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绘满四壁,书架罗列群卷,还有一匣子珠玉正置于桌案上。
烛影摇红,玉手拿起匣子的片刻,细腕微微一转,蔻丹便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投下淡淡胭脂痕。
珠玉在指节间舒展时,甲面的流光微微泛映,丹色透过镜面折射时,镜中人才惊觉其美意。
这是谁的记忆?
睫影落在镜中手背上,无法探知其样貌。
再抬眸时,镜中人的样貌才得以显现。
殷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含着三分笑意,心里一片死寂。
这是谁的身体啊?镜子里的是谁啊?
她缓缓拉开桌案内的抽匣,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通体圆白的瓶子。打开时,那股淡淡的檀香从瓶内散发出来。
低眉时,殷颜看到里面所含之物与冰肌玉露一模一样。
镜中人看起来并不着急,她将玉露置于一旁,重新取了一些别的胭脂涂抹于脸上。
当口脂将双唇晕染成嫣红时,已到了妆容的最后一步。
沉玉珉珠,灼灼其华。如此这般盛妆,倒像是在等人。
一刻钟后,门外传来了三声叩响,来人似乎很注重礼节,并未发出其他问询声。
殷颜将门拉开时,看到的便是身着华服的玄修。
她下意识想皱眉,却发现神情被这具身体控制着,身体的主人看到玄修时似乎很高兴。
玄修入门时,一副如狼似虎的样子,他迫不及待地将殷颜扑倒在床榻上,一来挑逗,二去轻抚,袖衫间挥过的尽是欲说还休的情意。
殷颜这副身体的主人很是亢奋,她一举一动皆是话本中的前戏。
眼前的男人面目涨红,胸膛起伏,周身散发着别样气息。
嬉闹间,她的玉手轻抹唇上嫣红,随即将这嫣红覆于玄修的唇畔,轻吹一口气,那嫣红便散于他的唇畔边沿,暧昧吐息尽留唇齿之间。
接着她微微后仰,以左手单撑于身侧,衫袖不自觉地滑落一旁,雪白肌肤在烛火的照映下更显诱惑。
她双目勾火,邀请之意已不言而喻。
殷颜完全看呆,这便是话本上的勾引吗?
思索之时,玄修已攀爬上床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华服微松,里面的线条若隐若现。
这身材……不对这个时候应该捂眼睛啊!
来不及做出这种反应,她已经搭上玄修的肩膀了。
她抬头,望见的便是玄修痴迷的目光,瞳孔深处,好似还有一簇烈火在不断燃烧。
那是什么?**之火还是……是业火!
两人的脸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靠近,鼻尖擦过时的温度让殷颜觉得她的心也快要烧起来了。
两唇相接只差微厘之际,殷颜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体中拉扯出来,滚到了床榻的角落边。
她扶着腰艰难地爬起来时,看到的就是那身躯交缠的一幕!
还未来得及惊呼,旁边的大手已将眼前所视全部掩盖。
“别看,免得脏了你的眼。”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竟带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喑哑。
殷颜兴奋地拨开他的手:“我在话本上看过无数遍这种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
玄修看了一眼床榻边的情况,确认无任何污秽场面才放下手。
殷颜还想着看一眼真正的活春宫呢,怎料再望去时那男子已经被捆绑于木椅上,正对着黄花镜。
二人离体后,室内的女子和男子已然变了模样。
那男子衣衫整齐,发丝不乱,甚至眼神清明依旧,可他好像不知道自己被绑住了那样,还一直目视前方。
那女子皱眉看着镜子,时不时地拿起口脂端详,似是在选颜色。
半刻钟后,她将选定的口脂放入男子的嘴巴里,微珉过后,男子的唇色染成了朱红。
她满意地站至男子身后,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将男子的下半张脸尽数撕下,再贴到自己的脸上。
被毁去面容的男子并未死去,他的眉宇间甚至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满足。
殷颜小声问道,“那人死了吗?”
玄修摇头,“还没有,但刚才他身上的妖息,如今已经换到那女子身上了。”
殷颜恍然大悟,“你是说那副嘴脸里面就是他的妖息?”
玄修点头,忽觉一阵邪风从头顶吹落,他紧急以手腕抵于头顶化作护阵,皮下的锁魂链已做好应战准备。
他将殷颜拉得更近些,呈以半包围姿势,却始终没有碰触殷颜的身体。
“刚才着急念了入灯的咒语,并未施法召唤魂灯,所以没有进入涂青要与抚玉死前三日发生事情的场景内。”
“灯阵处缺了一道咒法,我们现在,应是在石壁那只跳出来的妖物死前两日所发生之事的场景内。”
“缺了咒法的灯阵,可能会有突发的机关,你靠我近些。”
殷颜听话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继续看戏。
女子将撕下的脸皮覆于自己的脸上时,留下的折痕深浅不一,像极了那个如魮鱼妖身上的鳞片。
难不成她就是那个如魮鱼妖?
再看下去,女子将玉露涂抹于嘴脸的连接处,折痕很快便消失了,甚至肌肤都比前几刻更光滑了许多。
接着她将玉露施法抬起,整瓶玉露没入男子的体内,她的掌心自男子的下半张脸处缓慢滑过,一张新的嘴脸又覆于男子的面上!
她顺势坐到男子的怀中,浅笑挑逗,那男子像是刚醒,见到温香软玉在怀眼神里充满惊喜。
目睹一切的殷颜只觉毛骨悚然,即便已在话本上看过相似的这一段,可真正见到实景发生,还是觉得太诡异了。
离去时,那男子状似与来时一般无二,并未有其他异常。
待到夜间,老鸨推门而入,还带着小二将这女子押走,那女子哭得撕心裂肺,看样子是不想被赶走。
可老鸨说一不二,不仅将她赶走还将所有首饰银钱一应扣留。
走投无路的女子只能夜宿于闻怜楼外,不知睡了多久,有一善心人将披风盖于她的身上。
那善心人将帷帽摘下时,露出涂青要的脸!
结界就此破裂,殷颜与玄修回到了真实的闻怜楼内。
门外的敲响还在不断继续,施法抵御的门闩已是强弩之末。
石壁上的妖物魂息消亡,应是在他们进入魂灯结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去了。
殷颜将棺钉布于镜后,若那妖物冲进来,还可用镜像幻阵抵挡上片刻。
“现在我们要逃吗?”她指了指雅室的窗户,当然还有一计策便是破窗逃走。
玄修看了眼窗户,外面的天色似乎降至破晓。
他从容地牵起殷颜的手,“你说得对,该服输时就得服输,逃吧。”
殷颜只是客气一下,她不想当逃兵啊!
缩头乌龟的形象真的太差了!
可玄修的手劲带着不容拒绝,妖物的魂息冲进来的那一刻,他们已经跳至窗外。
日光刺破窗纸,赶走仅剩的月华之色。
殷颜和玄修在巷道中飞檐走壁,妖物在身后穷追不舍。
路过城主府时,恰好撞见城主晨起在练五禽戏,玄修脚下一顿,调了个头往闻怜楼的方向奔去。
狂奔中只听见殷颜疑惑的声音,“为何要往回走?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玄修边躲避妖物的攻击,边耐心解释道:“城主练五禽戏一般是在卯时的最后一刻,此刻初晨日光最是充足,那妖物吸收了太多日光,无法再以魂息之态回到闻怜楼了!”
话音未落,那妖物已追至殷颜与玄修脚后。
差一点儿,它就跟着二人一起冲进闻怜楼了。
哪怕此时楼门洞开,它也不敢再入内,只需一步魂息就会灰飞烟灭。
玄修大手一挥将楼门彻底关上,殷颜只瞥见它最后愤恨的眼神,怕是下一次再遇到,它会直接下死手了。
大堂内,涂青要与抚玉的棺木静静放置于中央,棺盖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那便是最大的问题。
殷颜的长指缓慢滑过棺盖的凹凸刻痕,“让我猜猜,你们之中是谁从里面跑了出来?”
棺钉从指尖瞬间弹出,直直插入棺盖刻痕处,再拔出时泛着幽蓝的光泽。
似是受到感应般,它直直地飞向涂青要尸身所在的棺木,往棺盖上有节奏地击打着,像极了扰人清梦的敲锣使。
殷颜惊喜地回头冲着玄修说道:“我猜对了!妖物的魂息一直在抚玉的体内!”
玄修宠溺地应道,“殷姑娘的聪明才智,无人能敌。”
又是这个词,仿佛于无形间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专属暗号。
下次再遇到假的玄修,不妨试试这个暗号好不好使。
闻怜楼的大门被剑风刺穿,计双双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玄道长,果然不出你所料,那群男客自回家后便闭门不出,也从未再到过其他与闻怜楼相仿之地,甚至他们对官府的到来似乎很是惧怕。”
玄修心下了然,“那群男客里,没有一人是二次到访的,全都是第一次去闻怜楼,鬼息缠身不久后便消散了。他们并非惧怕官府,更多的是惧怕计大人手中的玉剑。”
殷颜自然接过话茬,“玉剑可照妖,况且计大人破案多桩,身上的正气足以震慑鬼魅的邪气,那群男客才会露出惧怕的姿态。”
计双双打量的眼神看向两人,难掩起哄之意。
殷颜被盯得不好意思了,连忙转移话题,“下一步,是不是该去会会二次到访过闻怜楼的男客了?”
抢在玄修说出那四个字之前,殷颜手势示意,“走吧!别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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