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萧容便醒了。
枕边的人仍在酣睡着,整个人像猫儿一样蜷缩在他身侧,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梦,小脸皱皱的。
他揉了揉眉心,小心翼翼的起床,又给她把被褥掖好。
沈元嘉早候在外面,萧容叫他进来给自己更衣,又洗漱了一番,临出门前他下意识往床榻那看了一眼,芽芽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被褥裹在身上紧紧的,只露出一点头发尖。
“殿下,今日早膳是……”
沈元嘉在身后提醒。
“还跟之前一样,照常给她送罢,不用上白粥了,稍微丰盛些。”
沈元嘉点点头知道了。
萧容收回视线,转身走出了屋子,乘步辇去了慈元殿用早膳。
殿内,陈氏端坐上首,眉眼含着笑,她身侧坐着一位盛装少女,不过却并不面生。
见萧容走进来,宁乐珍立刻起身上前,盈盈一拜,声音娇柔,像是完全把之前被萧容驱赶的事忘了个干净。
“乐珍见过殿下。”
萧容淡淡颔首:“免礼。”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不过一瞬便移开了,径直在陈氏下首落座。
前些日子设宴不断,两人也都是参加了,现在太子妃已经定下,宁乐珍出入慈元殿名正言顺,在成婚之前,以后的传召只多不少,是以,席间,陈氏的话头几乎全绕着宁乐珍的。
从她精妙的琴艺,到她擅长的女红,再到她读过的诗书,赞不绝口。
宁乐珍含羞带怯的听,偶尔附和几句,眼波流转间,总是不着痕迹地飘向萧容。
萧容只是沉默地用着膳,偶尔应一声,态度难免敷衍。
一来二去,宁乐珍的脸上渐渐也有些挂不住。
她抿了抿唇,夹起一块精致的点心,轻轻放到萧容面前的碟子里,语气带着一丝试探:“殿下尝尝这个。”
“昨日,是乐珍唐突,无意之间冲撞了那位…妹妹,不知她可有什么喜好?乐珍回头也让下人准备些送去,就当赔礼了。”
萧容执箸的手一顿。
空气也仿佛凝滞了一瞬,宁乐珍没有察觉似的,自顾自柔着声继续道:“乐珍没有旁的意思,只是乐珍即将嫁入东宫,那位无名无分的,虽有殿下垂怜,但时日久了,恐怕会惹些不必要的闲话,更何况,昨日乐珍与她交谈时,她似乎也有些想出宫的意……”
“孤的事,何时轮到你置喙?”
萧容打断她,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目光锐利的扫向宁乐珍,带着明显的不悦。
宁乐珍被他看的脸色微白,眼圈瞬间红了,委屈的看向皇后陈氏:“娘娘……”
“好了好了。”
皇后适时开口,轻轻拍了拍宁乐珍的手背:“乐珍也是关心则乱,为殿下着想罢了。”
她说着目光转向萧容,带着一丝警告:“容儿,你也是,乐珍一片好心,何必动气?”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萧容始终不乐意搭理她,宁乐珍也咽不下这口气,很快便借口身体不适告退了。
一出了殿门,她脸上的笑意也顿时散了个干净,眼底一片冰冷。
身边的心腹丫鬟春兰见她不高兴,边走边愤愤不平:“姑娘,太子殿下也太过分了!您才是未来的太子妃,他竟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贱婢给您难堪!”
宁乐珍攥着手中的绢帕,气是气,但她转头想起昨日与芽芽交谈时她说的那些话,眉头皱了又松。
那处偏院本就不许旁人随意进出,她为了躲开巡逻的侍卫,也是耗费了一番力气,甩了好多脸子,昨天好不容易进去见着人还被捉包,现如今要是再去,估计机会不大了。
沉默片刻,她才开口,对春兰吩咐:“你回去给我查查,那个丫头,当初究竟是为什么入的宫,和萧哥哥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查清楚些。”
殿内,皇后屏退了左右。
她看着脸色依旧阴沉的萧容,叹了口气,语气半是劝解的:“容儿…母后知道你的心思。”
“那丫头既得了你的眼,留在身边也无妨,等日后你与乐珍大婚,若实在放不下,一并娶了便是,给她个名分,封个承徽或昭训,也算全了你的心意,省得旁人说三道四,乐珍面上也好看些。”
在她看来,这已是极大的恩典了。
萧容听着那些词,只觉得一阵厌烦,可到底面对母亲,无法发作,末了,他站起身,生硬道:“此事儿臣自有安排,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说完,不等陈氏开口,便匆匆告退。
出了慈元殿也无处可去,他带着一丝烦躁回了东宫,径直走向芽芽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芽芽正坐在窗下,低头摆弄着几株野草,阳光落在她素净的侧脸上,安静的像一幅画。
萧容心头的那点戾气莫名散了些。
他回头找沈元嘉,沈元嘉立马奉上一个紫檀木匣。
他拿过来,走进去将木匣放在她旁边的桌上,轻轻的响了一声。
芽芽这才像是察觉到身侧有人,慌忙站起来行礼,却被他拂手免了。
“给你的。”
萧容把那个木匣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声音有些干涩。
芽芽目光这才落到桌上的那个小匣子,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随即归于平静。
她很乖巧的把匣子捧在手里打开,看到里面流光溢彩的蝴蝶簪子,微微一怔。
没有惊喜,也没有推拒,只是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合上匣盖,低声道:“谢殿下赏赐。”
萧容看着她这副木然的样子,心头那点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忐忑的情绪混杂着,脱口而出:“芽芽。”
芽芽抬眼看他。
“你…可想要个名分?” 萧容顿了顿,状似无意般:“若你想,孤会和父皇请旨,封你为……良娣。”
听见他的话,芽芽愣住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茫然。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萧容突然要在这个关头提这个。
实在是突兀。
难道是和宁姑娘闹矛盾了?可也不至于拿她打趣吧。
她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匣子边缘,声音低低的:“谢殿下抬举。”
她将匣子轻轻推了回去。
“只是,奴婢自知身份微贱,恐怕配不上…若殿下垂怜,不如放……”
“放你走?”
萧容打断了她,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他盯着她低垂的脑袋,心头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你非要提这个?”
“奴婢不敢……”
“那你为何非要走?”萧容追问。
芽芽无法,可萧容不依不饶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干脆跪了下去,鸵鸟一样把头缩起来,又重复道:“奴婢不敢。”
萧容看着缩在脚下小小的一团,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孤差点忘了,昨日宁乐珍质问你,你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萧容蹲下身,勾起她的下巴,逼迫人抬头。
“为何非要走?”
“从前你不是最想留在孤身边?怎么?孤不过三个月没来见你,心就野了?”
芽芽耷拉着眼皮不敢看他,明明被他的动作吓得浑身都在颤,可依旧不回答,不知道在犟什么。
萧容倏地冷笑一声,他发现这人是真的很知道该怎么惹他生气。
“怎么?还是良娣委屈你了?”
他手上的力道骤然重了,芽芽被他捏痛,终于肯抬起双眸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萧容感觉她眼底有些发红,好像要哭。
“奴婢……”
她颤颤巍巍开口,眼泪却憋回去了。
“只是想回家看一眼……”
“回家?”
萧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翻涌而出。
“你哪、里、还有家?”
“芽芽,孤是不是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是谁给了你这一方天地安稳度日?”
他猛地松开手,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将跪在地上的她完全笼罩起来,声音也骤然拔高:“孤待你如何?吃穿用度,何曾短缺?还是你嫌孤冷落你?可从前是谁,巴巴地守在书房外,只求孤多看一眼?如今倒拿起乔来了!”
刺耳的声音雨点般砸下来,芽芽缄默地跪着,只觉得胸口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容看着她那副逆来顺受却又分明透着倔强的模样,怒气更是直冲头顶。
他俯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问:
“不说话?哑巴了?还是被孤说中了?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齐霁?!”
这名字很久没有被提起过了。
芽芽浑身剧烈的一颤。
她倏然抬起头,原本很想忍住不哭的,可泪水还是决堤而下,终于溃不成军。
萧容看着她流下眼泪,心口莫名一窒,随即却很快被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淹没。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怎么?戳到你痛处了?可惜啊,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人也值得你念念不忘,为他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告诉你!我偏不叫你如愿!”
“你既不稀罕这个名分,那就继续待在这儿罢!”
门被摔的震天响。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边,芽芽紧绷着的身体才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微微晃了晃,跌坐在了地上。
萧容气冲冲出了门,沈元嘉立马就提着宫灯迎上来。
“备上晚膳,孤今夜不留宿。”
他说完又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才发觉门刚刚被他甩上了,男人脸色暗了暗,扭头走了。
沈元嘉对身后的人挥挥手,跟着萧容身后一并走了。
几个宫人没一会儿就提了食盒来,可芽芽哪里还有胃口,早早收拾了就掐了灯,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发困,睡了过去。
码字的时候循环播放心之火,拌着写可带劲[害羞](重修了前三章,常看常新,发现还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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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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