?”林簌玉转向她,声音依然温柔,“如果今天许掬清可以随便上栖岚的床,明天是不是也可以随便用栖岚的东西?后天是不是可以随便看栖岚的日记?”
“我不会!”许掬清急了,“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林簌玉问,“只是觉得你们关系好,所以可以不顾她的感受?”
“我怎么会不顾栖岚的感受!”许掬清从床上跳下来,“我最在乎的就是她!”
“是吗?”林簌玉看了一眼杨栖岚,“那你有问过她,喜不喜欢别人睡她的床吗?”
许掬清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杨栖岚。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和不安,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杨栖岚站在门口,头发还在滴水,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
她看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床铺,看着被翻开的被子,看着两个等待她表态的人。
累。
真的很累。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呆一会。
“小掬,”她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无奈,“回你自己床上去。”
许掬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睛里蒙上一层水汽。
“栖岚……”
“明天还要早起。”杨栖岚打断她,语气更无奈了,“回去睡吧。”
许掬清咬着嘴唇,慢慢从床边走开。
她经过林簌玉身边的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
林簌玉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孙晓雯见状,赶紧说:“那、那大家早点睡吧!明天六点就要集合了!”
她说着,快速爬上自己的床,像是在逃离这个战场。
许掬清爬上自己的床,背对着所有人,被子拉到头顶。
林簌玉优雅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书继续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杨栖岚走到自己的床边,看着被弄乱的被子和枕头。
她重新铺好床铺,动作机械,脑子里一片空白。
枕头上还残留着一丝许掬清的气息——那种熟悉的奶糖味。
杨栖岚顿了顿,最终躺了上去。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
虽然说了让她回去,但闻着被窝里传来的熟悉的奶糖味,那股安心的味道却不会骗人。
她下意识裹了裹被子,将自己蜷缩在这小小的“避难所”中,渐渐睡去。
宿舍也随着时间而安静下来,但在睡梦中的杨栖岚能感受到,似乎是有一双手在梦境外轻轻的抚摸自己?
那触感很轻,像羽毛划过脸颊。
从额头,到眼睛,到鼻梁,到嘴唇。
一寸一寸,缓慢而仔细。
像是在描摹,在记忆。
杨栖岚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想起身,却发现身体上的每一处肌肉都不受控制。
只能任由那只手在脸上游走。
最后,那只手停在她的嘴唇上。
指腹轻轻按压,像是在测试柔软度。
然后,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轻得像呓语:
“终于找到你了……”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掉了。”
杨栖岚猛地睁开眼。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她的心跳如擂鼓,额头冒出冷汗。
是梦吗?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温度。
她转过头,透过床帘的缝隙,看向宿舍。
所有人都在睡觉,呼吸声均匀。
但不知道为什么,杨栖岚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她。
她缩回被子里,蜷起身体,像小时候做噩梦一般,把自己完全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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