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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小老头

夜已深,刚收拾完乐器房的谈青轻轻地关上隔音门准备回房睡觉,临走时他还不忘看向早已锁门的郑知了的房间。

看着毫无任何特点一片死寂的门许久,谈青默默地对着那扇门笑了出来。

谈青轻轻地冲自己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般扭头走进自己房间洗漱睡觉,梦里是一家四口团聚的模样。

距离上一次谈青梦到一家四口的画面还是在五年前。如今时隔多年,这个梦终于有了续集。

由于这两天郑知了还没工作,他这几天算得上是睡得自然醒,睡眠质量以及睡眠时间都相当的好。他一大早就起来去楼下小区里的公共健身设施那里锻炼,和他作伴的是上次和他一起去派出所的保安大爷。

大爷名叫黄良友,退伍军人出身,今年七十三岁,军龄二十年。由于退休之后过于无聊主动向小区里头的管理员申请小区保安的身份来消遣,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然后在小区的公共健身场所锻炼两个小时再去保安亭上班。

郑知了最开始住进谈青家里的时候,黄大爷几乎是天天跑去谈青家里陪他向他问关于他表舅之前的事情。郑知了第一次碰见这么多问题的人,他觉得黄大爷是好心也就知不无言,言无不尽一一跟他讲明白。

和黄大爷聊了一个星期的天,黄大爷彻底将郑知了家里的事情了解了大概。也是通过这几天,黄大爷自动认为郑知了是他没有血液关系的亲孙子——和谈青同辈。

黄友良时不时会邀请谈青和郑知了一起去健身,但每次都会被他们以工作忙回拒了。但这次郑知了没了工作也不好拒绝便应了下来,这一应便是连着两三天的早训。

黄大爷天没亮就起来锻炼了,他跑完了5km的晨跑,慢慢在小区里散步然后在杠杆那边等着郑知了,他一看到郑知了便挥了挥手叫他过来跟他一起练单杠。

郑知了看着比他高了快两个头的杠杆有些望而生畏,他退后一步假借尊老爱幼的意思先让黄大爷先上去,他在下面看着防止大爷摔倒。

黄大爷也不推辞,笑夸着郑知了年纪轻轻还这么懂事不容易不像谈青一样没礼貌。

郑知了笑笑没说话。

大爷手里套着专业单杠手套和绳子顺着杆往上爬然后整个人挂在杆上凭着手臂力气上演了一个旋转式的太空漫步。

郑知了站在下面看傻了眼,他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肱二头肌又看了看黄大爷旋转时露出来的肌肉。

郑知了不由得在心里为黄大爷鼓掌,这么大年纪了,体力不比年轻人差分毫。

十圈下来,黄大爷一脸轻松地解开绑着双手的绳子从单杠上跳下来。大爷站在单杠下双手互拍了下手套上的余灰,擦着额头上的余汗主动从单杠下退开给郑知了让位子。

郑知了站在刚才黄大爷站的位置下从下往上看,刚才不过一个臂膀的距离现在却看起来遥不可及,两米的高度看起来跟两百米没什么差别。

郑知了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伸出双手的那一刻他在心里为自己拒绝黄大爷打草稿。

黄大爷抱着手在一旁热心地指导郑知了如何握住单杠使力。

“大爷,我……”郑知了挂在单杠上双脚前后摆动有些不受控制,他开口想向黄大爷求教怎么停止下来。

黄大爷微抬着头,他没听清郑知了在上面说什么,他往前凑近了一样鼻子下意识地拱着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这时,一个比郑知了更清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郑知了和黄大爷都很熟悉这个声音,他们几乎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

“老头,你干嘛呢?”

不远处,谈青穿着阿迪的一套运动衫头上套了一个黑白条纹相间的吸汗发带迈着小步渐渐向他们走来。

谈青那一身穿着看起来也像是要锻炼的样子。

郑知了挂在上面看谈青过来手突然没了力气一个松手从单杠上斜跳下来。黄大爷被郑知了突然掉下来的动作吓得不轻,腿后退身体打着哆嗦歪了一下。

“你小子——”

正巧谈青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大爷一声大骂正好对着谈青的脸,谈青刚才还好声好气的脸现在嘴巴还笑着但眼底里看不见笑意。

“老头,我怎么了?”谈青皮笑肉不笑地说。

“没说你。”黄大爷摆了摆手,想要跟郑知了讲他刚才那个动作的危险性,一转身,郑知了已经站在他面前。

郑知了笑着和谈青打招呼:“青哥早。”

谈青点了点头往前进了一步,回以郑知了一样的微笑。

两个人很是客气的互相打完招呼后,黄大爷掐着腰看着他们劝骂郑知了的话堵在喉咙里。

黄大爷眼神在距离不到十公分的两人,心中暗想: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吗?

还记得上次他和他们两个人一起见面的时候,谈青和郑知了两个人隔着他坐着老远打招呼,除去礼貌性的驱寒问暖之外他们两个人说不上一句话。

那时候他还以为他们两个性格不合呢。

可现在倒好了,才过了半个月不到,郑知了居然主动和谈青打招呼,这简直不可思议。

谈青笑了笑说:“早,你和这老头出来锻炼?”

黄友良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谈青称呼自己为“老头”很是不爽。

郑知了如实交代:“嗯,这两天没工作想锻炼放松一下,黄大爷正好也在锻炼所以我们两个……”

谈青点了点头,没有多大礼貌的用下巴点了点黄大爷,他说:“老头,你这么大岁数还来这种给年轻人玩的地方,骨头受不受得住啊。”

嘴上说的关心的话,但样子却没多大诚意,他阴阳怪气的嘴脸一出让人对他刚说出的关心的话的真实性存疑。

黄大爷“呵呵”两声,往前一步揪着谈青的痒痒肉一拧,谈青疼得差点跪下。

黄大爷说:“还行,跟你们这些孙子在一起玩,感觉我年轻了不少呢!”

黄大爷一松开手,谈青捂着腰处倒吸一口凉气暗骂了一句“我操”。郑知了和黄大爷都听在耳里,黄大爷明着嘲笑,郑知了暗里偷笑。

谈青还想再说些什么,黄大爷一个搂肩将谈青圈在自己的臂弯里拐着他到单杠下面。

黄大爷默默地将郑知了递给自己的防滑手套套在他的手上,谈青疑惑地看着黄大爷却没有阻止的动向,他只是好奇地问:“你要干嘛?跟我打拳击?”

黄大爷笑笑不说话,他转过头和一旁的郑知了交换眼神,郑知了秒懂但有些犹豫。但下一秒,郑知了默默站在谈青的另外一侧,心里默数“321”。

“3——”

“2——”

“1——”

郑知了抱着谈青的脚拼命将他往上举,黄大爷顺着杆往上爬然后利用绳子将谈青的手绑在单杠上。谈青习惯性地抓牢杆子,等着他彻底用力抓紧,郑知了立马松手让他挂在上面。

谈青的脚没了托底依靠在空中划拉了两下,手不自觉地抓紧单杠朝着脚下看热闹地两人喊道:“我操,你们两个想干吗!”

郑知了没回答他眼神瞄向了一旁的黄大爷,黄大爷叉着腰在单杠前面晃荡了两下,他懒洋洋地说:“今天无聊,折腾折腾你,你个没大没小的,太久没揍你都不知道尊老爱幼了。”

郑知了站在一旁偷笑,眼神从黄大爷看到谈青,谈青抓住单杠,又听到黄大爷的话脸上的色彩一时鲜艳极了,一会红一会青的。

脸上身上的青筋暴起,弯曲的手臂像蝴蝶的翅膀一样不断振翅。

谈青抓着单杠抓了30秒便认输了,虽然没说什么软话,但比刚才说的话要动听得多,一口一个爷爷叫得顺口。

黄大爷笑骂着让谈青记住今天的教训,说完他便指挥郑知了和他一起松开绳子放谈青下来。

一落地,谈青便学着黄大爷押着他的动作锢着大爷和郑知了,一手一个,没用力就是吓唬一下他们。

“你们两个,一起对付我?!”

不一会儿,三个人对视一眼瞬间哄堂大笑,黄大爷扶着膝盖笑弯了腰,谈青用力挤出来的肌肉也瞬间消了下去,郑知了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在笑什么但也控制不住自己。

笑了没一会,谈青笑不动了,头上的吸汗巾早已吸收了他头上的薄薄细汗,本来只是下来散个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谈青意外完成了锻炼的任务还获得一个紫色的淤青。

“上楼吗?”谈青冲着黄大爷说,眼神却看向郑知了。

“我都可以。”郑知了说。

黄大爷正好觉得现在无聊了,反正现在还没到他上班的时间干脆也点了点头拉着谈青和郑知了一起走,谈青家也算是他第二个家了,熟门熟路也不怕生。

三个人坐着电梯上楼,黄大爷大大咧咧地往指纹锁上摁着自己的大拇指率先开门。

落在他身后的谈青看着敞开的大门和大爷随意脱掉摆在门口的黄绿色老北京布鞋皱着眉开口说道:

“老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来熟,这是我家,你把你的鞋给我摆好了!”

谈青像是一个操心的老母亲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断唠叨一样。

那个被?操心的“孩子”从屋子里头探出头“调皮”地抓着一旁鞋架上的干净的拖鞋扔向谈青怀里,看到谈青一脸无奈且暗里生气的模样,黄大爷发出爽朗的笑声。

郑知了跟在谈青身后看着他们的全部动作不禁在心中感叹谈青和黄大爷的感情真好。

跟谈青合租住了这么久,郑知了或多或少也了解了谈青的生活习惯。他除了有时候生物钟颠倒生活作息紊乱以外,谈青还有一个不大不小不怎么重要的生活习惯。

谈青有强迫症,一个比较小的生活强迫症。

他不喜欢别人打乱他早已放好的房中物品的位置。从屋外的鞋柜到屋子里头沙发、花瓶之类的布局,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不允许。

之前郑知了不小心将沙发旁边的假花位置往左挪了一点位置,谈青那时候看到差点就要发火了,但好在他看清郑知了时及时收住了自己的怒火好声好气的跟郑知了讲自己有强迫症这个怪毛病,郑知了理解且极为诚恳地跟谈青道歉。

时至今日,郑知了和谈青因为谈琴关系更加的亲近了一些但对于谈青的立下的规矩郑知了还是不敢破坏的。

就比如昨晚郑知了将圆板凳从储藏间搬到乐器房就是这么一个原理:

郑知了记得自己前天在乐器房里看到了那条圆板凳放在屋子里的角落里,但是昨天他进去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昨晚他想要回房休息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被放在储藏室的圆板凳。

郑知了以为是谈青想要扩大屋子里空间才将它拿出的,但现在他们已经要回去睡觉了就不存在扩大空间一说,所以他干脆将圆板凳搬回原位。

至于后来郑知了为什么又将圆板凳放到了谈青前面,还不是因为郑知了前脚刚迈进去谈青后脚便像浑身抽搐一般全身抖了抖给郑知了吓得以为他要变异了。

但幸好后来谈青又是一动不动睡如死猪。但郑知了还是担心谈青又像刚才一样突然抽搐然后又不小心滑倒,郑知了看着手里的圆板凳悄悄地放在他膝盖那边。这样,郑知了就不怕谈青又突然抽搐然后从椅子上滑下来。

但也因为这样,郑知了昨天晚上看见谈青醒来之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擅作主张挪了圆板凳的位置而生气,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不太敢主动跟谈青说话。

可现在,黄大爷堂而皇之的将门外鞋柜上谈青许久不穿的拖鞋扔在谈青身上,脸上还嬉皮笑脸的。

郑知了看了看谈青——也没看出生气的样子,反倒更加开心。

郑知了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他们两个人感情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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