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谭卓学医这件事情,在周家几乎是掀起了腥风血雨。
这个被寄予厚望、一直按照继承人培养的孩子,最终却没有选择商校,而是毅然决然地读了医。对一向掌控全局的周太太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的丈夫有私生子的事情。层层伪装下的家族裂痕,一夜之间暴露无遗。
“不后悔吗?”关月曾经问周谭卓。
周家的产业在业内还算有些份量,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年他没有出国,或者哪怕出国了也选择商科,那现在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不可能的,狗改不了吃屎,我也阻止不了他在外面有私生子。”周谭卓笑笑,语气淡然。
二十三岁的他跟十八岁的他很不一样。
“关月,你的耳朵一定会好的,相信我。”他认真的看着她。
关月怔了一下。她的耳膜穿孔早在初期就做了治疗,虽然听力恢复不少,但偶尔还是会有嗡嗡杂音在耳道深处回响。
“你这不是实习医生么,这就夸下海口了?”关月瞅了一眼他的工牌。
“实习医生难道不是医生了!”周谭卓气急败坏,这一点倒是跟以前一样。
“周谭卓,当年的事情真的跟你没关系,你不用一直这样……”关月有些头疼的说到。
她被关山海打到耳膜穿孔的事,不知从哪里泄露出去。周谭卓得知后,连夜打UBER冲到她在巴黎的公寓楼下。
“对不起,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初不会拉你下水的。”周谭卓当时一脸苍白的说到。
五年来,她已经给他解释过无数遍了,但他仍旧耿耿于怀,多少也是让她有些挫败。
在这方面,周谭卓犟得让关月想打人。
宋清辞顿了有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周家最近在谈商业联姻?”宋清辞神色冷沉地看着她问。
“嗯,我知道。他妈妈为了让他顺利拿到继承权,想找外援。”关月答得平静。
“所以,你说要追他是怎么回事?”宋清辞又问。
五年的分别在他们之间沉淀出了一些隔阂。她不再像当年十七八岁那般拘谨疏离,言语间多了份从容,却也让人更难看透她在想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关月看着他,神色坦然。
宋清辞皱了皱眉,没有继续深问。
电话的声响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宋清辞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又看了一眼宋清辞,停顿几秒,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电话是关山海打过来的,不出宋清辞所料,是为了关月的事情。
谈论起周谭卓的时候,关山海的语气有些沉闷,宋清辞知道关山海大概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难怪回国了就往他这里跑,十有**是关山海又因为这件事情说她了。
“这件事情我知道,周家那边我会看着办的,不会让关月在这件事情上受委屈。”宋清辞这话说得坚定,一如当初坚定的说关月不是他的负担的时候。
电话快挂断前,关山海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算了,没什么,我挂了。”
宋清辞收起手机,站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醉意。
这片景色,他已经看了五年,熟悉得像习惯,又陌生得像幻觉。
他弹了弹烟灰,余光瞥见身后阳台门被推开。
她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也点上一根烟,熟练地夹在指间,薄荷味淡淡地飘散在空气中。
“还没戒?”宋清辞皱眉,看她动作利落,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戒了,只是考试压力大的时候偶尔抽一根,提提神。”她轻声说。
风吹起她的头发,几缕发丝扫过脸颊。她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地望着远方灯火阑珊的夜色。
五年的时光早已让她的头发重新长齐,遮住了曾经丑陋的疤痕。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左耳上,一枚银色耳钉,在夜色中闪着微光。
“耳朵……还是没恢复吗?”他低声问。
“嗯,听力差了点,偶尔还有点杂音。”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抱歉……”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眼神藏着复杂,“当年……我没能保护好你。”
时至今日,他仍旧不知道当初关月说了什么才让关山海那么狠的一巴掌打下去。
“没事,不影响日常生活。”关月轻飘飘的回应道。“而且这件事情只是个意外,无关谁对谁错。”
这件事情跟周谭卓没有关系,也跟宋清辞没有关系。
宋清辞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怕揭她的伤疤,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关月躺在床上,被子枕头都是干净的,带着熟悉的香气。
可是她却有些睡不着。
手机还一直在弹消息,杨霜问她要不要去美国读博。
要是她想继续在学业方面深耕,杨霜的建议其实是值得考虑的。
只是目前,关月还有些犹豫。
她对读博的性质,不算高,不然当初就跟相处了五年的朋友一起去了。
这一夜睡的不算好,大概还是有些认生,不是她原来的床,也没有熟悉的卡皮巴拉抱枕。
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关月对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回过神来,自己又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洗漱完拉开房门凑出去的时候,宋清辞已经做好了早饭,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餐桌旁开会。
他的头发微微凌乱,脸上的线条因光影交错而显得格外深邃。黑衬衫的扣子解开了最上面一颗,露出喉结和线条硬朗的锁骨。
关关月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一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安安静静的开始吃饭。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还是熟悉的样子。
等到关月吃完的时候,宋清辞也开完了会,他将视线重新落在了关月的身上。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那种低沉温和。
“等会儿去医院找周谭卓,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关月低头喝着牛奶,像个循规蹈矩的孩子般认真地交代着行程。
“我让助理送你过去吧。”宋清辞皱了皱眉。他昨晚酒喝得有点多,这个时间段还不适合开车。
“不用,我打车就行。”关月摇头婉拒,她是会开车的,只是还没考国内驾照。不然,她铁定要让他把当初送她那辆车的钥匙重新拿出来。
她吃完饭,风风火火地收拾了东西,穿上鞋子,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在关门前,她下意识回头——只见宋清辞还坐在原处,阳光透过窗帘打在他身上,整个人半隐在光影之间。
“我走了。”她轻声说了一句。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片刻之间,所有的热闹仿佛都只是幻影,一切又归于沉寂。
宋清辞低头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苦味在舌尖散开。他缓缓扯了扯颈口松散的领带,伸手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本来不准备上班的宋清辞出现在了公司,面色平静,但是总感觉有无形的低气压在萦绕。
“跟周家的项目,先缓一缓。”宋清辞淡声交代。
人有的时候就是不能过得太舒服,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是。”助理照做。
关月去医院,其实并不全是因为周谭卓。
坐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之后,她的耳朵就一直有些不适。嗡嗡作响的杂音时有时无,像是藏在鼓膜深处的回音,令人烦躁。
今天的检查结果倒还算乐观,除了老毛病之外,没有恶化迹象。
换上一身白大褂的周谭卓倒是人模人样的,跟当初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现在看着一身板正。
“我是真没见过谁被打了一巴掌,折腾了五年还没缓过来的……”他一边翻看报告一边看她,语气里带着无奈。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关月耸了耸肩,语气轻松,眼神却有一丝黯淡。
周谭卓放下报告,眉头微蹙:“照理说,你现在的情况,不该还有持续性耳鸣。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心理反应?”
关月没吭声,只是看了他一眼。
“我认识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医生,要不我帮你预约——”
“我叫的车到了。”关月站起身,打断了他,“下次再说吧。”
关月摆了摆手,留给周谭卓一个背影,一如当初在冰岛看到江从遥离开的那般洒脱。
周谭卓坐在原地,指尖还停留在翻开的病历页上,眉眼沉静。片刻后,他缓缓合上关月的病历本,手指微紧,像是用了些力气。
他知道,以关月的聪明,那些话她根本不需要听明白,她早就懂了。甚至,他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显得多余。
可是有些时候,不狠狠逼一把,真的很难走出来,一如他当初被困在这座城市那么多年一样。
傍晚时分,宋清辞从公司大楼走出来,一抬眼,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关月站在花坛边上,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神情淡然,长发被晚风吹得微微扬起。
就像是当初他接她放学的时候一样,安安静静的等待原地。
“关月。”他喊了她一声。
她立刻抬起头,目光迅速锁定他,眼里闪出一抹光,紧接着唇角扬起笑意。
没有多余的言语,她迈步朝他走来,脚步轻快,像是从未有过那五年的时光空白。
那一瞬间,宋清辞站在原地,有那么一丝恍惚。
熟悉的场景与记忆中的画面悄然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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