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琬清家住在老城,梁熄住在新城中心。
城中心热闹繁华,三步一奶茶店五步一饭馆,且拥有全市最大的购物广场,居民生活便利。
梁熄买下城中房子时特意给老太太留了一间屋,朝东的采光极好,他问老太太喜欢什么样的装修,老太太总是含糊一会说要木地板一会又要瓷地砖。到最后,还是梁熄凭借自己与老太太多年相处猜测老太太的喜好定的装修风格。
待梁熄新家装修好,放了一年准备搬进新家,喊老太太也收拾收拾陪他搬家,老太太嘴上答应,第二天又找了许多理由推辞。
老太太收拾了半天行李,心里开始打退堂鼓:“诶呦,我才不想去帮你吸甲醛嘞。”
“空了一年早没甲醛了。”梁熄耐着性子。
老太太又出招:“楼层太高,我一把骨头爬不动嘞。”
梁熄接招:“有电梯。”
老太太装模作样捂头:“我晕电梯。”
“……”
梁熄见说不动,只好上手帮老太太收拾剩下的行李。老太太哀叹了一声,说了句:“罢了,真是欠你的。”她继续收拾,生怕梁熄漏了她的重要东西。
老太太陪梁熄在新家住了一个星期,某天,梁熄熬穿打算陪老太太吃完早饭再睡,餐桌上摆着老太太做的嗦粉,冒着热气,梁熄以为老太太去买菜了,坐下等了会。
嗦粉热气尽失,许久没见人回来,梁熄打老太太电话,客厅响起熟悉的铃声——‘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天天好运来。’
梁熄在客厅茶几上捡到老太太的老年机,见着压在手机下的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梁熄,我先走了。
嘭——
这犹如最后的道别般的语气像一道天雷打在梁熄身上,他瞬间汗毛耸立,很慌很害怕,反应过来立马去老太太常去的地方找,皆无所获。
最后还是老家的邻居给他打电话立马赶去老城的家。
那位令他心急如焚的老太太做了一桌可口的菜,摆了两副碗筷,一副她用,还有一副摆在她对面。
米饭冒着热气,蒸腾间,仿佛能看见一位虚白胡发的老头坐着乐呵呵笑。
老太太夹了一块鱼放进对面的碗里,笑容温婉,道:“老头子,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鱼。你问我这几天去哪里了?报团出去玩了几天,没你烦我日子过得贼开心。阿晖他们怎么样?哼,他们夫妻俩在国外过得风生水起早忘了本。梁熄怎么不在家?他呀他买了房搬出去了。我为什么不去陪他?儿孙自有儿孙福,诶,也是怕以后孙媳妇讨厌我,怪罪我不给小年轻们独立空间。”
梁熄瞬间就懂了,他以为把老太太接到身边,祖孙俩一起生活就是老太太最想要的一家安稳生活。
其实不过如飞鸟囚笼,迁徙的候鸟被平地而起的拖累,再也飞不回即使寒冷不宜居但被赋予称之‘家’的北地。
他是网笼,老太太如折断羽翼的候鸟,是他自私。
梁熄独自回家想好了好久,选择妥协。第二天老太太像没事人一样回来给他做饭。他吃完最后的晚餐,谎称自己需要创作空间,把老太太‘赶’回老城的家。
不明做错什么惹孙儿生气的老太太不敢再踏进孙儿的领地,养了一只猫相伴,后又收养了一条狗,守着空荡荡的家和逐渐淡忘的回忆过活。
于琬清家真的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她先生还在时,偶尔还有三五学生结伴来探望,为这处增添温暖,直到先生撒手人寰,两人变一人,孩子们长大工作,能回来探望她的少之又少。
于声每年惦念她,会在工作不忙时来探望她。
他是个机灵小伙,嘴里闲不住总爱叭叭叭啦分享他生活中的趣事,谁乐意听他讲鸡毛蒜皮。
祝倾是个漂亮丫头,虽然才认识不久,率真可爱的性格是她所喜,常常附和于声逗得她笑出花。
梁熄小时候也是一个活泼的宝宝,时常说些童言童语惹得她和老头子乐开怀。
可自从他从国外回来上高中,渐渐变得内向不爱说话,心里藏着一块地不接纳任何人。上大学后,她知道梁熄那块隐秘的角落对一个女孩开放包容,没曾想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瞬,此后待人处事也更冷了几分。
如若每日都能如今日般,罢了罢了,梦总是易醒。
吃完午饭,祝倾陪着老太太收收拾厨房。老太太家有梁熄给买的洗碗机,但她总觉得机器洗不干净,每次机洗完还要自己再过遍水。
祝倾在旁接老太太洗完的碗擦水,客厅里于声在和梁熄玩五子棋,不是他们不想玩更高级的游戏,实在是老太太家出了围棋就是象棋,一点电子产品也没有。
“等会等会,不放这处。”
“落子无悔。”
“我还没放手就不算落子,行行好嘛火息哥哥!”
“……”
厨房里一老一少将客厅的声音一字不落听完。
老太太笑道:“于声这人从小净爱耍些孩子气。”
“他爸妈应该很爱他吧?”祝倾低垂着目光擦碗,像是随口一问。
老太太看着她的侧脸,柔美线条勾勒温婉的轮廓,挺翘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轻轻颤颤藏着几分羡慕。
“没有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小孩。”她说。
祝倾抬眼瞧老太太,老人停下手中动作眸光温和地回看她。
视线对触见,底色如大地慈母的,告诉她:你要相信,没有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小孩。
祝倾转移视线,说了句:“我突然想吃薯片了,咬一口嘎嘣脆的那种。”
“这才刚吃好饭,老太太我克扣的你口粮了?”老太太假装嗔怪。
“没有,”祝倾找了个借口,“就是怕今晚吃不着您做的菜,买点爱吃的以解‘相思’之苦。”
“小馋猫。”
收拾好厨房,祝倾和其他两人陪老太太坐了会便道告辞。
老太太使了个眼色给于声。
于声立马意会,搔首靠近祝倾:“方便搭个顺风车吗?赶高铁空手上门怪不好意思的。老太太嘴上没说指不定在心里说‘这个于声真是没规矩’!”
老太太立马撇清关系:“你个小崽子净胡说。”
祝倾答应:“也行,正好我也去趟超市。”
老太太送俩小辈到门口。
祝倾开口:“留步,外头热。”回头时不经意瞥见客厅里的身影。
那人还淡定玩着‘左右脑互博’游戏,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
车上。
于声坐在副驾驶绑着安全带,和祝倾吐槽:“梁熄这家伙真没意思,送人的话也不舍得开尊口。比以前更没人情味了。”
祝倾默默发车。
见她不说话,于声看着窗外树影倒退,别过头问祝倾:“诶,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说。”祝倾眼神直视前方。
“你和梁熄很熟?”
祝倾脑袋瓜子飞快旋转,最后回道:“不怎么熟。”
“那刚才你在饭桌上说他和以前不一样。”
都怪多巴胺作祟。
祝倾脸不红撒谎:“第一次见觉得他人应该挺好。认识快有一个月了,他还雇我帮他喂猫,真当自己资本家,谁稀罕他几个喂猫的钱。”其实是和他重逢快一个月了,还没习惯被他冷眼对待。
于声盯着她的侧脸个,好像要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祝倾是个撒谎惯犯。
于声吸了口气:“火息也是出息了,敢把女人往家里领。”
祝倾从后视镜里瞥他。
“哦好,是我冒犯了。”于声转移话题,“那你觉得偶像我怎么样?”
祝倾又看了眼后视镜,男人挑眉笑看她。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评价。
于声啧了一声,失望至极,扭头看窗外,“就知道如此。”
“什么?”祝倾皱眉。
于声拖着唱腔说:“名花有主呀有主呀~”
祝倾笑出声,知道他误会了,却没解释。
二人到达购物中心,祝倾买完自己的东西找了个借口溜了。
于声拎着大包小包在路口打车接到梁熄打来的电话。
“什么事?”他十分烦躁。
“在哪?”
“准备回家,你是不是要来接我?”
通常梁熄都会回一句‘美得你’。
这次他没说话立马给挂掉了。
梁熄走进电梯,按下自己家的楼层,显示屏的红色数字一层一层增加,直到跳过26到28层。
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知道祝倾和他同住一个单元楼,是那天他以为老太太想不开最后在老家找到,他摸黑回到自己家。
那趟电梯挤满了人,没人说话,以至于旁边女人小声讲电话的声音,他一字无误听进耳朵。
在说什么来着?
哦,她夹着嗓子说:“宝宝,爱死你了。”
——爱死你了,死都爱你,何其有幸被人到死都爱。
梁熄无所谓一听,却望着女人离开电梯的背影出神。
那晚他失眠一整夜,想通了许多事,明白了放手才是良药。
后来也不是没想过搬家,又懒于与中介斡旋,搬家念头作罢。
梁熄回到家,照常先去看猫窝看了一眼。
圈圈安静地躺在窝里,像是睡着,他喊了声:“圈圈。”
往常小猫在听见他的叫唤会像火箭一样奔向他。
今天没有,小猫安安静静的,又好像小声喵呜了一声。
梁熄立感不好,上前查看,发现猫砂盆里到处是未成块的排泄物。
他连猫带窝往楼下赶。
祝倾车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车位上蹲着一个男生。
她按喇叭,男生立马走出车位,见准时机堵在驾驶座门口。
“姐姐,你回来了,”高灏宇说,“我给你带了下午茶。”
祝倾纳闷:“你中午吃的这些?”
高灏宇不好意思点头:“等你的时候顺便写了条代码,给你看看。”
祝倾不感兴趣:“你不是学金融的吗?”
“我还挺喜欢码代码的。”
忘了,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理想和面包不能兼得。
祝倾下车,准备去按电梯,高灏宇跟着她。
“有事?”
“有些口渴。”
“我车上有矿泉水。”祝倾作势去拿刚放包里的车钥匙。
“不用,”高灏宇阻止她,“我想喝饮料。”
明白了赖上她了。
祝倾给他发了二十块钱,“我家没有饮料,当我请你。”
高灏宇也不好在缠着祝倾。
电梯到负一层,梁熄一阵风似的跑出来。
祝倾还想和他打声招呼,人就没影。
她转回头,准备上电梯。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梁熄突然出现挡住电梯门合上,主动问:“我车钥匙忘带了,能不能借一下你的车?”
祝倾看见圈圈虚弱地躺在窝里,立马答应:“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风风火火离开,独留高灏宇在原地风中凌乱。
刚才那场景,活像爹妈着急小孩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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