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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微光

石磨被搬走后的灶房,空得让人心慌。那里不再有豆浆的醇香,不再有石磨咕噜的沉稳节奏,只剩下冰冷的灶台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尘埃。家里仿佛被抽走了魂,连奶奶咋咋呼呼的说话声都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无所适从的虚浮。

钱汇出去了,如同石沉大海。没有电话,只能焦急地等待。每一天,爷爷都会在村口小卖部那部唯一的公用电话旁徘徊,但始终没有来自深圳的消息。希望与恐惧交织,像一根越来越紧的绳索,勒得人喘不过气。

家里的经济来源断了。爷爷开始更拼命地侍弄那几亩薄田,天不亮就出去,星星满了天才回来,仿佛想从土地里榨出最后一滴油水。奶奶也放下了面子,提着篮子,去地里挖野菜,捡拾别人家收完后遗落的稻穗、红薯。饭桌上的豆腐变成了稀罕物,取而代之的是不见油星的野菜汤和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小嘉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不再需要人催促,放学回来就拿起锄头跟爷爷下地,或是背上筐子跟着奶奶挖野菜。他瘦小的身影在田埂间移动,动作越来越熟练。晚上,他就在那盏愈发昏暗的煤油灯下写字,铅笔头短得几乎握不住,他找来细竹筒套上继续写。他知道,读书是这个家里唯一不用花钱、却可能带来转机的事情。

母亲的变化最大。她似乎把所有的焦虑和悲伤都压进了心底,变得异常忙碌。她不再只是围着锅台转,开始四处打听零工。她去邻村的编织厂领过塑料珠子串手链,工钱按件计算,串到深夜,眼睛熬得通红,也换不来几块钱。她帮人纳过鞋底,粗硬的麻绳将她的手指勒出一道道血口子。

一天,母亲从镇上回来,眼里带着一丝久违的、微弱的光。她带回一小捆颜色鲜艳的毛线。

“镇上王婶说,现在流行织这种毛线帽子,织一顶能给五毛钱工钱。”母亲对奶奶说,语气里带着试探。

奶奶拿起毛线摸了摸,撇撇嘴:“这玩意儿,细发活,费眼睛,能挣几个钱?”

“总比没有强。”母亲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她不再多说,当晚就在灯下,对照着王婶给的一张简陋图样,笨拙地起针。她做惯了粗活,手指对于这种精细活计显得格外僵硬,拆了织,织了拆,眉头紧锁,额上沁出细汗。

小嘉写完作业,凑过去看。那些彩色的毛线在母亲手中艰难地交织,缓慢地成型。他忽然想起语文课本上的一句话:“春蚕到死丝方尽。”他觉得母亲就像一只吐丝的蚕,正在用尽最后的力气,为这个家编织一层薄薄的、可能一戳就破的茧。

几天后,母亲织成了第一顶帽子,针脚歪歪扭扭,甚至有些地方漏了针。她忐忑地拿去给王婶看,被挑了许多毛病,工钱只给了三毛。母亲没有争辩,默默接过钱,又领了更多的毛线回来。

渐渐地,母亲的针脚变得匀称了,速度也快了些。她开始能织出更复杂的花样。晚上,灶房里不再有豆香,但多了毛针摩擦时细微的“沙沙”声,伴随着奶奶偶尔的嘟囔和小嘉翻动书页的声音。这声音微弱,却像黑暗中的蚕食,一点点啃噬着绝望。

爷爷依旧沉默,但有一天他砍回了几根粗细均匀的竹子,默默地劈开、削薄,做了几个新的绷子(编织用的工具)递给母亲,比买来的更顺手。奶奶虽然嘴上还在抱怨毛线活儿费灯油,却会在纳鞋底的间隙,偷偷帮母亲绕几团毛线。

那天,母亲用织帽子攒下的钱,买回了一小块肥肉。晚上,野菜汤里终于飘起了零星的油花。吃饭时,奶奶破天荒地给母亲夹了一筷子菜,嘟囔着:“多吃点,别累倒了,没人干活。”

母亲愣了一下,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小嘉喝着碗里带着一丝荤腥的汤,看着灯下母亲疲惫却专注的侧脸,看着那几根毛针在她手中飞快地穿梭,彩色的线条逐渐汇聚成一顶虽然普通、却实实在在能换钱的帽子。

他明白了,石磨碎了,但生活还在继续。希望,并非遥不可及的星辰,而是母亲手中那根不断线的毛针,是爷爷默默削好的绷子,是奶奶绕好的线团,是野菜汤里那一点微乎其微的油星。

它很微弱,像风中残烛,但它亮着。只要还亮着,这个家,就还能在迷雾里,摸索着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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