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 小琪找上了他，“下午四点有个一小时的直播，是去星启总部参观星尘联盟工作室。”
“我去吗？” 他意外地指了指自己。
通告单上不是安排了韩言艺和庄瑶去了吗？
“嗯，王总指名邀请你去的。”
“...我知道了。”
张晓吉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好在自己是被临时叫过来的，节目组放出的预热海报和名单里也没自己，来看直播的也都是韩言艺和庄瑶的粉丝。
直播的镜头基本也都是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
张晓吉戴着口罩游离在镜头外。
直播结束后，王路将他邀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坐吧，不用拘束。”
王路抬手示意了下会客区的沙发，自己则一条小腿压在另外一条腿下面，一副休闲随意的坐姿坐在了对面，“你喝果汁还是咖啡？”
“咖啡吧。”
“不喜欢太甜的？”
他从沙发边的小冰柜里拿了一罐听装咖啡递给了张晓吉。
“谢谢。” 他顺手打开喝了口。
“对我们星尘工作室印象如何？应该还不错吧？”
张晓吉点了点头，“各种部门很全，比想象中还要专业。”
“我们的动捕棚你觉得怎么样？”
“空间肯定不如《星捕营》的大，但绝对够用，设备也都很顶尖。”
张晓吉如实道。
他刚刚在直播时候唯一一次长时间出境便是最后几分钟被要求试用了下星尘工作室内的动捕棚。
和在《星捕营》里用的动捕设备几乎相差无几一样，不需要繁琐的动捕服，演员走进区域后高速运转的动捕摄像头便能在最新的AI系统辅助下精准捕捉到演员每一个动作和细微表情。
“哈哈！有眼光！我们确实最近刚小小升级了下。”
王路说着抬手拇指和食指掐了一个不多的手势。
“那升级前的设备也很不错了。”
“当然，我们星尘一向舍得投入，不论是软件还是硬件上的，追求效率和极致算是我的人生信条了。”
王路轻松玩笑地口气说道，转头状似无意地看了下办公室一侧的墙柜，柜子上整齐地陈列着各种奖杯和奖牌。
他说着也顺手打开了一罐咖啡，对张晓吉举了举笑道，“就凭你为了追求角色细节专程跑这一趟，我敢肯定我们是同类人，值得交个朋友！”
“王总过誉了...”
其实要不是导演组要求，加上王路是下一期的嘉宾评委，会对评分有影响，张晓吉半点不想跑这一趟，几乎横跨了L市，来回路程要花掉近3个小时...
“说来你平时最喜欢玩《永恒防线》里的哪个英雄？” 王路用闲聊地口吻问道。
“呃，” 张晓吉挠了挠脸颊略微尴尬地笑道，“我还没有机会玩过贵公司的手游。”
王路意外地挑了挑眉，“这还挺少见了，是平时不喜欢玩游戏吗？”
“那倒也不是...”
他说着拿出了张泽庭的那部旧手机展示了下。他随身带了过来，打算顺道在L市更繁华的市中心找到家能修好的手机店。
“手机太卡，玩不了游戏。”
王路玩笑夸张地露出惊讶又嫌弃的表情笑道，“哈哈，这手机确实老古董级别了。你应该不差这点钱吧？赶紧换部好的，不然得错失多少乐趣？”
张晓吉应和地笑了笑。
有人此时轻轻敲了几下办公室的门。
“进。” 王路应了声。
“王总，已经完成发给你了。”
一个女秘书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说道。
“好，知道了。”
王路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指，女秘书便关上门离开了。
他拿起茶几上的平板点了几下，办公室的演示屏幕上播放起了一段3DCG视频。
视频里一个身材矫健雌雄莫辨的角色留着色泽渐变的长发，右手的机械义肢体挥动着发着紫色幽光的巨大镰刀，在大雨中的赛博城市街道上和机械飞行器和机械犬战斗着...
“这是...”
张晓吉认出这是二十分钟前直播时在星尘的动捕棚里刚临时动捕的一段。
“是的，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人物的动作大开大合，干净利索又不缺乏力量和节奏感，配上流动的光效，逼真的场景，细腻到毛孔的人物细节，短短20秒的视频让人目不暇接，移不开眼球。
王路说着又在平板上点了下。
屏幕上放起了另外一段动画，人物，场景，小怪，分镜，动作...和刚刚的视频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是手绘的二维动画。
直播时张晓吉就是被要求模仿这段动画来试用体验星尘的动捕棚的。
这是一段最近在网上火得非常出圈的手绘动画短视频，是国外一个网友上传的个人作品，虽然有些简陋，但是利索的打斗动作，耳目一新的人物外观设计，配上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在网上一时成为了热点，即便是冲浪速度有点慢的张晓吉之前也看到过。
只是毕竟是二维的动画，要转成现实里的动作，很多动作细节需要靠想象和经验去补充。
“从这样到这样，只二十分钟的时间，不得不说，厉害！”
王路撇了撇嘴，一副被深深折服的样子，朝张晓吉竖了竖拇指。
“王总过奖了，星尘技术团队的实力和效率才是真的让人印象深刻。”
王总摆了摆手道，“你不用谦虚，建模场景，光效实时演算这些我们早就做好了，只是动作演绎上一直不理想，我们工作室现在的那个动作指导，琢磨了三天，也没达到你这短短二十分钟的效果。”
王路放下平板，微微叹了口气，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魔方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无奈遗憾了起来。
“不过啊...”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一时专注在了手上的魔方上。
“就是可惜了，你有这个实力，在《动捕营》这个节目最后也只是给别人做嫁衣的...”
他的手指一边飞速地转着魔方，一边微微摇了摇头道，
“不傻的都能看出来，星启高层极力捧的是那个叫韩言艺的。他本事是没你大，但...”
王路伸手把魔方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确实比你更有商业价值，所以节目最后是什么结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方方正正的魔方已经被拼好，唯独在白色和红色的面上，错位了一格。
张晓吉心里了然，目光从魔方上移开看向王路笑道，“多谢王总提醒。”
“哈哈哈，算不上提醒，朋友间的交心话罢了。”
王路身体往后靠在了沙发背上。
“不过韩言艺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星捕营》也好，还是未来参演周诠那个新游项目的男主也罢，对于他来说都只是个通向更大流量的跳板，而我追求的是真正有实力的长久的合作伙伴。”
他看着张晓吉，朝他扬了扬下巴问道，“节目结束后你有什么规划打算吗？”
敢情自己这是被叫来面试的....
张晓吉冲他挤了一个礼貌的笑容道，“目前专注在眼下，还没想那么远。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这人随性散漫惯了...”
“哈哈，真正有能力的人都是这样，害怕拘束，正常！”
王路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即话锋一转试探地问道，“你没打算考虑去周诠的D9？”
张晓吉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和周诠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看得出他很看重你，我很理解他，谁不惜才爱才呢？”
“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们星尘比D9工作室早成立了10年，周诠虽然家里有钱，富二代，但在这个行业里，也毕竟只是后起之秀，他现在的处境我也经历过。在星启高层面前，他并没有太多话语权，上面让他用谁，他就得用谁。”
王路说着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意带着那种特有的表演式的自信和笃然，“节目结束后，如果想有个不受拘束的平台施展拳脚，大展宏图，尽管联系我，我亲自在在这接待你！”
“多谢王总的赏识，我会考虑的...”
“哈哈哈，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来！”
王路说着站起了身，示意张晓吉跟上他，“我给你介绍个人。”
张晓吉跟着他去了另外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一个圆脸留着络腮胡，身材微胖穿着格子衬衫的中年人见王路进来，连忙从电脑桌后站起身迎了上来。
“王总，您来了。”
“这是我们的创意兼美术总监Leo董，我花大价钱从国外知名游戏公司挖过来的，《永防》这次新版本的宣传CG和角色皮肤设计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才华不输周诠，你们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你好，我是张晓吉。”
“你好，你好，我知道你！” Leo董热情地和张晓吉握了下手。
“你在《星捕营》里的表现太亮眼了，给了我很多灵感！我一直想着有机会认识下就好了，还是王总人脉强啊！”
他看向王路恭维道。
“哈哈！这样，我做东，边吃边聊。”
而这一聊，竟是聊了三个多小时也没结束。
在星启大厦的顶层餐厅的卡座里，王路正侃侃而谈着他对下一部游戏项目的愿景，从上古神话到网络热梗，已经说了四十分钟没停过。
张晓吉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晚上10点一刻，而王路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他本想听Leo董聊一聊关于CG角色的设计细节，可Leo董完整话说不了两句，王路就会不着痕迹地打断，表面赞赏，然后一个“但是”便将话头引向了自己的成就与见解。
张晓吉看出，Leo董确实是一个有自己想法和创意的人，但是王路明显更看重效率和市场热点。
而Leo董显然已经很习惯自己这个老总的风格，他说什么便在一旁点头称是地赞成着。
王路就这样越说越上头了起来。
他的肢体语言很多，话里面总还会带上专业拗口的名词，中英文混杂，语速偏快，张晓吉这会早已走起了神，心里琢磨着找个什么样合适又不得罪人的借口离开。
传闻里说王路在工作室里说一不二，没人敢反驳，其实某种程度来说倒也没错...
“先生，你好，这是你点的甜点。”
一个服务员将一盘草莓蛋糕放到了他的面前。
张晓吉并没有点什么甜点。
“不好意思，我没点...”
他抬头看向服务员，意外又困惑地皱了皱眉。
服务员的个子很高，带着口罩，有些蓬乱的半长卷发遮着额头和眉头，但张晓吉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周诠？
周诠朝他不动声色地挤了下眼睛。
张晓吉下意识地看向王路和Leo董，他们明显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怎么回事？”
王路话被打断，面上有些不悦地质问道。
“抱歉...送错了。”
周诠低着头忙把已经放下的盘子端起，可是似乎慌张下一时没端稳，手里一滑。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杯盘碰撞声，眨眼间，一杯刚续满的酒杯倒翻在了桌上，盘子里的蛋糕不翼而飞。
什么软黏的东西落在了腿上和手背上。
张晓吉低头看去，只见那块蛋糕歪斜在了自己身上。
竟没想到周诠会来这一招，他心里不禁一乐，但是面上摆出一副不悦的表情，将蛋糕捞回了桌面，甩了甩手道， “连个盘子都端不稳，白长这么高个。”
他啧了一声，皱着眉不满地瞥了一眼周诠。
“对不起，对不起！”
周诠忙拿了桌上的餐巾，帮他擦了手背，又蹲在他身旁擦起了裤子上沾着的奶油。
“算了，我自己来就行...你赶紧给王总好好道歉吧。”
桌子另外一头的王路已经从卡座里站起了身，甩着手上的酒水，他的胸襟和裤子上浸满了酒渍，袖口上更是不断有液体滴落。
“你们经理了？！”
他拿着餐巾擦着手愤然地对周诠质问道。
餐厅的经理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小跑着过来，看到狼藉的桌面和客人后，一脸的惶恐和歉意，连连鞠躬道歉了起来。
“哎呀！不好意思啊！王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们怎么培训员工的？！”
“不好意思啊，王总，他今天第一天上班，还在试用期...”
“没少在你们这消费，怎么服务越来越差了？”
“...抱歉，抱歉啊，王总，这样，今天这桌全给您免单了！实在是一千一万个抱歉！”
餐厅经理忙不迭地鞠着躬，回头对谁喊了一嗓道，“Amy！过来帮王总这边赶紧清理下！再给王总开一瓶最好的红酒。”
“不用了！不用了！” 王路不耐地挥了挥手，“这谁还有心情吃啊...”
“赶紧把他开了，别让我再看见！”
“是，是...”
经理一边鞠着躬，一边后退着拉着周诠离开了。
“真的是...”王路把手里的餐巾往桌上一扔，“你看这弄的...真是扫兴...”
王路说着看了眼手上的表，收拾了下表情，对张晓吉皮笑肉不笑了下道，“算了，也不早了，今天先这样吧，我们保持联系，下次再聊。”
“好。王总再会。”
张晓吉看着Leo董陪着王路匆匆离开了餐厅。
他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周诠正在门口等他。
“你可以啊！”
他笑着走上去，横起小臂轻轻在他胳膊上推了下。
“我和这个餐厅老板挺熟的，他一直不太看得惯王路，所以也就愿意配合下。”
“你这是烫头发了？” 他盯着周诠一头乱糟糟的卷发问道。
“不是，假发。”
周诠说着把假发拿了下来。
“哈哈，你这道具还挺全。”
张晓吉说着往电梯走去。
“王路是想让你加入他们星尘联盟？” 周诠几步上前，帮他按了电梯按钮，转身靠在了墙上问道。
“嗯，是有这个意思。”
“那你考虑吗？”
“算了，他太能说了，” 张晓吉笑着摇了摇头道，“要不是你，我今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身。”
“王路是我在国外念书时同校同专业的学长，我第一个游戏他给了我很多帮助和建议，我也不好当面直接和他撕破脸皮...”
张晓吉了然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以前不这样，人还不错，在星启这些年...变了很多，星启这样的公司就像个巨大的怪物，会渐渐将所有在里面的人同化了...”
此时电梯到了，张晓吉进了电梯，按了-1层的按钮。
“所以，我一直想以后能带D9脱离星启。”
“你一定可以的。”
周诠伸手按了-2层按钮，“我开车送你回去吧，路上可以睡会。”
“不用，我自己骑车过来的。”
“哦...”
张晓吉昨天到L市的时候在机场附近路过了一家二手车行，他一眼便相中了其中一辆翻新的摩托车买了下来，直接骑回了营地。
电梯静静地从顶层往下降着。
这会儿已经是近11点，没其他人坐电梯。
一旁的周诠忽然问了一句，“那一天的时候，你会在吗？”
张晓吉抬头看向了周诠，周诠离得很近，一双眼睛黑黑的，湿漉漉的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询问看着自己。
虽然没头没尾的一句，但张晓吉立即便明白了周诠问的是哪一天。
周诠在他的左后侧站着，一米九的个子几乎是把他环在了电梯的一角。
鼻尖弥漫着淡淡的奶油味。
但不论是哪一天，是周诠实现了带着D9独立出去的目标那天，还是失败了，像王路那样被星启这样的庞然大物渐渐同化了的那天，他的答案都一样。
“嗯，会的，一直会在的。”
他垂眸，点了点头道。
张晓吉能听见周诠咚咚的心跳声，快得不正常。
“晓吉哥...”
周诠说着又靠近了些，他的声音低缓，有些沙哑，近在耳边。
电梯忽然在18楼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打开。
周诠直起身，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周总？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吗？”
一个保洁阿姨推着工具车进了电梯。
“嗯，赶进度...”
“真是辛苦了...感觉您天天都这么晚...”
“你们也挺辛苦的...”
...
周诠将张晓吉送到了地下停车库。
“晓吉哥，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摩托呼啸的引擎带他离开了车库，冲进了城市渐渐沉静下来的夜色中。
在快到郊区的地方，他停车给车加了油，顺便买了一瓶冰水仰头一饮而下。
耳畔的夜风微凉，将他本就发烫的耳尖越吹越红。
当天晚上回去，张晓吉做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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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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