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四天的考试,对于早已习惯高强度刷题节奏的学生来说,并不算太煎熬。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关月伸了个懒腰,坐太久让肩膀微微发酸,但心头的轻松感却前所未有地真实。
身边的同学正热烈地讨论着最后一场考试的答案,交错的声音中,有人兴奋,有人懊恼。
关月没有什么想要参与的心情,抛开这一年的压抑,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关月,你准备去哪儿上大学?”走在身边的同学随口问了一句。
“大概……帝都吧。”关月想了想,回应了一句。
她曾经以为,她会被困在这座城市,她的首选一直都是F大。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想法就发生了潜移默化的转变。
或许,是因为他。
他曾经说过,直到高考前他都会在,他做到了,那之后呢?
他教会了她离别。
如今,她似乎也要学会离开去往更远的地方了。
“你想去哪所学校?我也报一样的。”周谭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是孽缘还是怎么的,考场这么多,偏偏她还能跟周谭卓分到一块儿。
“Q大。”关月没有隐瞒,要是有机会,她当然想去,不过分数没出来之前,一切都有变数。
“那我报Q大旁边的R大好了。”周谭卓笑眯眯的说到,一副粘着关月不放的态度。
关月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头疼。
她去停车场找到了宋清辞的助理,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又跟对方交代晚上要晚点回去,不用来接她。
晚上的聚会是班主任老头组织的,一个班二十多个人都参加了,关月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但是想了想,三年时间,最后这个句号也该画一画。
宋清辞出差的时候极少跟她联系,两个人的对话框还停留在第一天考试的早上。
她想了想,还是给宋清辞发了一个她考完了的信息,不过对方并没有回应,她将手机放在兜里,听着同学们在台上唱着《追光者》。
那她的光是什么呢?
饭局结束的时候,不少的同学站在街边,互相拥抱,彼此道别。
宋清辞说过,分别并不一定要沉重,可是此刻,看着这逐渐散去的喧闹,她心里还是泛起一点点难过。
她侧过身,点了一根烟,站在电线杆下,望着远处渐渐空旷的街口,眼神微微出神。
那烟是宋清辞的,不是她惯抽的薄荷味,她只是忽然想点一根罢了。
“我都戒了,你怎么还没戒?”周谭卓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语气平和,没有了以往那种执着缠人的少年气。
“戒了。”她语气淡淡地回答
“关月,我说我要去R大,其实是骗你的。”他顿了顿,“我要去留学了。”
他的脸上挂着笑,可那笑意背后的疲惫却遮不住。眼眶微红,也不知是熬夜过度,还是情绪翻涌。
“哦。”关月轻轻抖了抖烟灰。她学不会宋清辞那种优雅的手势,弹烟灰总是笨拙。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儿吗?”周谭卓有些泄气。
“欧美、澳洲,也就这几个地方了吧。”关月侧头看了他一眼,“但你大概会选欧洲。”
“你怎么知道!”周谭卓诧异。
“你们家在美国跟澳洲都有产业,你要是想避开你妈,逃到欧洲是最优的选择。”关月还是忍不住的抽了一口,不如她的薄荷爆珠好抽,她咳了一声,周谭卓笑她。
“是啊,我要逃了。”周谭卓笑着说的,脸上却带上了几分落寞与释然
关月没说话。
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意外的结果。
和她一样,周谭卓也曾是这座城市的囚徒。
而现在,周谭卓也终于下定决心,逃出这座城了。
“关月,再见。”
她看着他,烟快燃完了,指尖还残留着那微微的热。
“再见。”
一声道别,送走过去的一切。
回到公寓后,关月几乎是倒头就睡,连梦都没做一个。那一觉持续了整整十五个小时,像是整个身心被彻底掏空,昏迷过去了一样,一睁眼的时候都已经快下午了。
简单的解决了一下午饭,她下午待在公寓打了几个小时的游戏,后来又觉得无聊,于是她索性把这三年来的学习资料一一翻出、整理好,打包挂在了二手市场,一块钱一套,象征性地告别这段岁月。
宋清辞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空荡荡的公寓里,每一个角落都安静得出奇。曾经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约她出去玩,她去了两次,却提不起什么兴趣,后来干脆也不再应邀。
周谭卓离开的那天,关月没有去送,机场太远了,她懒得跑一趟,毕竟……也不熟。
不过,听说冯佳柠去了,在托运柜台前把那张十万块的卡摔在了周谭卓的脸上。
听说,那个一米八五的大男孩在机场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现在,关月突然有点相信周谭卓曾经是有点喜欢冯佳柠的了。
宋清辞很少出差出这么长的时间,十多天了,一个消息都没有,聊天页面还停留在她考试完的那一天。
她问过宋清辞的助理,但是对方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甚至都在想,要不要去欧洲一趟,毕竟除了宋清辞以外,关山海也在那边。
她跟关山海的对话还停留在过年的时候,关山海后知后觉的给她补了生日红包,数额挺大的,但是交流几乎为零。
不过,这个念头最终还是被她打消了,马上快出成绩了,她这几天还是能等的。
最终,关月还是报了个驾校。
这个天气学车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是宋清辞给她的十八岁礼物至今还没到手。
她都已经想好了,要是她去帝都上学,就让宋清辞找人帮她把车开过去。
那是他送她的,她走的时候,也得带走。
这个季节学车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烈日当头,她一度晒得头晕恶心,差点想打退堂鼓。可她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累是累了点,但是好在感觉时间过得很充实。
她没料到,宋清辞会回得这么突然。
门刚一推开,一股呛人的烟味猛地扑面而来,重重堵在胸口,令她险些咳出声来。
平日里,家中有专门的阿姨定时打扫,空气里总是残留着清淡的草木香。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这个屋子像是被一场压抑的风暴席卷过,连空气都变得沉沉的。
客厅昏暗,落地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夜色从玻璃那端渗透进来,勾勒出室内模糊的轮廓。
宋清辞穿着一身黑色衬衫坐在沙发上,袖口松松垮垮地卷到手肘,整个人仿佛陷在那片阴影中。他偏头看着窗外,指间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灰白的烟雾缭绕在他周围,映得他像是一幅静止的画。
茶几上烟灰缸已满,烟蒂层层叠叠,有的甚至掉落在玻璃面上,焦痕斑斑,像是无人顾及的残迹。
关月放下东西走过去,虽然已经做了些心理准备,可是在看清宋清辞的模样时,心还是猛地一揪。
宋清辞的眼神空荡如海,毫无焦距地浮在她身上。他向来收拾得一丝不苟,如今却满脸疲惫,眼底血丝密布,面颊削瘦了不少,隐隐的胡茬遮住了原本清晰的下颌线,整个人像是被时间抽干了精气神,连影子都显得沉重。
“回来了。”
他的嗓音低哑而破碎,像是嗓子里塞了砂砾,沙沙的,沉沉的,带着几不可闻的倦意与……悲伤。
宋清辞笑了一下,关月很想告诉他别笑。
太难看了。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她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宋清辞。
颓丧,脆弱。
如今的宋清辞像一个即将碎裂的人偶,外面罩着一层尚且可以示人的皮囊,内里早已满是破败不堪,碎裂的残渣扑簌簌的落下,一下下砸进关月的心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
“抱歉,我马上收拾……”
烟火突然触碰到指尖,灼痛令他一颤,宋清辞才似乎从那片死寂中挣脱出来。
“听说你最近去学车了,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他迅速把烟掐灭,指腹泛红,表情却没太多反应。
关月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她只站在那里,望着他,泯灭的火星似乎也灼痛了她的心脏,她不知道那点点星火怎么就能掉进自己的心里,可她就是疼得要命。
她看着他,看着宋清辞掐灭手中的烟,然后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他眼睛红了。只是很浅的一点红,像是长夜之后疲惫到极点的血丝——也许是因为烟太多,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哭过。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那个她一直仰望的宋清辞,原来也有他无法抵御的狂风暴雨。
“没事,我来收拾,你刚回来也累了,先休息会儿。”关月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轻将他指间最后那点余烬取出,丢进烟灰缸,又倒了杯水进去,火光瞬间熄灭,发出一声闷响。
她端着它们,一起倒进了垃圾桶里。
宋清辞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黯淡。良久,他才微微抬眸,勉强扯出一个笑。那笑浅得几乎捕捉不到温度,像是出于本能地维持着体面,可那层伪装底下,是难掩的颓败与深沉的疲惫。
“阿月,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夜色吞没,像是一句从深渊里压出来的自白,沙哑而干裂,隐隐带着一丝失控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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