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狩猎结束，紫山附近但凡有点威胁的异种基本上都被十三吃了个遍，歌莉娅计划带她去更远的地方。
坐在车后座，十三咬着果汁吸管，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爱丽丝，明天我们去这边怎么样？”歌莉娅把地图拿给她看。
十三瞥了一眼，兴致缺缺：“那边没东西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都还没去过这里。”
“我就是知道。”十三撇嘴：“如果想扩大范围的话，往南边比较好。”
听完，歌莉娅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随即笑道：“好，听你的。”
琼虽然口头上顺着十三，让她想干嘛就干嘛，但实际上依旧防范着她离开。
南边是不夜城的方向，歌莉娅不自觉就对这个字眼敏感，所以每次出门基本都会往北边去。
十三倒没想那么多，她纯粹就是通过地脉感知到北边快被她吃完了，除非再走远一点，但歌莉娅肯定不同意。
南边的异种最近越来越多，虽然大部分是赫尔魔那种不够塞牙缝的东西。
车队有条不紊地行进着，窗外的风景一成不变，十三有些看腻了，打了个哈欠。
突然间，她的胸口感到一阵窒闷，一股强烈的排斥感袭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十三警惕地回头望去。
什么也没有。
这股异样的感觉很快消散，十三来不及找到源头，只是本能地想赶紧离开。
她这番动静不大，开车的护卫和坐在副驾驶的歌莉娅都没有发觉异常。
时间一天天过去，半个月的倒计时正在一步步缩减。
而十三的蜕变进程却似乎停滞了。
胸闷的情况越来越多，不过十三并没有和琼说。
因为，她已经感知到了。
那股排斥感不是来自紫山附近，而是更远的南边，源头——
正是那棵树。
那树不仅进化了，还顺着地脉找到了她，同时，它的气息也顺着地脉流窜到了附近，这才惊扰了十三。
晚上，十三坐在卧室阳台的摇椅上，眺望远方。
紫山的夜晚远没有不夜城热闹，除了酒馆和堵场，基本上没什么别的娱乐。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半月之期的最后三天。
十三自认为已经吃掉了很多很多异种，但奇怪的是，这具身体依旧毫无蜕变之意。
她开始变得急躁，歌莉娅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安慰她蜕变迟一点也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歌莉娅以为十三的急躁只是单纯的想快点变强，只有十三自己清楚，她是担心西秦坚持不到她蜕变。
纠结了一个晚上，十三决定去找萨姆。
“我想回不夜城。”她对萨姆说道。
萨姆低着头擦枪，好半晌，才回道：“在你蜕变之前，不能回去。”
“这是老大……”他停顿了一下，改口：“西秦说的。”
十三沉默了会儿，突然道：“你难道不想给你的妹妹报仇吗？”
“？”
萨姆忽的抬起头，望向十三：“你想说什么？”
十三：“你妹妹是被黑蛊树吃掉的，就是不夜城附近那棵。”
“……”
“你想抓凶手，但最终的凶手还是那棵树，你知道的。”
“……”
“你想知道你妹妹是怎么在树里融化的吗？”
“够了！”萨姆打断她，这些话对他来说就是划开伤疤的那把刀子，除了让他痛不欲生外，什么也做不了。
十三没管他的愤怒，继续说着：“你妹妹在临死前最后一秒也没反抗过，因为黑蛊树用迷雾幻化成了你的样子，骗你妹妹心甘情愿地被吃掉。”
“……别再说了。”
“你妹妹还以为那树是你，以为你来救她了，满心欢喜的结果却是被当做了食物。”
“十三……”萨姆抬眼，眼白占据了眼睛的大部分，有些阴冷：“请你闭嘴。”
然而十三只是抿了抿唇，又继续：“你带我回不夜城，作为交换，我会帮你找到剩下所有的凶手。”
萨姆没领情：“这件事，已经不需要你了。”
“那……”十三不肯放弃：“那我还可以许你一个愿望。”
她用上了西秦的招数。
“呵……”听到这话，萨姆讥讽地笑了一声：“愿望？是能帮我见到安娜，还是能杀了黑蛊树？”
“能。”
“什么？”
十三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能帮你杀了黑蛊树。”
“……”
“安娜的灵魂，就在树里。”
“……”
…
夜晚的风越来越凉了，吹得树叶沙沙响。
萨姆坐在酒馆里，面前放着那本记录了害死妹妹的所有帮凶名字的小本子，一共八个人，目前已经划掉了七个。
他走出酒馆，往庄园的方向走去。
紫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萨姆忽然驻足，抬起头，静静地看向月亮。
“安娜……”
空无一人的街道里，没有人回应他。
…
第二天狩猎。
十三趁所有人休息期间在据点鬼鬼祟祟地到处乱窜，每路过一辆车，她都要停下来待一会儿。
在外人眼里，可能就是小姑娘无聊了，在周围逛逛，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些人对十三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敬畏。
毕竟除了狩猎的部分，十三的表现和一般小姑娘无异，情绪都写在脸上，很好猜。
十三走到一辆车的背后，蹲下来看了会儿，地面微不可查地裂开几条细缝，一些银色的像锥子一样的尖锐触手冒了出来。
它们绕着轮胎游荡，然后直刺进去。
确认插进了轮胎，十三又站起来，走向下一辆车。
萨姆单手抱着枪坐在车顶，他看见十三的身影在车队之间穿梭，一直到自己的这辆。
萨姆跳下车，悄声问：“你想做什么？”
十三瞥他一眼：“我不需要你了。”
萨姆结合之前她说的话，猜测：“你想走？”
十三没回答，但沉默已经代表了答案。
萨姆看她一眼，又远远地望向不远处的护卫，不动声色道：“这里离不夜城可是有好几百公里，不是你心血来潮去郊游的距离。”
十三憋着一股气，呛道：“我会开车！”
萨姆：“你认识路？”
“……有人认识。”
“谁？”
十三不说话了，她本打算抓一个认识路的来着。
“你的计划还真是漏洞百出。”萨姆说道：“就凭这些抛锚的车？”
十三啧了一声：“要你管。”
萨姆继续道：“琼能放心地让歌莉娅带你，肯定是有她的倚仗，在蜕变之前，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毕竟……西秦现在可不在这儿。”
“我不需要他，也不需要你。”十三翻了个白眼：“你们都是胆小鬼，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
良久，萨姆叹了口气：“他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保护好你，所以，你最好收敛些。”
十三被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惹到了，脱口而出：“你连安娜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我？”
萨姆脸色一黑，被这无意的话语直接戳中了心，他深深地看了十三一眼，转身就走。
十三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抿了抿唇，但转念一想，这就是事实啊，于是哼了一声。
“我又没说错。”
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十三回到帐篷，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释放出无数细小的触手，从地底往外延伸。
她用无名教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搭上地脉，寻找最近的异种。
靠南边的方向，有几只巨型毒蝎正在分食腐尸，这东西比赫尔魔强不到哪儿去，只不过是体型大了一点，但攻击速度太慢。
而且数量还不够。
地下的触手探了探，又缩了回来，继续往四面八方探查。
咦？那是什么？
十三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它们的速度很快，移动中还伴随着轻微震感。
但无论如何也探不清楚它们的外形，或许是隔空导致的。
管他呢，会飞，速度又快，应该管用。
触手从顶端裂开，像是一朵小花，只不过这花瓣上长满了锯齿。
“花芯”的管道里释放出了一缕黑色雾气，沿着地脉向不明异种的方向蔓延。
…
午休时间结束了，据点里的人逐渐活动起来。
歌莉娅正打算进帐篷找十三，却听外面的人忽然大喊起来。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像是一片乌云……等等，不会是——”
“吸血蝇！是吸血蝇！”
“什么？那些东西不是一直呆在湖边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鬼知道啊！快进车里！”
“歌莉娅女士！歌莉娅女士，不好了！”
随着距离拉近，嗡嗡声也灌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那是一团由上百只吸血蝇组成的庞大集群。
尖锐的口器狂甩，透明的翅膀泛着油光，每一只都有成人手臂那么大，躯干上还布满了黑色的毛刺。
按理说这种异种一般只喜欢待在有水的野外，很少会离开水源前往人类基地。
除非有人故意引诱。
歌莉娅眼神一凛：“全员上车！”
帐篷的布料挡不住它们，只有钢筋铁皮才能挡住这些尖牙利嘴。
据点里一时间兵荒马乱，歌莉娅跑进帐篷，发现十三不知所踪，她大声呼喊了几次，但没有得到回应。
动作快的人已经跑上货车拿出了喷火枪，面对这种会飞的体型不大的异种，喷火枪是最好的武器。
只是这么多吸血蝇，寥寥数把喷火枪实在不够看，毕竟没人能预料到这次出门会遇上这种东西，准备得不够充分。
“爱丽丝！”
歌莉娅找了几圈也没发现十三，脑海里不禁跳出一个猜想，令她心头一颤。
一只吸血蝇突然冲下来，直奔歌莉娅的面门，只见她当机立断掏出手枪，“砰”的一声，异种被击落。
歌莉娅跳上车，抓过对讲机大吼：“所有人，立马给我找到爱丽丝！”
与此同时，十三已经偷偷跑到了最边上的一辆越野旁，这辆车和西秦的那辆最像，十三估摸着操作应该也差不多。
这是她提前看好的一辆，车里没人，钥匙还挂在上面，她打开门坐上驾驶座，回忆着其他人开车的样子，拧动钥匙，踩下油门。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车子却一动不动。
十三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急得乱按一通，手忙脚乱间误触了手刹，车辆顿时弹射起步，猛地撞断了旁边的围栏。
“……”
重新调整好心态，十三迅速转动方向盘，往据点出口冲去。
一路上，她接连撞歪了好几辆车，又碾死了几只吸血蝇，巨大的动静立马引起了歌莉娅的注意。
“爱丽丝，停下！”对讲机里，歌莉娅怒吼着：“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这是去送死！西秦希望你这样吗？！快停车！”
引擎轰鸣声中，十三拔掉了对讲机的线，猛踩油门，车辆发出低沉的响动，盖过了歌莉娅的声音。
“所有人，拦住她！”歌莉娅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可惜……
“车胎！车胎被扎破了！“外面传来慌乱的叫喊。
“什么？！”
驾驶座上，十三笑了。
如果西秦在这儿，就会发现，这笑容和她玩平板即将通关时的笑一模一样。
十三正对此感到兴奋。
半透明的银丝不知何时从窗外爬进来，摇曳在她的身边，然后钻进她的衣领。
“该死！”歌莉娅将对讲机摔到一边，命令旁边的人：“去，把我的备用箱拿来！”
“是！”
据点里乱作一团，大部分人已躲进车里，只有少部分还在外面拿着喷火枪疯狂扫射。
十三看到一只吸血蝇扑到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队员脸上，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撕扯着脸上的生物。
等旁边的队友将它击杀掉时，那人的脸已经被咬穿了好几个洞，正往外泊泊冒血。
突然，啪——！
一只吸血蝇直直地撞在了挡风玻璃上，绿白相间的粘液喷洒出来，挡住了几乎一半的视线。
十三紧急刹车，慌乱中打错了方向盘，车子径直撞向了不远处的一棵树。
砰的一声，车头深深凹陷进去，引擎盖下隐隐冒出几缕白烟，树叶洋洋洒洒掉了一地。
十三被震得晕头转向，她试图拨转方向盘，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车开出来。
糟，忘了，她还不会倒车。
正焦急着，主驾驶的门突然被拉开。
十三的银发瞬间激起，瞄准了来人。
“萨姆？”
等看清了车外的人，十三有些意外，银发慢慢落下。
“坐过去，我来开。”萨姆简短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十三没动。
萨姆看着她，叹了口气：“我认路。”
十三这才哦了一声，当即爬到了旁边的副驾驶，让出座位。
萨姆利落地翻身上车，动作敏捷得好像不曾受过伤。
车辆再次发动，这次平稳了许多。
萨姆熟练地拨转方向盘，在混乱中避开横冲直撞的吸血蝇和端着枪想拦车却又不敢真开枪的队伍成员。
“让开！”
歌莉娅夺过队员拿来的箱子，打开锁扣，里面放着两颗装满了冰蓝色溶液的针弹。
这是强效速冻剂，只需几滴，便能在一秒钟之内冻死一个人的胳膊。
但对天选者来说，这是非常有效的镇定剂。
歌莉娅迅速将这两颗针弹装进枪支，对准了即将逃离的十三。
正要开枪之际，她看见十三探出脑袋，朝这边远远望来。
瞄准镜里的那双眼睛微微泛白，秀眉微蹙，眼神中似是藏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歌莉娅忍了忍，几秒后，还是放下了枪。
“女士？”旁边的人疑惑，却又不敢多问。
还不到那个时候……歌莉娅咬了咬牙，还不到必须用强制措施的时候。
如果开了枪，天选者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彻底宣布破裂，但如果放她走……
西秦得到了她的信赖，所以她才会安安分分半个月，就为了这一刻。
而刚刚那个眼神……她是在不舍吗？不舍紫山，还是不舍她们？
“……烦！”
歌莉娅把针弹丢回箱子，换了另一把枪，不过这枪管里并没有子弹。
咻——
一枚精密的定位器被发射出去，啪的一下精准嵌入了越野车的后悬挂，牢牢固定，这点声响比起吸血蝇攻击时的嗡鸣几乎微不足道，没有引起十三和萨姆的注意。
完成后，歌莉娅也连忙钻进车内，等着吸血蝇因找不到食物而慢慢散去。
“歌莉娅女士，现在怎么办？”
车内的其他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天选者疾驰而去，心中顿涌起一阵愤怒和焦虑，纷纷望向这里最高的决策者。
“……还能怎么办！”歌莉娅气不打一处来：“我去跟琼说！”
都是那个红毛男惹的祸！
冲出据点，萨姆看着后视镜，问道：“那些人怎么办？”
十三回头看了一眼，在吸血蝇的围攻下，据点已经乱成一锅粥。
她看到歌莉娅拿枪瞄准了自己，却没开枪，内心的纠结都表现在了脸上，非常明显。
啊……忘记把平板也偷出来了。
十三有些遗憾。
收回视线后，她摇了摇头，没回答萨姆的问题。
也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萨姆没有追问，只默默加快了车速。越野在沙尘中飞驰，很快就将混乱的据点远远甩在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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