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年最先放下碗筷,她声音很轻,“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顾知仁闻言,停顿了一瞬,随即继续扒饭,很快,他也放下了空碗。
顾知信和顾知知,早已被这沉闷吓得大气不敢出,也顾不上就餐礼仪了,筷子飞舞,将碗里的饭菜扒拉干净。
顾知仁和江年年都没有出声。就连最“活泼”的李神农也只是看看顾知仁,又看看江年年,而后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头牛,就是个害人精!”
顾知仁抬眼看着李神农,似乎想听他继续说下去。然而李神农只是摇摇头,也放下了筷子。
一顿饭在这令人喘不过气的静默中草草结束。
最后一个空碗放下的瞬间,顾知仁猛地起身。
他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碗碟,动作迅捷,碗碟相撞发出叮当脆响,仿佛在宣泄着他无处安放的怒火。
顾知仁始终低着头,侧脸绷紧,自始至终,没有看江年年一眼。
那一老两小见势不妙,早已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表哥……”江年年看着他忙碌而僵硬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慌又闷,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顾知仁动作顿了一下,可他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下一秒,他将几个碗一起滑入装着热水的铁锅中,发出更大的“哗啦”声,水花四溅。
江年年扶着桌子站起来,起身太急,撞到桌脚,一阵钻心的锐痛袭来,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嘶……”
这声痛呼终于引起了顾知仁的注意。
他转过身,大步跨到江年年面前,视线落在她受伤的脚踝上。而后,他毫无预兆地俯身,手臂一抄,将她像扛麻袋一样,直接拦腰抱了起来。
江年年体验过顾知仁温柔的公主抱,也忘不了初体验的“年猪抱”,这姿势及其别扭难受,却在对上他毫无温度的眼神时,心骤然沉了下去。她放弃了挣扎,紧紧闭上眼睛,任由他像扛麻袋一样将自己带走。
顾知仁的手臂坚硬如铁箍,紧紧勒在她的腰上,手指像铁爪深深扣入她的皮肉,带来一阵阵清晰的痛楚。
他每一步都迈得又大又急,步履沉重,仿佛扛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令他厌恶的东西,急需丢进垃圾桶。
“顾知仁!你发什么疯?”江年年又惊又窘,被这毫不掩饰的嫌恶和粗暴刺得遍体鳞伤。
“疯?对!我疯了,我要是没疯……”
顾知仁话说到一半停下了,不再理会江年年,径直穿过院子,走到西厢房门口,用肩膀顶开门,大步走进去,将她卸在窄床上。
床板与板凳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江年年心尖猛颤。
她下意识攥住了顾知仁的衣袖,“到底怎么了?”
顾知仁终于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冰冷,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审视?
江年年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望去时,那复杂的情绪风暴似乎只是她的错觉,顾知仁的眼神里分明只有深潭般的死寂。
顾知仁手臂轻轻一甩,衣袖就抽了出去,袖口如刀锋般切割江年年的手心。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只留下两个轻飘飘的字:“没事。”
顾知仁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反手带上了房门。
江年年呆呆地坐在床板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无底的深渊。原来,这方小小的天地,从来不是她的避风港,而是随时吞噬她的黑洞。
她枯坐良久,在脑海里反复回放顾知仁回来这一个时辰内的所有细节。最终,线索指向孙铁牛,一定是孙铁牛说了些什么。
孙铁牛固然可恨,可顾知仁……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力男!冷暴力难道就不是暴力吗?冷暴力也是暴力,甚至是更可耻的暴力。
(小包子,你说他怎么能这样?)
(不懂啊。我只是一个签到系统,人类的感情纠葛太复杂了。)
(算了,你退下吧。)
江年年单脚跳到脸盆架旁,胡乱地用冷水抹了把脸,然后重重地躺回床上。
黑暗中,她给自己打气:大不了就是退婚!有什么了不起?何必为了一个只会冷暴力的男人伤心难过?说不定她就是穿越文里的大女主呢?退婚流开局,逆袭打脸一条龙,安排上!
“睡觉!”她恶狠狠地命令自己。
翌日清晨,江年年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朝着门口的方向轻唤:“大表哥……”
话音刚出口,昨夜那嫌恶的眼神、粗暴的扛抱、紧闭的房门齐齐涌入脑海,像一盆冰水将她彻底浇醒。
她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没出息。
顾知仁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但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槛外,声音冰冷:“什么事?”
江年年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撩起几缕发丝遮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他那冰冷的视线。
她用力呼出一口气,干笑道:“没事,没事了,你就当我发癫……”
顾知仁走了,就那么走了。
江年年气得狠狠一拳捶在床板上,震得手骨生疼,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慌忙撩开头发,对着自己通红的手心猛吹气,心里憋屈得快要爆炸。
江年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又被“软禁”了。
厨房传来隐约的碗筷声和说话声,显然其他人在吃早餐。而她的那份,是顾知信送到西厢房来的。
显然顾知仁牢牢掌握了冷暴力的精髓,人家不打不骂,也不能完全说不理,只是面无表情罢了,甚至还能说他本就是这种性格,哪里有什么冷暴力?
(啊!真是要疯了……小包子,赶紧打开雷达,帮我换个武学大佬吧!忍不了,根本忍不了一点。)
(宿主,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天啦,还有坏消息?)
(嗯呐,昨夜主系统强制修复了我的bug,以后,你若是学习不到位的话,单靠时间堆积是拿不到积分点的,并且每日4积分点上限包含未签到要扣除的2点。也就是说,如果某天你不签到,那么该技能当天最多只能增加2积分点。)
(灭了我吧!你这是逼我去当舔狗啊。)
(宿主,你也选择不当舔狗,慢慢升级,或者等待下一个乖巧的武学大佬。)
(乖巧的?猴年马月?算了,那还是当舔狗吧,人不要脸、树不要皮,天下无敌。)
江年年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娇声喊道:“大表哥!大表哥……”
五秒,不,应该是三秒,顾知仁就出现了,依旧站在西厢房门口不进来,手里还握着一把斧头。
那锋利的斧刃上冷森森的光,瞬间将她强装出来的娇气甜腻劈了个粉碎。
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顾知仁手腕微动,将斧头往身后藏了藏,声音依旧冰冷无波:“什么事?”
江年年自虐般地盯着那寒光闪闪的斧刃,声音发紧:“你……你可以先把斧头扔掉吗?”
顾知仁没有扔掉斧头,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劈柴。”
江年年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强压下怒火,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声音尽量温和柔软:“你说话能超过三个字吗?”
顾知仁转脸看向别处,又补了两个字:“我要劈柴。”
“我……”江年年差点一个“靠”字冲口而出,想到那馋人的10积分点,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脸上的笑容堆得更满,声音也愈发娇软甜腻,“我……我想出去晒晒太阳,屋子里好闷。大表哥,过来抱我,好不好嘛?”
顾知仁转回头看着江年年,冷笑道:“大表哥?三表哥?”
他的声音太低了,语速又快,江年年没太听清楚,或者说,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江年年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强撑着又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顾知仁手腕一扬,“哐当”一声,斧头重重落在门边的地上。
他不再多言,大步走进房间,俯身将江年年连人带椅端了起来。
江年年无视顾知仁的冷脸,笑盈盈地环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头上,脸即刻沉了下去,这样可真没意思,不过管他呢,就当薅羊毛得了,她立刻开始默数签到。
数到十秒,江年年微微松开手臂,身体也向后撤离他的胸膛,迅速转过脸,用后脑勺对着他,怕被他看到自己的假笑早已消失。
然而,就在她身体撤离的瞬间,顾知仁的脚步停了下来,冷声道:“抱好,别摔了。”
江年年咬了咬唇,重新揽住了他的肩膀,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颈侧的衣领,流进了他的颈窝里。
顾知仁的身体瞬间僵直了。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抱着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哟嚯!你们这是在练什么功?和好了啊?挺快嘛,我还以为你们得多冷战几天呢?”李神农揶揄道。
顾知仁像是被惊醒,抱着她继续往前走,停在院子中央一块相对平坦的大青石板旁,将她放下。
他半蹲着,视线与她齐平。他抬起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似乎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然而,那手最终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笨拙而克制地拍了拍。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站起身,准备离开。
李神农却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臭小子!那头牛昨晚半夜掉粪坑里,是不是你的手笔啊?够狠的啊!”
顾知仁轻咳一声,没有答话,而是飞快地扫了江年年一眼。
江年年有些难为情地抹了抹眼泪。她听到了李神农的话,但没进脑子,或者说此刻她根本无法思考。
顾知仁离开,转身走向西厢房门口,弯腰捡起斧头。
他走到正房山墙和厨房之间的空地上,拿起一根木柴,高高扬起斧头,然后狠狠地劈下。
咔嚓一声脆响,一根海碗粗的木柴应声裂成两半。
每一次斧刃落下,每一次木柴断裂的脆响,都仿佛劈在了江年年的心上。
她感觉自己也被那冰冷的斧头,一次又一次地,劈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为了积分忍辱负重,另一半则疯狂呐喊:踹了他!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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