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联邦S市一处私人会所。
音乐氛围暧昧，灯光昏暗。装修华丽的小宴会厅内来客不多，大多是alpha，西装革履，带着遮住半张脸的优雅面具，看上去像是来赴一场高雅的音乐会或是舞会，实际上都是为了一场心照不宣的特殊拍卖而来。
灯光愈暗，拍卖即将开始之际，厅门缓缓打开，一个个子极高的年轻alpha走进来，门外走廊的顶灯倾泄在alpha带着半张面具的侧脸上，勾勒出线条优越的鼻型和面部轮廓。来人走进宴会厅，随意倚坐在角落的沙发里。
舞台灯光亮起，拍卖正式开始。众人不再继续关注新来者，毕竟，能进入这处地下黑市的，都被摸过底。
小型舞台上，一个身穿黑色侍应生服饰的面具男缓缓将盖着黑布的长方形箱子用滑轮车推上来，将车轮固定好后，微笑示意聚在台下客人注意，便将黑布扯了下去。
那是一个透明玻璃柜，里面蜷缩着一个纤瘦的人，在舞台灯光下像在发光。
面具不再能完全遮掩众人脸上的兴奋和**，有人甚至迫不及待出声询问价格，或希望看清楚柜中人的面容。
侍应生笑着做手势安抚，然后转身走到靠近柜中人耳朵的那一侧玻璃，屈指重重敲几下。柜中人像被惊醒，浑身一颤，慌乱爬起，转身面向众人。
柜中人有一双圆润的狗狗眼，眸色黑亮极了，脖子上带着黄色项圈。在舞台明亮刺眼的射灯下，众人几乎能看到柜中人白皙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
他脸上每一丝慌张都被清晰地传递出来。
那苍白的脸与不安的眼神直接点燃了众人的情绪，侍应生顺势开价，来客纷纷举起手牌。
角落里，沙发上的男人也紧紧盯着柜中人的脸，而后垂下眼，拿出通讯器。
与此同时，会所对面的公寓，一队荷枪实弹、装备专业的执法者蓄势待发，正等待着队长下令行动的消息。
拍卖进行到最后，一个肚大腰圆的男人出价390万拍下了心仪的货品。侍应生将买家请到厅后小房间，验身交钱后，买家从侍应生手里拿到一份详细的货品说明书。
“哈，果然是只小狗！”买家翻看说明，露出贪婪的笑，侍应生帮忙打开玻璃柜，他低头仔细打量着，越看越满意。
伸出手想揪一把柜中人的脸，忽然一道令人恐惧的压迫感令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高等级信息素强势压下，如同实体化一般毫无障碍地将他的肥脸死死按在地上，他瞬间浑身僵住、动弹不得。
岁岁缩着脖子正紧张地看着男人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瞪着眼想，一定要狠狠咬上去，咬得他嗷嗷叫唤，让他们都知道自己可是会咬人的狗。
正磨牙霍霍，想象如何下口，提前张开嘴做好准备。
不想机会转瞬而逝，眼前的胖男人像被他心里的想法吓到了，突然向他跪地求饶。
岁岁张着小嘴伸长脖子愣在那。
旁边的侍应生和几个工作人员也被强势的alpha信息素慑在原地，未反应过来。
“咣！”巨大的破门声传来。
与此同时，会所内安装的安保警戒发出警示音。
可惜，为时已晚，厅内众人包括买家卖家，像是提前备下的一桌荤素搭配的好菜，被等待已久的行动组一锅端掉。
岁岁趁乱从玻璃柜中爬出来，看见一堆凶巴巴的人冲进来把厅内的人抓的抓，拷的拷，没空管自己，便悄悄钻到之前盖玻璃柜的黑绒布下面躲起来。
小队里的季简和王异拖着几个瘫软在地的人往外走，看到一个人赤着脚，头上顶个大黑布，掩耳盗铃般蹲在小房间的正中间，旁边还杵着一方玻璃柜，一人一柜都颇有些碍事。
岁岁机灵的从布下偷看，发现两人意图，便顺势悄悄往房间角落退去，撅着屁股弓腰往后蹭，还没退到墙角就遇上了阻碍。
阻碍是一双人腿。
蹲着的岁岁十分不情愿地将臀部挪了个方向，想越过障碍，谁知，那双腿也紧跟着黏上来，死死挡住他。
岁岁无奈的撩开黑布，往上看去。
腿很长，视角有种既视感。
将脑袋仰到极致，终于看到挡路人的脸。
岁岁愣住，眼睛里慢慢沁出一层水光。
顾昭言弯下腰，看着那双眼睛，轻轻叫了一声：“岁岁？”
岁岁浑身一震，雪白的小脸腾的变红，掀开遮在头顶的黑布， “嗷”一小声扑上来，扑抱到顾昭言身上，拼命挤进他怀里，顾昭言被冲地一晃，又站稳。
顾昭言环住岁岁，忽然收敛住笑意，他发现岁岁身上抖的厉害，脖子瑟缩着，嘴里也直哼唧。
顾昭言不断释放出安抚信息素，一手环抱住怀中的人，一手轻轻抚摸脊背，安抚道：“好了，岁岁，没事了，你回家了”。
他把脸埋在顾昭言的胸前，隔着衣服能清晰地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
岁岁原本激动的情绪在安抚下慢慢归于平静。
紧接着，青草般的清淡气息从对方脖颈处逸散出来，笼罩在岁岁周身，一种安心舒适的喜爱从岁岁心里一股股地冒出来。
好好闻……怎么这么好闻……
以前怎么没有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呢？
一周来的惊怕全都被岁岁抛在了脑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哼声，看起来舒服极了。
顾昭言像抱孩子似的将岁岁挎在身侧，岁岁顺从的趴伏在男人的肩背，额头轻轻抵在顾昭言颈边，两条腿半夹住顾昭言的腰，两条白白的小腿自然垂下，十分讨人怜。
顾昭言侧头看着讨人怜的岁岁，真奇怪，明明原本是三色的花毛狗，变成人之后皮肤那么白，头发那么黑，好像只有那双眼睛，天真的黑亮的眼睛，像小狗岁岁。
小狗岁岁几年前死了，一周前又重生了。
他作为小狗死掉，又变成人重生回来。
命运真是残酷又奇妙。
岁岁乖乖地待在顾昭言身上，一言不发，看上去很是无辜，像极了狗子以前在老宅闯祸后的乖样儿，以前的小狗岁岁除了睡觉时安静，日常精力旺盛地像个岁岁牌永动机，招猫逗狗，闯祸后又讨饶粘人，不讲道理得很。
滴——挂在耳边的通讯器响起，打断顾昭言回忆，小队成员季简的声音传出。
“言哥，抓了十五个人，十三个alpha，两个omega。”
会所内外亮如白昼，警铃四作，那一个个半小时前还体面光鲜的客人，此时被铐住双手，狼狈地排着队被押上车。
“小莫查到，这个会所虽然不在严家名下，但所有权人跟严家走得很近，说不定能查到经济往来。”
“嗯，严家那边回去捋捋线索，尽快把这些人的嘴撬开。”顾昭言低声说道。
挂断通讯，王异奇怪地指着厅后小房间的方向问季简：“言哥不就在那吗？这都能看见。你还打通讯？”
“言哥好不容易找到人，还不得二人世界待会儿！”季简对王异摇摇头。
王异更奇怪了：“二人世界？那不得是两口子吗？”又嘀咕：“莱卡人又不是omega。”
“莱卡人也是人啊，变成人时间长了，那不就跟人一样。”一个行动组组员经过时插话。
“谁知道以后什么情况，但现在，莱卡人的处境还不如宠物呢，”另一个组员摇头，“而且莱卡人没有腺体，那怎么分性别，算beta?”
季简正色道，“别闲聊了，把尾收干净，准备收工。”
一年前，随着死去的宠物接二连三越来越多地变成人回来。
他们九区安全部门的工作内容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上周一个好心人带来一个呆呆的鹦鹉莱卡，一张嘴就是“叫爸爸、叫爸爸”，除了这句鹦鹉腔，问不出其他任何信息。从人身上也看不出任何之前的动物特征，九区行动组只能广发通告，邀请家里死过鹦鹉的主人来认人，折腾了一周才确定主人。听了一周的“叫爸爸”，莫谡鑫心累，追问鹦鹉主人：孩子条件这么好，家长不考虑多教两句嘛……
上上周接到报案，称邻居家的莱卡将自己家养的4只芦花鸡全都咬死了，咬死后也不吃，就放在那，吓坏了家里的小学生，细问邻居，原来之前养的狐狸。
上上上周……
季简无奈抹了把脸。
这些重生回来的宠物人之所以被联邦民众称为Lycra。
源于联邦媒体报道疑似第一起亡宠回归的案例时，披露了宠物的生前姓名和照片，一只叫Lycra的小狗十年前去世，一年前重生回家，引起震动。
为方便理解，联邦将这类人叫做莱卡人，指代身份。
事实上，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科学可靠的理由解释莱卡回归的原因。
已经为人所知的是，莱卡人刚回归时，性格未变，只是身体形态改变，也几乎不会说话，他们往往会在记忆中离家最近的地方出现，之后，便都只有一个目标——寻找曾经的家人。
回家，回到家人身边，像是死前的执念，化为重生后的印记，成为一种本能。
岁岁作为幸运的小狗莱卡，他找到了家人。
顾家早已搬家，如果岁岁真的回家，最大可能会去顾家老宅，一年前，顾昭言就跟父亲要来访问权限，调出老宅监控，从搬家那天开始看起，但岁岁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上周。
顾昭言想起翻看老宅大门监控视频时，看到的岁岁，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人类岁岁。那人脸上是一副慌张又着急的神情，那双眼睛圆圆的，盛满不谙世事的天真，在顾家门前左顾右盼，探头探脑。
如果岁岁真的变成人回来，大概就是这副模样了，像个天使，不带一丝邪恶的、天真单纯的人，顾昭言想。
九区行动组任务完成，利落收队。
岁岁正要跟着顾昭言一起离开，非要带着那块大黑布，黑布华丽丽掺着金线，狗子喜欢也就算了，关键是它沉啊！
岁岁从顾昭言身上下来后，看着顾昭言带着凶巴巴的人将屋里的证据整袋装走，如同扫荡，看着眼热，也想要带上些什么，他四处环视。
玻璃柜……岁岁试着抬了抬，太沉。
一转头，瞥见地上的黑布，眼睛亮了。
顾昭言带人收好尾，整队收工，一转身，岁岁头顶黑布一角，披着斗篷正向自己走来，步步生风，看上去很有气势。地上蜿蜒在身后的布料东碰西绊，时不时拉扯着岁岁的脑袋瓜子后仰。
嗯，看上去实在不像个聪明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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