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石昧气极反笑,却仍不死心,“解除契约的事,你也同意?”
“抱歉。” 南流景的声音很轻,却如刀般锋利,“我不喜欢男人。”
石昧突然觉得荒谬,他们一起经历的种种,都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只是石昧的一厢情愿。
“我明白了。”石昧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我同意解除契约。”
结局真是皆大欢喜。
至少在南家看来是如此。
南家人离开时,石昧鬼使神差地喊住了南流景。南淮洵拍了拍南流景的肩膀,低声嘱咐:“人家毕竟救过你,好好道个别。”
很快,房中只剩下他俩。
“我要回紫云观了。”
石昧有好多话想说,埋藏在心底的疑问、不甘、痛苦,此刻全都堵在喉咙,最终,只剩下一句轻轻的告别。
“这段时间谢谢你。”
“保重。”
他努力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滚落。
忽然,一抹温热抚上脸颊,南流景轻轻拭去他的泪水。
石昧心脏漏跳一拍,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彻底沉入谷底。
“你也是。”南流景收回手,“多保重。”
客气的语调,比陌生人还要疏离,仿佛只是碍于救命之恩和长辈叮嘱,才不得不应付这一场告别。
“再见,南流景。”石昧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看见对方的手悬在半空,愣了下,但很快,南流景收回手,干脆利落说了声“再见”,便大步离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石昧终于放任自己瘫坐在地上。
解除契约的地点定在了衡山三清殿,一直没有露面的吕水子终于出现。
当初结契时本就低调,知晓的人寥寥无几,如今解除契约更是刻意低调处理,除了必要的见证人外,几乎没有外人参与。
殿中三清造像高高在上,庄严肃穆,琉璃镶嵌的眼睛或淡漠,或悲悯,或含笑,静静俯视着殿中发生的一切。
石昧和南流景跪在神像前的蒲团上,中间摆放着火盆,吕水子和南淮洵分别将当年的契约卷轴递给他们。
石昧低头看了卷轴许久,最终轻轻松手,任由它落入火盆。
南流景甚至没看一眼,直接将卷轴扔入火盆。
卷轴转眼就被火焰吞噬,响起噼啪声,灰烬随着热气流盘旋上升,在两人间形成一道朦胧屏障。
“自此,焚契归道,互不相欠。”
吕水子低声宣告,声音在殿内回荡。
石昧站起身,没有再看南流景一眼,径直走向吕水子。
两人无视想要上前攀谈的南淮洵等人,头也不回地踏出三清殿。
山风迎面吹来,带着初秋的寒意。
·
重回紫云观,石昧表现得若无其事,该吃吃,该睡睡,每天早课迟到,晚课早退,表面上看,一切都和下山前没什么两样。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
半个月后,南家传来消息,南流景即将正式继任家主之位。
“你要去吗?”吕水子将烫金请帖递给石昧。
石昧接过请柬随手放在一旁:“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让宋水清去,他最喜欢应酬。”吕水子说着,踢了踢脚边鼓鼓囊囊的包裹,“青枝寄来的,说是想你们了。正好最近秋收,山上缺人手,你去帮几天忙。”
“小姨还卖山货?”石昧一脸懵。
“算是吧。”
“靠卖山货盖的小洋楼吗?卖山货这么赚?”
“哪来这么多废话?一句话,去不去?”
吕水子不耐烦地瞪了石昧一眼。
“去去去。”石昧缩了缩脖子,连忙应下。
就这样,石昧被塞了一张车票,打包送去了齐城。
临行前,他最后看了眼书桌上放着的那张请帖,将它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五年后,齐城。
“昧昧还没回来吗?”
吕青枝站在二楼窗前,望着院门外那条被车辆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路,眉头越皱越紧。
最近齐城突然多了许多外地牌照的豪车,全都冲着吕家而来,从门口排到了几百米开外,往日宁静的小院如今门庭若市。
一开始,王姨还好声好气地劝说来客离开,后来,在吕青枝的授意下,干脆闭门谢客。
可即便如此,上门求见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刚来过电话,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我看这个情况,就让他先去刘畅那住两天。”王姨递上一杯热茶,“青枝啊,你也别太操心。要我说,这么多人来找昧昧,说明这孩子出息了不是?”
“对别人或许是好事,对他却未必。”
吕青枝叹了口气,眼前浮现出五年前石昧刚来齐城时的模样。
那时的石昧瘦得几乎脱相,满头白发,虽然不再口吃,但整月说不了一句话,活像具行尸走肉。
吕青枝不知道石昧经历了什么,问吕水子,吕水子也只说是不小心受伤,送来齐城调养。
这一待就是五年。
直到去年,石昧才慢慢恢复了些生气。
虽然依旧清瘦,白发也再未转黑,但至少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想到这里,吕青枝的眉头才稍稍舒展。
她不在乎什么名声地位,只希望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孩子能平安健康,安稳度日。
窗外,又一辆豪车按响了喇叭,刺耳的鸣笛声让吕青枝皱起眉头。
她唰地拉上窗帘,转身对王姨说:“再检查一遍前后门,今天谁都别想进来。”
此时,石昧拖着行李箱站在云霞书院小区大门前,正想跟出租车司机商量能不能送到家门口,却见司机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串尾气。
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街角,石昧无奈叹了口气,认命地拎起行李往刘畅家走。
刚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石大师吗?怎么连个提行李的小徒弟都没有,这有失大师的身份吧。”
石昧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回头,看清是吕临后,立刻拖着行李小跑过去。
“师兄?你怎么在这?”
“哟,难得石大师还记得我这个师兄。”吕临笑着接过他的行李,“刚给小姨打电话,她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我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师父说就是个小案子,离齐城又近,让我去看看。”石昧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道委托人家里养了古曼童,招了点脏东西,我就顺手处理了,走前还特意叮嘱他别往外说,结果他转头就宣扬出去了,朋友还一个比一个能传,没过几天,我就莫名其妙成了‘玄学大师’,害得我只能来这里避风头。”
“还行,没给师父丢脸。不过你这发色……”吕临拍拍石昧脑袋,打量着他的白发,“要不师兄带你去染个七彩的?保证比现在更拉风。”
“去你的。”石昧笑骂道。
两人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刘畅家门口。
石昧没按门铃,从口袋里摸出钥匙。
吕临挑眉:“常来?”
石昧点点头,眼神黯了黯:“当年那件事情以后,都说刘畅再也醒不过来,但刘姨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硬是把他救了回来,就是身体一直不太好。去年,刘叔和刘姨相继过世,小姨想接刘畅住过去,但他不肯,所以小姨就经常带我来看看刘畅过得怎么样,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
石昧推开门,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子里虽然整洁,但当年的温馨已不复存在,显得格外空荡。
“你回来了?”刘畅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下来,宽大的黑色家居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衬得脸色更加惨白。
“这位是?”他目光转向跟在石昧身后进门的吕临,带着几分戒备。
“我师兄,吕临。”石昧把行李往玄关一放,转头看见刘畅,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刘畅冲吕临点了点头,慢悠悠蹭到石昧身边,把下巴往他肩上一搁,整个人靠了上去:“怎么才回来,我饿了。”
“喂,你一米八的大个子很重的好不好。”石昧嘴上抱怨着,但还是费力拖着“人形挂件”挪到沙发边,“想吃什么?”
“小鸡炖蘑菇。”刘畅歪在沙发上,笑道,“记得卧个蛋,要溏心儿的。”
“行,溏心的。”石昧往厨房走,突然想起吕临“师兄,你想吃什么?”
吕临正打量着刘畅,听到问话才回过神:“啊?哦,我都行,要不我帮你?”
“不用,你刚到,先休息下吧。”
但吕临还是跟进了厨房。
厨房里,灶台上积了层薄灰,调味料的瓶子都蒙着油膜,石昧熟练地找出抹布开始收拾。
“你们,”吕临倚在厨房门口,看着石昧忙碌的身影,欲言又止,“平时都这样?”
“哪样?”石昧撕开调料包倒进锅里,“我俩是饭搭子,他胃口不好,看我吃饭的话能多吃点,我也就常来这吃了,起码不能让他饿死吧。”
吕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很快,三碗康X傅小鸡炖蘑菇面就摆上了餐桌,香气弥漫,让房子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石昧坐在中间,左手边是刘畅,右手边是吕临,气氛微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