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胡玖儿一边哄着怀里咿咿呀呀的女儿,一边默默想着心事。
丈夫已经离家二十七天了,丈夫此行的目的是去捉一只九尾狐妖,她知道丈夫此去必然无功而返,因为她就是那只九尾狐妖。
胡玖儿在临清山生活了上百年,越发出落得性感美艳,九尾家族承继祖上魅色,就连胡玖儿那个垂垂老矣的老妖爹,迟暮之年也自保留着一份风流之态。
美色如果没有金钱和权势作保,只能是惹祸上身的根由。
九尾家族姿容绝色,可除了姿色,一无可取,比不上招财猫家族的家财万贯,更及不上天狗家族权势滔天,天狗家的小儿子早就垂涎胡玖儿的美色,胡玖儿刚成年,便急不可耐地托人上门提亲。
胡玖儿对天狗家向来没有好感,仗着家里的权势,族中子弟作威作福,听说他家上门提亲,胡玖儿告诫老父亲,万万不可同意。
可是老狐妖却不这么想,老狐妖子嗣单薄,到他这一辈,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成亲之后不幸早亡,整个九尾家族势单力薄,遭人欺凌,如果能攀上天狗家这门亲事,以后九尾家族复兴有望,老狐妖忙不迭答应了和天狗家的婚事,因为这事,胡玖儿和他大吵了一架。
成亲前一晚,胡玖儿还听说小天狗和招财猫家的小猫在街上打架,这种纨绔子弟,嫁给他有什么幸福可言?
趁着老狐妖不备,胡玖儿偷偷下了山,来到了传说中的精彩纷呈的人界。
初来人界,陌生又新奇的玩意儿让胡玖儿乐不思蜀,可过了两天,她身上的钱花完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一个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女人,同时又兼具了单纯和贫穷的特点,很快就有人盯上了她。
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承诺带她去吃好吃的,胡玖儿兴冲冲地跟着他走了,走进那间黑黢黢、散发着馊臭味儿的小屋子里,男人原形毕露,抖动着一身肥肉朝胡玖儿扑去。
胡玖儿冷笑一声,暗自调运体内妖力,只待男人一近她的身,就一掌劈死他。
突然间,单薄的木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年轻男子冲进房中,一脚将男人踢翻在地,他骑在男人那丰硕的肚子上,拳头巨石般落下去,“贾三,你上次怎么答应我的?你还是不是个人,这么恶心的事你也干得出来?你他妈没女儿吗?你他妈没孩子吗?”
贾三被打得抱头求饶,“小谭,不,谭叔,谭爷,别打了,我知道错了,保证没有下次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放过你就是不放过这些可怜的女孩,我已经报警了,等着警察来抓你吧!”
眼看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谭深才放过贾三,看着一旁惊恐的胡玖儿,谭深安慰她:“你没事吧?”
胡玖儿摇头,房间里的光线很暗,直到这时,她才看清谭深的长相,剑眉星目,唇白齿红,倒是一副小白脸模样。
谭深被胡玖儿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扭过脸,掩饰般清咳两声,“那个、一会儿警察就来了,你得跟着一起派出所录口供。”
“姑奶奶诶,我连你的手都没摸到,一会儿去了派出所你可不能瞎说。”地上的那摊烂肉这时还不忘为自己辩白。
“哼!倒也不用麻烦去什么派出所了,本姑娘现在就料理了你!”胡黎儿手掌并做手刀,就要往贾三脖子上砍去。
谭深急忙拦住,“不可!这样做你就背上一桩人命案,为这种人渣不值得。”
警察很快到了,现场证据确凿,又有谭深这个目击证人,加上贾三之前还有案底,数罪并罚,很快就判了刑。
在这期间,谭深和胡玖儿常常见面,谭深还为她找了一份工作——幼儿园做饭阿姨,胡玖儿长得好看,招孩子喜欢,她自己也喜欢小孩,工作干得得心应手。
谭深没事的时候就来幼儿园蹭饭,慢慢的,爱意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滋生。
那年秋天,树叶慢慢变成了金黄色,一阵风来,好像一群蝴蝶在漫天飞舞,踏在绵软的落叶小道上,谭深抓住了胡玖儿的手。
胡玖儿没有挣脱,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和所有年轻情侣一样,两人的生活恩爱甜蜜,婚后第一年,就生下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一切朝着美好幸福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些日子,谭深总是借口离家,好几天音信全无。
终于,胡玖儿忍不住了,抱着女儿质问谭深,“如果你外边有了别人,可以直说,我胡玖儿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谭深大惊失色,又连忙解释道:“玖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段时间不在家,是因为,是因为……”谭深吞吞吐吐,“对不起,玖儿,我有事瞒了你,我并不是什么工厂里的工人,我的真实身份是一名捉妖师,之前我怕吓着你,才不敢跟你说实话。”
胡玖儿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真是可笑至极,她一个九尾狐妖,逃婚来到人界,却嫁给了一个捉妖师。
看着胡玖儿呆滞的眼睛,谭深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又接着解释,“几个月前,我师父发现九尾狐妖的气息,这才带着我一同去捉妖,玖儿,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看我捉妖的符器。”
谭深说着就要拿出包里的符咒、符剑,被胡玖儿制止,“不用,我相信,时间不早了,你哄女儿睡觉吧。”
谭深看到妻子的表情松懈下来,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朝女儿做了个鬼脸,女儿逗他逗得咯咯笑。
胡玖儿心绪难平,一定是自己生孩子时泄露了妖气,这才让别有用心者发现了端倪。从小她就听过很多捉妖师残忍斩杀妖精的故事,剥皮挖心,蚀骨焚心……看着谭深那满满一包的捉妖符器,胡玖儿手心都是汗。
她慢慢走到床边,丈夫和女儿已经睡着了,她甚至想抱着女儿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可是看着丈夫抱着女儿,女儿的小手紧紧抓住爸爸的胳膊,她实在不忍心毁了这个温暖的家。
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洒下一道道白练。
月圆之夜,本是妖气最深的时刻。都说妖祟无情,可心中一旦有了牵挂,人和妖又有什么区别?
外间的那包捉妖符器,好像不定时炸.弹,煎熬着胡玖儿的心,丈夫道行浅薄,并未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可他那位师父,既然能发现自己的妖气,找到自己不过是时间问题。
胡玖儿曾听山里老妖说完,妖血能封印符器,事到如今,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冒险一试,若封印成功,这辈子她能守着丈夫女儿安度一生,若封印失败,是生是死,那也是自己的命数。
胡玖儿割破手腕,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符器上,符器发出莹莹金光,胡玖儿心如擂鼓,谭深的声音在里间响起,“玖儿,你怎么还不睡?”
“马上,这就来!”
胡玖儿听到谭深的脚步声、手握上门把手的声音、咔嚓一声门开的声音,面前那包符器终于安静下来,谭深为她披上一件外套,“夜深了,小心着凉。”
胡玖儿安下心来,躺在床上,靠着女儿昏昏睡去。
过了两日,谭深又背着那包符器离开了家门,“玖儿,这次出门,少说也要两三个月,留你独自照顾女儿,我真是对不起你。”
胡玖儿看着包里那堆毫无用途的符器,笑着宽慰谭深,“没事,你快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女儿的。”
那时胡黎儿还叫谭黎儿,谭黎儿半岁时,就能在胡玖儿的帮助下,变幻出九条狐尾,床上的小豆丁撅着屁股摇动九条尾巴,把自己逗得咯咯笑。小黎儿很喜欢自己的九条尾巴,薅着尾巴就要往嘴里送,被胡玖儿拦住,“宝贝,这可不是吃的,你看妈妈。”
胡玖儿摇动身后的九条尾巴,轻柔飘摇,好像一团落地的云彩,小黎儿发出娇娇的笑声,后来,小黎儿每次淘气,胡玖儿就变幻出九条狐尾逗她。
直到那天,谭深突然归来。
时至今日,胡黎儿始终记得,母亲浑身沾满鲜血,用虚弱的声音叮嘱自己:忘了今天,好好活下去。
可是血海深仇,叫她如何忘记?
谭深他怎么下得去手,一个是爱他入骨的妻子,一个是他的亲生女儿,当初他信誓旦旦许下照顾妻子一声的承诺,都是玩笑吗?
胡黎儿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指尖嵌入手心也没发觉,她恨不能将谭深剥皮剔骨,剜心饮血。
胡黎儿打开房门,脚步向前迈进。
下一刻,谭依斐笑语盈盈挨着谭深坐下,谭深怜爱地替她整理衣领,好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曾经,他也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眼泪夺眶而出,胡黎儿那颗僵硬的心,感受到阵阵疼痛,为自己逝去的亲情,还有即将逝去的爱情。
窗外的阳光真好,暖融融地照耀着大地,客厅里的谈笑声不时传来,他们真开心。胡黎儿望向窗外,看向远方,在那天与地的交界处,能找到母亲吗?在那远方的远方,她也能像他们这么快乐吗?
眼前闪过一道白影,一只九尾白狐倏地跑过,胡黎儿就这样悄悄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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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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