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松开我。”刘栖小心地挣扎着,生怕不知道又触到他哪根神经再哭一次。
江朔将脑袋抵在她肩上,缓和自己的心情。
刘栖退了几步,将他拉到床边的凳子上。
小凳子支撑着一个大男人,这画面看着违和感太重,刘栖要笑不笑地拿出湿纸巾递给他。
“擦擦脸吧。”
江朔擦完脸,目光紧随着刘栖。
这炙热的目光,她忽视不了,便主动开口:“我……我死了之后,一直坐在墓碑旁边。我看见来来往往很多人,笑着来哭着走。看多了感觉也就这样吧。不知道第几年,你来了,还下着雨,来也不挑个好天气。”
“再之后,你给我的墓换了个地方,我的墓碑没有生过灰,你每天都会来和我聊天。”刘栖说到这神采奕奕地看着他,“其实我有回答你说的话,可惜你听不见。对了!我死了之后左耳好了,听得很清楚!”
“但是,我对你还是有点意见的……在我墓碑上加上你和我的关系,你加什么都行,怎么就加了个夫。要是你想结婚了,你太太知道头婚的老公变成二婚的了,人家要嫌弃你的。”
刘栖皱眉,“你真是糊涂,而且你每来一次头发白了不少,明明还那么年轻,看起来就像个老头子,你还要不要结婚生子了!”
江朔快速说:“不结婚。”
刘栖愣了一下,“说什么胡话!来看我陪我说说话,头一两年行了,你还想看到老啊?你傻不傻,我都死了,你那么固执干嘛?”
江朔红着眼眶说:“给你扫墓扫到老,等我死了和你埋一起,光明正大做一对夫妻。”
刘栖张口没话说,半晌吐出一句,“傻不傻……”
江朔靠近她,“不傻。”
“我很想你。”
刘栖盯着他,这句话她听了很多遍,原来真会有人想她。
她死后看见黑白无常来接她了,可是她不想入轮回。
不想经历一次同样的人生,不如做个孤鬼野鬼,总比又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强。
她独自坐在墓旁,亲眼看见一层又一层的灰落在墓碑上。
旁边人家哭的好伤心,她不明白。
五年过去,一个暴雨夜晚刘栖正打盹,忽然轰隆轰隆震天响的雷声把她吵醒。
她睁眼,有人跪在她墓前。
大雨将他打湿,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只清晰的感觉,那人在亲吻她的额头。
他的悲恸似乎将她感染。
刘栖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湿润。
明明雨是淋不到她的。
后来,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傻不傻?
眼见着他发白的头发,才三十二岁,何必要这么在意一个过世多年的人。
可惜他听不见……
“我再说一次,不要为我伤心,最好忘掉我。”
“江朔,别太执着。”
江朔心里满目疮痍,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一个重来的机会,怎么会因为她的只言片语就放弃。
“不可能,这辈子我们不死不休。”
刘栖抚摸他的脸,欲言又止:“要是,这只是一场梦……”
江朔紧握住她的手放在脸上贴着,腥红的双目盯着她,偏执道:“那就永远不醒。”
刘栖面对他无话可说,江朔已经走火入魔了,自暴自弃的想他要怎样就怎样吧。
昼夜交替,十一月的宿元早有了深秋的萧瑟。
刘栖只有一床被子,等着江朔洗澡的间隙,她铺好地下的床。
只能用大衣将就盖一晚了,她叹口气。
江朔出来,盯着地下的布,不太明白为什么地板上要铺一块布。
直到——
刘栖躺下,盖好衣服。
江朔不能理解,直接把刘栖抱起塞到被子底子下,自己再钻进去,双腿夹紧她。
刘栖整个人被他抱着,两人一点空隙都没有,转个身都难受。
她推开他,想要保持一点距离。
细心铺好的单人床就这么空着,还有点可惜。
“江朔,你松开一些,我难受。”
环着她的手就像铜墙铁壁,他又热得像火炉。
挣扎着,一下顿住。
直觉告诉她,现在不宜招惹他。
男人从后背缠上她,淅淅沥沥的吻接踵而至,从后颈到耳骨。
刘栖不自觉地耸起肩膀,被他掐着腰从上抚摸,从没发觉自己的整个身体这么无力过。
只能靠在他胸膛,掐着下颚,被迫承受汹涌的吻。
他亲得太强势,松开的一刹那,水声嗄然而至。
太刺激了,刘栖面红耳赤埋在他怀里,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炙热。
他的腰轻轻动着,见刘栖没动静开始变本加厉,将她从怀里挖出来,继续亲吻。
从头到尾被他亲了个遍。
刘栖**又失神。
白日,两人仍躺在床上睡着,先醒来的是江朔,摸了摸她后背,低头俯身细细亲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
最后嘴唇,轻轻吮吸,摩挲,然后放开,盯了一会儿又啄了几下。
把她抱到自己身上,轻拍着又从上摸到下,思索片刻,该把人叫醒了,“栖栖,宝贝,起床了……”
他叫得很轻,怕把人给惊醒,耐着性子一边哄一边叫人起床。
刘栖趴在他身上,睁眼微微抬头就看见他的下巴,往前一伸亲了一下。
“再睡会儿。”
不一会儿,懵懂的刘栖感觉不对劲,两人贴紧,其中的变化,她自然能发觉。
他这个精力真是充沛到令人发指。
刘栖睁眼,控诉似地看着他。
江朔笑了笑,抱起她颠了颠,“不闹你。”
清醒过后,江朔去了卫生间,刘栖去了小厨房。
解决掉两人的早餐后,该商量以后了。
刘栖表示,她想留在宿元。
江朔想一起把她带走。
意见不合,僵持不下。
江朔:“你是不是还想着回到那个地方救人。”
刘栖听出,这是肯定句。
她点了点头,“我记得那个车牌号,他那是车没去检修,我想先把那人找到,然后提醒他检查刹车。”
“这次不会出意外了!”她还补充了一句。
江朔铁青着脸,“不可能,你把车牌号告诉我,之后的事不用你再想了。”
刘栖试图说服:“江朔,事情不会重蹈覆辙的。”
“你拿什么向我保证?你凭什么认为……我还有勇气面对你的死亡?”
刘栖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她不能保证她一定没事,可她就是想试一试,如果她提前提醒车主检查刹车片,那她和老太太的命运会不会改变?
还是说她和老太太必须要死一个?
如果心里的想法得到肯定的答案,其实她还是希望一切照旧。
刘栖没有亲人,没有牵挂。
看老太太的穿着,优雅的气质,她的家庭一定是幸福美满的。
至于……江朔,就当这次重来是为了说服他,好好过他的日子。
彻底忘掉刘栖这个人,她就该在他心里无足轻重。
“我答应你,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我会平平安安的回到你身边。”
刘栖看着他的眼睛说谎。
她骗了他,她根本答应不了这种事。
许是刘栖的眼神太过笃定,江朔紧绷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
“好,离车祸还有十天,十天后我来接你,到时候你必须跟我走!”
刘栖答应了他。
宿T95287
刘栖提前联系了这位车主,是个年轻人。
他很好沟通,听见刘栖说,“刚刚我听您停车的时候好像有奇怪的声音,为了安全最好还是检查一下车子。”
他听见刘栖友善提醒,立刻回复道,“好的,谢谢你”还羞涩解释,“这车平常不怎么开,所以检修的比较少,谢谢你的提醒,这几天有空我就叫人来看看!”
刘栖见他痛快答应也没再多说什么,路过这辆车时不禁注视了几秒。
之前她就躺在这辆车的车前,想了很多很多。
最后居然还想谢谢他。
刘栖回神走回自己的房子。
江朔回了欧洲,每天的信息倒是不断,但凡她回迟了三分钟,电话信息开始轰炸。
夜里,刘栖有点累想早点休息,提前发了信息给江朔,不打视频不连着电话睡觉。
这也是刘栖的计划之一,慢慢冷落他,等他习惯没有她的生活,应该就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十天,足够的。
到时候留一封信在她住的地方,要是他想起来找他,就可以看见她想分手的决心,留下书写日期也让他认为她还在。
要是想不起来……
固然好,这封信就随着房东收房的时候清扫垃圾一并扫走。
房租她会提前交两个月。
她都计划好了,这下他是不是该有个好的结局,而不是守着她的墓,年纪轻轻却白发苍苍。
那些人也不会背地里笑话他,死过爱人又死守爱人。
也有人拿这件事抨击过他,说他装太过了,有钱有势怎么可能会这么深情,要真那么爱要干嘛去了。
江朔也知道这些评论,可他从不处理。
自从刘栖的墓被他迁走,她就只能呆在他身边。
深更半夜,刘栖看着他面对这些言论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不要命似的。
他只让人删掉了关于她的信息。
可是刘栖舍不得。
她不想让他承受些原本不用他承受的。
他不爱她该多好,就像以前一样。
十一月三十日,刘栖划掉划掉最后一个圈起来的日期。
她的计划稳步进行,期间慢慢让江朔戒掉有她的习惯。
或许他也很忙,已经有四天没联系了。
刘栖穿上黑色的外套出了门,天气还是有些热,但她不想穿白的,满身鲜血太可怕。
黑色比较看不出来。
她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刚走到出事的斑马线上,分钟正好跳到八点四十五分。
——绿灯。
刘栖迈开步伐,迎面对上老太太的目光,她朝她走去,忽然有人跑开。
她瞳孔骤缩,极速推开老太太,车速还是太快自己来不及闪躲,被撞倒在地。
瞬间感觉一阵眩晕,侧头想看一眼老太太,耳朵边传来急促的呼救声。
他怎么会回来?
“江朔……”不要来。
“我在我在,别怕别怕,我已经叫救护车了,不要睡栖栖,求求你先不睡,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他还是很悲伤,她能感觉得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跪在地上,双腿发软,只能托起她上半身俯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祈求她,不要闭眼。
此刻的刘栖很想告诉他,她应该不会死,她没有流血,没有之前那种脑袋炸裂般的疼痛,也没有要窒息的感觉。
那个人刹住了车,只是车速快惯力将她撞到,脑震荡了,她真的很想睡一觉,又晕又想吐。
救护车很快来到,她终于能安心闭眼了。
车上,江朔死死盯着她的心跳仪器,还好还有浮动。
第二天,刘栖右眼皮跳了跳,她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熬得猩红的眼睛。
医生说,只是脑震荡,没有其他内伤外伤。
检查三四遍也是这个结果。
江朔渴望她睁眼,于是一直守着她,直到天明。
刘栖伸手摸了摸他新长出的胡渣,问他,“你看到我留在桌子上的信了吗?”
他又变成这样。
江朔清了清嗓,如实回答,“看到了。”
“分开吧。”她眼里闪着泪光,“无论我在不在,都分开吧。”
江朔一滴泪没落在白色被单上,俯身亲了一口她的额头,轻声说:“好。”
刘栖住了两天院,这两天她没有再看见江朔。
被她救下的老太太在她出院前带着一家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特意来感谢她。
出院后,她很幸运的找到一份书店的工作,那天她去面试,看见是那天拉着她的手泪流满面的儿媳,很意外也真的很幸运,她被留了下来。
她姓陈,刘栖通常叫她陈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再也没有江朔的消息。
远在海外的江朔,回到一幢精致的房子,砸了精心装扮好的一切。
他花了四天的时间,从选址到装扮,从窗帘壁画到桌椅碗筷,大大小小的东西收罗起来再摆放到合适的位置。
四天不眠不休,就想弄个像样的家给刘栖。
好不容易弄完,马不停蹄的回国接她,打开房门看到桌子上的信,他很生气。
心里想,就算绑也要把她绑回自己身边,可一抬眼,就看见日历上明晃晃的圈被一一划掉。
没人比他更清楚十一月三十日这个日期。
江朔熬了几个大夜,总共睡了不到八个小时,神情恍惚的以为才十一月二十五日。
看清日期后一秒他跑了出去,迅速地跑到刘栖出事的马路上。
看见一幕另他目呲欲裂的画面,刘栖躺在地上被路人包围着,他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一下跪在她身边。
连抱起她都失了力气,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一遍又一遍的哀求。
路人和他说了无数遍已经叫了救护车,可他内心依旧恐慌,无助,害怕。
直到上了救护车,他盯着心跳仪器,心里想,只要刘栖醒来,只要她醒来,她的任何要求他都答应。
什么都答应,只要她平安。
答应刘栖后,他常常在医院门口徘徊,从不敢露面。
在刘栖出院当天,他的车停在对面马路上,单向玻璃只能让江朔看见刘栖的一举一动。
看她上了车,平安到家。
沉默良久,朝司机说道:“走吧。”
两年后,老太太去世,儿子吴先生举家移民,由于工作变动,大概率不会久居国内。
书店是陈女士据理力争让刘栖接手,最后因为一句,“这也是我妈的遗愿。”接受了她们的恩情。
而后刘栖守着旧书屋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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