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感虽轻微,但正是因为太轻了,无声无息的就到了背后,让人心头一惊。
一个年轻的男声说:“姑娘,这里可没有人。”
夏南山回过头,看到一件绣着青色花对襟的白色绸缎锦袍。
抬起头目光向上移,是一张面带微笑的清秀男子的脸。
这突然出现的男子不高,体型偏瘦。
头发在头顶高高扎起发髻,用一根青色绸带扎着,绸带上镶嵌着一块不知是石头还是玉的装饰。
眼睛弯弯目光灵动,似有波纹流转。
鼻梁不高,但弧度优美,像流云拖尾般从双眼中间婉转至略尖的鼻头。
嘴角翘着,微微带笑,俨然一副少年模样。
他身着一件白色暗纹锦缎的长袍,襟边袖口用青色线绣着落叶飞花。
夕阳下丝绸泛着淡淡的光,看着显得有几分凉快。
在一片荒芜破落的院子中,这幅素雅书生的模样再配上他少年般的面孔,虽然突兀奇怪,但却又有一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干净感。
夏南山还没来得及与他说话,却被不远处的一阵衣襟带风的‘簌簌’声吸引了注意。
向着声音望去,只见到一个魁梧的四十岁上下中年男子疾步如风的从院门走了过来。
男子乌发灰衣,赤红的脸色亮堂堂的,一双眼睛白多黑少,倒是满含热情。
人还未到,洪亮的声音先到了耳边。
“我说这白日里的怎么有了新声音,原来是有客到!这位姑娘倒是厉害,独自一人来到这里,这方圆三十里内都没有其它村子,一路过来想必辛苦!我们这个村子叫做甘泉村,我是这里的村长任泽,你叫我任叔就好。快,随我到我家去喝杯清茶歇下脚,给我讲讲你一路来的见闻。”
一席话说的不带喘气,更不容夏南山拒绝。
他又转身对那年轻男子笑笑:“沈先生随我们一起去坐坐,若说见多识广的人,可不能少了你!”
夏南山赶紧对村长和沈先生行上了一礼,听到有清茶,立刻想着会随茶配上的糕饼点心。
她心情雀跃起来,自我介绍道:“小道夏南山,从极南之地符禺山凤凰观来,往北地景山去。路经这里确实有些迷失方向,这里要麻烦村长了。”
“唉,说什么麻烦,我们这里说好听了是世外之地,说难听了自守闭塞。难得有个走南闯北的人过来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任村长连连挥手,招呼着夏南山和沈先生随他一起离开了这个破落的院子。
任村长在前面带路,沈先生和夏南山跟在后面。
沈先生轻轻的说:“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鄙人沈招摇,在甘泉村有一个酒窖,酿酒卖去周边的村子。夏姑娘可善饮酒?”
夏南山听到沈招摇的名字再看看他明晃晃的白绸缎褂,先是想笑,但生生忍住。
她暗想:‘这人的名字倒是非常写实。也不知是出生时家里人就希望他招摇,还是因为自己喜欢招摇随后改的名字。’
她点点头说:“倒是能喝一点,不知沈先生这里擅长酿什么酒?”
沈招摇却卖了个关子:“这个等下姑娘尝了就知道了,定是你喜欢的酒。”
夏南山其实心里有点奇怪:‘这个穷乡僻壤四处荒凉的地方,既不见粮食也不见作物,能有什么酿酒原料。
这里叫甘泉村,难道是泉水配合植物酿造吗?’
这时她突然想起,路上遇到的老汉曾说村里的水都是苦的。怎么这里叫‘甘泉村’还能酿酒?
难道这不是那个老汉所说的村子,可是一路上也没见到通往其它地方的路啊。
还是说那老汉果然骗我,可是为什么骗我呢?
她的心里浮起了许多疑问,这时前面的任村长停了下来,侧身让开,继而一挥手笑道:“到了,来,快请进!”
夏南山立足细看,迎面是个比刚才屋院大一些的院子。
虽然看着也很是普通,但好歹院子里还种着些零星草木。
不见花色,绿油油的一片,似乎是薄荷一类的草本植物。
靠门边有一棵树,枝叶并不茂密,树干细细,似乎长的十分辛苦。
而院子周围此时站了几个村民,大家目光有点呆滞的向夏南山张望着。
任村长冲那围着院墙的人环顾一下,对夏南山解释:“让小道长见笑了,我们这个村子除了沈先生很少有人会去别的地方,最多也就是隔壁村子逛逛。不过离得远,也不常去,所以大家看到小道长都觉得新鲜,小道长可不要介意啊。”
夏南山心想,有人看看怕什么,没人出来围观我才害怕呢。
她连连摆手说:“不会不会,我突然打扰大家,实在不好意思。可惜身无长物,只是略通术法,要是大家需要看个风水看个相什么的,我一定却之不恭。”
任村长听到这话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夏南山。
显然是有些不信她一个灰头土脸年纪又小的姑娘能真的懂什么高深道术。
估摸着顶多也就是些恭维人换些吉利钱的把戏。
于是嘴上笑着说甚好甚好,语气却有一些哄小孩似的敷衍意思。
夏南山自从下山以来,心中的傲气早被磨平了。
别说被人看轻惯了,基本也从没被遇到的妖看起过。
所以她丝毫不介意村长的态度。
更不会像刚下山时那样,恨不得这里立刻马上从地下钻出个翻地怪,好让自己当场展示下降妖除魔的本事。
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件事:茶,是什么茶。糕,是什么糕。
待大家在客厅坐定,任村长人让一老妇上了茶水和一些外表朴素的米糕。
“小道长快用些茶点先垫垫肚子,晚些我们一起吃一顿简餐。乡里人家,粗茶淡饭,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招待的。”
夏南山看那茶碗中茶色碧绿还飘着些淡淡的黄色小花,闻起来茶香配合着花香,很是清新动人。
她虽然很渴很饿,却也不忍心牛饮这淡雅的清茶,端起来先浅尝了一口。
绿茶微涩,入口却又有清甜透彻的香味,解渴又解热。
黄色小花竟然是香气满溢的桂花,未入口先入鼻,浓香冲淡了一路的疲惫,让人身心为之一振。
夏南山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细咽着,没配糕点就已经把一杯茶全部喝完了。
“看来姑娘是真的渴了。”沈先生在一边打趣的说。
她这才注意到厅里其它两人都只是在围观她畅饮一杯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一路来确实有些缺水,不过在这里能突然喝到一杯这么浓香解乏的桂花茶,真是出人意料。”
任村长一边让老妇给夏南山续水一边接话:“这还得感谢沈先生,要不是他时常带些桂花过来,我们也没这个口福。等一下晚饭席间还要劳沈先生再拿几瓶桂花酒来,给我们这顿饭增添点风味啊。”
“这有何难,我也是借花献佛而已。”沈先生也笑了起来。
夏南山喝完茶又吃了两块糕点,忍不住询问:“我来的路上,遇见过一个老汉,他说自己村子里的水都是发苦的,所以要远去三十里外的地方打水,难道这附近还有别的村落?”
“那姑娘遇到的就是张老汉啊,你在村口敲得那户就是他家,姑娘现在喝的水也正是他打的水。”
‘所以那老汉是给村长家打水?’夏南山心中疑惑,可还没问出口,就被任村长打断了思绪。
“小道长今天就在我这里暂住,这个村子也就我家还有两间能住的屋子。不如现在先去梳洗一番,休息片刻,等再过一会我们饭桌上边吃边聊。”他的语气不容反驳。
夏南山确实感觉自己喝了水吃了点东西后,腹中饱满,头却昏沉起来。一路来的疲倦自脚底向上蔓延,恨不得现在就能倒在床上大睡一场。
任村长让那添茶的老妇人领着夏南山去换洗休息。
妇人带着她出了主院后,向右侧的一条小路绕进去,又出现了一个小院。
小院内有个不大的小屋子,老妇人把她领进屋子就匆匆离去。
屋内有水,夏南山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梳洗时尝了一下盆中的水,发现果然和路上张老汉给她喝的水一样,苦中带涩。
看来只有村长家食用的水是每日从远处辛苦挑来,难道是村长利用身份压榨村民为他奴役吗?
看着又不像。
这村长看上去和善磊落,那张老汉又乐呵呵的没有一丝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倒像是去给自己挑仙露一般高兴。
她一边想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显然是一间女子住的屋子,屋内所有家具都是木质,刻着简单的桃花花纹。
一张木床算的上精致,不仅床头床尾刻了繁复的百花祥云纹路,床脚还雕刻着四只栩栩如生的木龟。
看上去好像四只木龟正驮着木床准备向上腾飞,向祥云天界而去。
床尾有个小巧的梳妆台,同样是刻着桃花纹的木质桌椅。
靠墙有面铜镜,斜对着床头,擦的一尘不染,好像天天有人用它梳妆似的。
夏南山看看镜中的自己。
黑得发亮的头发梳着个松散的道士发髻,用一支桃木祥云簪斜斜插住。
额前不少长长短短的碎发,太久不曾打理,有的已经长的可以遮住眼睛。
面色不大好,显得本就不大的脸有些憔悴。
只有眼睛还是亮而有神,细长的眼尾拉出一点弧度好像饱含思量,多了几许沉稳的气质。
她拿起随身携带的葫芦放在了梳妆台上,伸手摸了摸镜子。
镜面微微晃动就好像起了水纹,连带人影都扭曲了几分。
她又用手指弹了弹葫芦,笑着自言自语:“到了个有意思的落脚地呢。”
屋外似有声响,夏南山转身出了屋门。
包围着小屋的院子虽然不大,却也用心的造了景。
左边是用各种石头搭成的一座假山,搭的极高,甚至高出院墙稍许。
半山的石块上,一只乌鸦扇着翅膀跳了几下,细碎的小石块跟着掉落,发出闷闷的击打声。
假山底部狭窄,随着小石滑落,显得摇摇欲坠很不安全。
右边是个供人喝茶的小亭,可能碍于院子不大,只能向上发展。
整体也是又高又窄,里面仅能勉强坐下两人,亭顶却尖尖高出院墙半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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