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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天台

查旬从来没遇到过像唐尧这么能气人的人,他从不朝你大喊大叫,甚至还笑着,但说的话就是能把人气个半死。

刚刚查旬原是想逞口舌之快,没想到反给自己找了一肚子气,但在气极中查旬反而找到了某种从未有过的趣味,他觉得唐尧像一匹狼,安静时还有点可爱,怼人时那伶牙俐齿的狂野样子,特别有意思。

唐尧真给查旬炒了一盘苦瓜,不过另一个菜是查旬最喜欢吃的西红柿炒蛋。

餐桌上,俩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唐尧跟平时一样,仿佛刚才的互怼没发生过,他把查旬喜欢吃的菜推到查旬面前。

查旬则瞧着唐尧,一直瞧着,像生物课观察植物生长似的眼睑都不眨一下。

在今天之前,查旬从未拿正眼看过唐尧,他惊奇发现,唐尧那双琥珀色的细长眼睛特别灵动,眨眼时,那像描出来的长长睫毛在他眼下映出阴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内涵之美,看着他的眼睛,有种让焦躁的人莫名安静的魔力,不过这对查旬来说没用。

唐尧实足是个气质温润,长相俊雅的男孩。

如果唐尧暴怒会是什么样子?查旬在心里想。他还从没见过。

唐尧晓得查旬在盯他,他没说什么,表现很自然,只管吃他的饭,吃好,他给查旬打了声招乎,说他去补课了,让查旬吃好饭就摆在桌子上,他会回来收。

其实后面这句话是多余赚得说的,查旬从来就没有收拾过碗筷,甚至连厨房都没进过,全都是唐尧做好,舀摆在餐桌,喊他,他才来吃,但这是唐尧习惯性客气的为人方试。

查旬没回答唐尧,目光仍然在盯着唐尧,直到唐尧出门去了,门关上了,他才收回目光,然后立马放下筷子,跟只大螃蟹似的懒散靠在餐椅上,拿出手机,拨通了名叫“张扬”的联系人。

张扬就是刚刚和查旬打电话的那个男生。

“有什么方法能把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气到暴怒。”电话接通,查旬说。

“我靠,谁惹到你了,兄弟,那个保姆?”

“你就说有没有?少多问。”

“要把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气到暴怒,还是要花点心思的,首先你得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然后把他想要的破坏掉,让他得不到。这招,任脾气再好的人,都绝对暴怒。”

唐尧想要的?

查旬在脑子里飞速想,他一点都不了解唐尧,那里会知道唐尧想要什么?突然,查旬猛一拍餐桌,想到了,那几天唐尧不是把他的笔记本给他,天天逼他测试,他用唐尧给的答题卡测试及格了。

在准备关电脑时,发现唐尧的桌面有一个名为“想给妈妈的惊喜”的文本,偷窥别人**是查旬所耻的,但现在十万火急,那个文本里一定就是唐尧最想要的。

查旬立马去唐尧房间,找唐尧的笔记本电脑。唐尧的房间一眼看完,一进去,根本不用找,查旬就看到笔记本在书架上,他马上拿来,开机看。

查旬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边输开机密码“1210”,边在心里嘲笑唐尧把生日设为密码。

唐尧大查旬刚好一个月,查旬是次年1月10号生日,所以他推断出1210是唐尧的生日。

成功开机,查旬在桌面打开名为“想给妈妈的惊喜”的文本,里面是这样写:

“不负己望,数竞初赛拿了一等奖,九月份联赛,也必须要拿一等奖,才能有机会入选省队员,参加决赛,获得保送名额。等做到了,再把结果告诉妈,给她一个大惊喜,让她也能在人前风风光光一回。”

查旬看完,他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合上电脑,放回原位。

唐尧想通过数竞保送清北,给戴雅如一个惊喜,那他偏不让他如愿。

查旬拿出手机,再又打了一通电话,是打给在深圳照管他生活起居的助理,让助理把他的所有乐器全部寄来林城。

电话里,助理以为听错,和查旬确认是了一遍是全部没错,才说马上去安排寄来,末了,查旬补充了一句,还有滑板。

挂断电话,查旬已经在心里炮制好了一通如何利用乐器打搅唐尧学习的大好计划。

而唐尧也做好了让查旬明白什么叫有奶便是娘,说话要懂礼貌,他准备明天饿查旬一天,断供查旬的特供早餐和午饭。

当天晚上,唐尧炒菜时,份量比平时多了一倍,多出的一倍他把一半装饭盒里,另一半舀在盘子里,用保鲜膜套上,冷却后放冰箱保鲜层。

查旬好整以暇坐在沙发观察唐尧的举动,从中午起,观察唐尧的一举一动就成了查旬百无聊赖中新找到的乐趣,看唐尧舀了一份菜在冰箱,查旬疑惑不解。

第二天,唐尧舒舒服服睡到六点才不疾不徐起床,背书,然后洗脸刷牙,吃早餐。

这段时间戴雅如也还忙,但对于唐尧和查旬的生活起居,就算再忙她也会很留意,所以她立马发现唐尧今天没在凌晨五点起床,也没给查旬煲鲜虾粥,不过她没问,唐尧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见,加上她也心疼唐尧每天起那么早,要是查旬能入乡随俗,自然更好。

因此时间到,母子俩都各自高高兴兴上的上班,补的补课。

今天下大雨,唐尧没骑单车,他是挤公交去补课。

刚下公交转过路口,唐尧就看到时樾淋着雨急切往补课班跑去,唐尧赶忙边喊跑上去拿伞打在时樾头上:“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带伞?”

“刚刚下车太急,忘拿了。”时樾说。他并不敢回头看身后那辆停在马路边的奥迪。

雨越下越大,唐尧揽着时樾的肩膀,与时樾加快脚步走,俩人几乎是小跑,唐尧把伞大半都偏往时樾那边,他露在伞外的那边肩膀几乎全湿了。

刚到教室坐下,唐尧和时樾都正在擦身上的雨,同班的一名短头发女生就走过来,将一把未打开过的黑伞递给时樾。

“诺,你的雨伞。”

“我不需要伞,谢谢!”时樾答。

唐尧从玻璃里看到时樾神色冷淡,他听到其他同学八卦过,知道这名女生喜欢时樾。

“别这么忙着拒绝嘛,又不是我给你的,”女生一声笑了起来,她说:“是一个大帅哥请我带给你的。”

唐尧看到,时樾听到这话的反应特别大,他急迫问女生对方是不是穿的黑色衬衫,女生说是,时樾立马就从后门冲了出去。

时樾究竟为什么会有那么的大反应,唐尧不知道,他只知道过了大概十多分钟,时樾才回来,是一名长得很高挑英俊的男人送时樾回来的。

那人大概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成熟稳重,举手投足无不透出对时樾的爱护和关心。

时樾身上的湿衣服也换了,换成一件干的白衬衣,偏成熟,一看就能猜到是送时樾来的那人的衣服。班里的女生起哄不已。

唐尧还看见,那人一走,时樾马上就心不在焉。

补课老师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讲完课,他走到时樾课桌前,将一本练习本放在时樾课桌上,让时樾解上面的题,补课老师连说了两遍,时樾才回过神来,提笔解题。

看着时樾解的题,老师眉头紧皱。

“唐尧,”老师小声喊唐尧,“这道题,你和时樾一起解解看。”

唐尧转过身坐,他先看了看时樾,才把练习本转过来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题,然后站起来看时樾解的,眉头也立即皱起,这道题难度系数确实大,他一时半会儿还真解不出来,但他能看得出时樾解得不对,不仅解得不对,可能甚至没读题,错得太离谱了。

“时樾,你是不是那里不舒服?”唐尧想伸手去探时樾额头,看时樾有没有发烧什么的,但又怕太冒犯,所以他没有。

“啊?”

“你解得文不对题。”唐尧先指练习本的解题过程,再指老师让解的题给时樾看。

时樾这才仔细看题,大抵是发现自己错得离大谱,他有些害羞,猛地站了起来,说想去下洗手间,得到老师同意后,时樾疾步出去了。

看着时樾一反常态的举动,唐尧有些不放心,他给老师说了一声,得到准许,他立即跟时樾后去。

才进去洗手间,唐尧就看到时樾脸上全是水珠,应该是掬水洗脸的原因,他双手撑在盥洗台上,低头看着水龙头里“哗哗”的流水,好像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我每次遇到困扰,就倒立十分钟,然后就清醒了,你要不要试试?”唐尧走进洗手间,他在时樾旁边的水龙头前停步,假装是来洗手,边洗着手边试探说:“现在雨停了,顶楼应该没人,我可以陪你。”

时樾似乎正需要一个人陪,他点头同意。

三分钟后,雨过天晴的顶楼上,时樾在倒立,雨后柔和的阳光洒在他充血的脸上,唐尧则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时樾旁边的墙上,眯着眼睛看天。

倒立了有一小会儿后,唐尧的余光看到时樾把充血的眼睛看向他,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缓慢开口问唐尧:“唐尧,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

时樾的问题让唐尧极为意外,但他没表现出来,他一直以为时樾跟他一样,心思只花在学习上,不会放在不能成为未来谋生手段的感情上。

“我没谈过恋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想——除了血缘关系的禁忌,没谁是不能喜欢的。”

唐尧依然看着天空,从云缝间洒下的阳光柔和的照在他脸上,他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温柔,他把时樾当好朋友,他没有丰富的感情经验去开解时樾,只能把内心最真心的想法告诉时樾。

“没有血缘关系,可对方是呵护自己长大的邻家哥哥,这样的关系也可以喜欢吗?”

时樾的坦然让唐尧意外,内心当即产生了不小的震惊,时樾是同性恋?唐尧并不歧视任何性向,只是有点意外而以。在他看来,心之所向,才是爱情本来的样子。

“你知道丘比特射箭为什么要蒙着眼睛?”唐尧收回视线,他扭头看着时樾。

“为什么?”

“因为世界上真正重要的东西需要用心去感受。跟着心走,就对了。”

“可如果对方已经有女朋友了呢?”

“那放弃是最好的选择。”

“试过了,怎么样都放不下。”

“你知道‘毛驴效应’吗?”

“知道。”时樾说,片刻后,他又一次强调对方有女朋友的事。

“是他告诉你的,还是你亲眼看到的?”

时樾说的那个邻家哥哥,唐尧猜到应该是早上送时樾来的那人,那人对时樾的好,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他喜欢时樾。

“我……”时樾犹豫半晌,才说:“我猜的。”

“猜的不等于就是事实,你为什么不找他确认?”唐尧本想把自己看到的告诉时樾,可他没有感情经验,他怕自己判断错误。

唐尧不知道时樾是怎么想的,过了好会儿后,他看到时樾脸上终于露出不再烦恼的灿烂笑容,他笑着跟唐尧道谢,然后一起下去了补课班。

然而正准备进教室,唐尧的电话突然响了。

不用看,唐尧猜到是谁。

这半个多月来,每天早上七点半出门时,他都会轻脚轻手把调好八点响的闹钟放在查旬床头,提醒查旬起来吃早餐,今天他没这样做,现在快九点,他想应该是查旬自己醒来了,发现没有一如既往的早餐,打电话来兴师问罪。

唐尧可不想大清早的跟查旬针锋相对,影响他学习的心情,他把电话调成静音,让它响。

“谁呀?”时樾诧异问唐尧,“我可从没见过你不接谁的电话过。”

唐尧笑笑,说:“亲戚家的熊孩子,不用接。”

这话不仅没给时樾解惑,反而让时樾更惊诧,“这孩子得有多调皮?我第一次听你这样评价别人。”

唐尧用笑了笑回答了时樾,他让时樾先回去教室,他则去洗手间飞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查旬:

“我在补课,不方便接电话。电饭煲里有白粥,冰箱里有菜和饭,要是饿了,自己在微波炉里热来吃,我中午不回来,如果不会用微波炉,在网上搜使用方法。”

信息发出去,唐尧没有马上离开洗手间,他继续呆在洗手间里,依查旬冲动的性格,唐尧想就算收到短信,查旬也一定会再打电话过来,那么他就要告诉他以后说话要懂礼貌,否则就断供特供的早餐和午饭。

然而唐尧等了十分钟,查旬都没打电话过来。

这么好打发?这太不查旬了。

唐尧在惴惴不安中补完早上的课,也一直没接到查旬的电话,“难不成查旬不挑剔了,吃非现做的饭菜了?”唐尧在心里想。

“不管了,既然不打电话来,那就先补完下午的课,回家再说吧!”唐尧又想。

还没到下午上课时间,去吃中午饭的同学还没回来,时樾也不知去了那里,现在教室里只有唐尧一个人。

最近唐尧都没休息好,脑袋总是有些昏沉,他规律的作习因为查旬的到来全部被打乱。

吃好饭,收好饭盒,唐尧趴在课桌上正准备午休,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就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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