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市是燕城的一个邻市,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路途,严池很早就缠着仲景曜出发了。
兴许是周末的原因,早上九点多已经开始堵车了。
严池坐在副驾上昏昏欲睡。
他最近本来就容易犯困,今天起得早,这会有点撑不住了。
仲景曜没叫醒他,尽量控制车辆平稳。
将近十一点,终于到了庄市瑟舟展会,在停车场入口,就有人在等着给他们泊车。
仲景曜这才把严池叫醒。
看着陌生的环境,严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嗯,到了。
他打了个哈欠,解开安全带。
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他的腿有点软,下车的时候一个踉跄,好在仲景曜就在身边,不至于让他摔倒。
“行这么大礼。”仲景曜取笑。
严池本来脸皮薄,听闻他取笑自己,羞得低下头去了。
还是这么不经逗。
仲景曜笑。
“走吧。”仲景曜牵他的手,说:“这个展会有很多行业大拿,你自己好好把握。”
严池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设计展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严池果然看见很多在杂志上见过的设计界大佬,其中就有他最喜欢的张经国。
严池眼里透着仰慕和敬佩的神色,却也只敢远远的看着。
他们站着的图块是室内设计方面的,黑白构线图充斥着他的大脑视觉。
像一个记忆网格,每一根线都有它自己的灵魂。
仲景曜知道严池因为失语症而有所顾虑,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心,以此为鼓励。
别怕,有我在。
张经国和助理二人站在一张地铁设计图前,构图和色彩都把握得恰到好处,美观大方,每一根线都散发着独立的创意和美感。
果然能出现在设计展上的,都非同一般。
张经国在和助理做分析,什么该,什么不该,严池在一旁也听得认真。
“年轻人,你听得很认真。”
仲景曜站在不远处,看着严池和老人交谈甚欢,既欣慰,又心疼。
严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失语症,严池不会畏畏缩缩,他应该大大方方的展露自己的才能。
仲景曜眸色深沉,紧紧地看着严池。
严池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冲他笑了笑,拿到了张老的签名后,兴奋得像个小孩子,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仲景曜身边,像展示宝藏一样,展示着张经国的签名。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说下周会去燕城。】
严池今天没带作品过来,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和展上的各种各样的名图相比,他的设计上不了台面。
他们都很会创作,色彩搭配得完美,融合线也处理得很好,连阴影的手法都很微妙,像被赋予了生命,生生不息。
“他去燕城,然后呢?”
严池看着仲景曜,挠了下头,拿起手机打字。
【我想请他吃饭,会不会有点冒犯。】
“你觉得呢?”
严池点头。
会吧,再如何交谈甚欢,那也是第一次见面,还属于陌生人,突然请人吃饭感觉很奇怪。
“冒犯不至于,但他不一定有空。”仲景曜说:“你不妨试一下。”
…
自从上次在饭店碰到严明旭后,严池再也没有见到严家的任何人。
接到严俊文的电话时,严池有些恍惚。
他以为事情过去了很久,觉得他都快忘记了,忘记了自己还有家人。
他很清楚严俊文,他向来都是利己主义,找他准没好事。
可说到底还是他的父亲,严池还是向组长请了假。
到了严俊文给他发的位置,刚进门,严池重重地挨了一个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席卷大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死哑巴。”
“现在见你一面都得预约了?”
“看来我是给你脸了。”严明旭骂骂咧咧。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想到前些天的屈辱和狼狈,严池想也没想抬手还了回去。
啪的一声。
震耳欲聋。
严池愣了,严明旭也愣了,反应过来瞬间怒火中烧,“你他妈想死。”
严俊文坐在主位,看见严池还手,也愣了下。
他记忆中的严池永远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向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严池变了。
果然被精细养着的,脾气也日渐见长。
严俊文轻咳一声,慢悠悠地说:“胡闹。”
语气丝毫没有对严明旭的作法感到不高兴,更没想替严池说一句话。
“一家人天天吵吵闹闹像什么。”
对了,在严俊文眼里,严明旭对严池的所有行为都是普通的吵吵闹闹而已。
这么多年以来,严俊文都在做一个装聋扮哑的角色,连和稀泥都没有和过的人,又怎么可能突然为他发声呢。
严俊文明知他杏严明旭关系紧张,偏偏还把他带了过来,分明已经默许了他的行为。
严明旭这人藏不住话,路上应该已经说过怎么收拾他的话了。
偏偏严俊文还是带来了。
对于这些不平等严池已经习以为常了,却还是有点失望。
他心冷了又冷,选择坐在离严俊文最远的位置上,等着对方开口。
“小池,你坐过来一点。”
严池被叫得恶心,他没回应,只是抬头冷淡地盯着严俊文。
有话就说。
“东郊那块地皮,家里现金流都投进去了,你让仲总……儿婿再投资一点。”
“不多,一个亿就行。”
严俊文没有经商头脑,这些年全靠曲景宏留下来的资源,这些年过去,严氏早已经内部中空,被腐蚀的差不多了。
严池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莫名地感觉有些痛快。
【我没办法。】
【你自己去跟他谈。】
严池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努力让自己做到平静,可藏在桌底的手不可避免地颤了颤。
这是他第一次选择不妥协。
“爸,我就说了。”严明旭瞬间暴怒,“他现在傲得很。”
“打一顿就好了。”
“闭嘴。”严俊文呵斥,“他是你哥,说话放尊重点。”
严明旭后牙槽都要咬碎了,他恶狠狠地瞪着严池,带着警告的味道。
严池低着头,刚才那一股狠劲过后,他才有些心惊。
他打了严明旭,还拒绝了严俊文。
他并不后悔,只觉得爽快,这么多年他总算做到了。
尽管很不想承认,严池都算严明旭,但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应有的尊重。
今天这一记耳光,算是了了这么多的怨和恨了。
他不想和严俊文周旋,留下几个字后,在严俊文和严明旭的骂声中离开了包厢。
室内外有温差大,大得让严池觉得今天格外冷,他拉着衣领,将自己完全藏在里面,密不透风。
他站在路旁,吹了好久的冷风。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跟前,严池心一动,鬼使神差地开门坐了上去。
司机本想调整一下状态,见来了客,还是热情地问他要去哪里。
严池打了几个字,把手机递到司机面前。
“墓园啊,这地有点远,车费会很高,你确定吗?”
严池点头。
司机五十多岁,面相还算和蔼,他从后视镜里看严池,像验证自己的想法,又问了严池几句,见他不说话,要么打字,他就知道严池是哑巴了。
他有些怜悯地看他一眼,后面再没有开过口了。
严池下车的时候,司机还问了句:“这里很难打车的,你大概要多久?要不我在这里等你吧。”
严池摆手拒绝,然后径自走进了墓园。
冬天的风凉飕飕的,司机摇上车窗,还是打了个寒颤。
要不是白天,他估计要被吓破胆了。
他往后退了车,打算原地等严池,实在不行再空车回去。
严池在曲蕴琳的坟前坐下,头轻轻靠着墓碑,大脑闪过很多画面。
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地委屈,不知怎么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明明知道结果,可还是忍不住难过。
妈,我好想你。
严池屈身抱着膝盖,雪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越积越多,慢慢有了厚度?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严池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手脚开始冰冷。
他的手机嗡嗡作响。
看见仲景曜的头像时,严池才有了些表情,他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按下了接通键。
“你在哪?”
严池委屈地吸了口气,他把镜头切成后置,刚想打字,仲景曜已经挂断了电话。
噔的一声,在墓园里回响。
仲景曜赶过来的时候,严池眼神都迷离了,他张了张嘴巴,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可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严池刚站起来,腿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整个人往前倾去,被仲景曜稳稳接住了。
他贪婪的吸取着仲景曜身上的气息和暖意,久久没有松开。
像渴了很久的鱼,突然回到水里,大口大口的吸着氧气。
仲景曜不急着问他原因,安静的抱着他,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
天色越来越晚,墓园里安静得诡异,连虫叫声都没有,只有不远处有一盏灯,细小的雪花飘落,很快消失不见。
仲景曜替他拨掉肩上的积雪,一边心疼地给他搓手。
冻红了的手又僵又硬,都有点舒展不开了。
“回家了,好吗?”仲景曜低声询问。
严池靠着仲景曜,回头看了眼曲蕴琳的照片,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坐久了,严池走路有点飘。
仲景曜揉了揉他的肩,一个弯腰,将严池抱了起来。
严池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抓住仲景曜的衣领,确定自己不会摔下去,才缠上仲景曜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回去的路上相对无言。
雪还在下,把黑色的车身染成了白色,经过减速带,薄雪又被抖了下去,周而复始。
回到仲宅,姜宵曼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异常,她没有多问,低声交代了张姨煮姜汤。
替严池盖好了被子,仲景曜探了探他的体温。
好在没发烧。
仲景曜亲亲严池的额头,“你先睡一会,一会再起来吃饭。”
严池没反应,翻了个身,将自己藏进被窝里,喉咙干涩得难受。
在床沿坐了一会,仲景曜才去了书房,攥着的手机快要被捏碎。
他脸色深沉地打开电脑,拉出了一个文件,给叶煜丞发了过去。
叶煜丞玩了个通宵,这会儿刚睡醒,他赤着膀,床上一片狼藉,衣物乱丢,有些显然并不是他的尺寸。
身后的男人如藤蔓般缠上他,“这么忙?”
叶煜丞没说话,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敲打,给对方回了信息。
他转过身,在男人唇角落下一吻,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嗯,我回去了。”
敖嘉年留恋地勾着他的手,“这么无情?”
叶煜丞笑,勾起他的下巴,“你说谁更无情?”
敖嘉年自知理亏,拍掉他的手,问:“你回去干嘛?”
“想知道?”
“嗯。”
叶煜丞说:“那和我一起去?”
敖嘉年沉默,“你走吧,记得帮我关门。”
“你真无情。”
[让我康康]插播一对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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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二十二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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