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眨眼的时间而已,漫天的火焰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个穿着白衣、顶着白发,面色红润的老翁瞬间站在了狻猊面前。
老翁抬手一挥,袖子就像是扇面那样展开,不仅完全挡住了狻猊刚凝出的火焰,还有空余去抓小丧尸的天灵盖。
老翁的手干瘦如柴,可带起的掌风却磅礴似海,要是被那手掌抓到下场多半就只有一个死字。
“住手!”
随着这声怒喝,老翁的手被一个东西打开,那东西旋了一圈,飞到了一只苍白颤抖的手里。
一个头发散乱了大半的妇人站在老翁侧后方,正是之前带着小丧尸一起逃跑了大半夜的那位女子。
狻猊本在咬着小丧尸的衣领往后拖,见状松口大喊:“不是让你们走吗!你来干什么!”
此刻那妇人的额上全是汗,她一身灰色布衣上到处都是大块大块的血迹,几乎把衣服都染成了黑红色。
妇人失血过多,明明虚弱得连唇色都发青发白了,却还死死瞪着老翁,像是就要往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走?我流着这身血,能走到哪去?”
她悲怆道:“只要我还活着,我的丈夫、孩子就随时可能被杀死,我的生活就永远都没有安宁的一天。”
她忽然音调拔高、狠狠盯向老翁:“我要他死!”
老翁却只转袖负手,一双倒三角眼都没看妇人一眼,冷冷道:“不肖子孙。”
下一刻,妇人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一样,猛地被提了起来、悬空的双脚艰难地挣扎起来。
妇人脸色胀紫、扯出一个狰狞的笑。
“不肖子孙?要什么才孝,是要把一身骨头都给你挖出来去炼香,还是要把血放干了给你去续命?不孝,不孝,你这种怪物,还有脸谈礼道!?”
老翁顿时怒吼:“放肆!”
他转身面向妇人,手上正要动作、却忽然感到手腕一重。
五根短短的手指扣在老翁的腕骨上,那青灰的色的手指力气奇大,甚至把老翁的手腕都抓碎了。
老翁脸上浮现怒意,他立刻扔掉手里的妇人转而朝小丧尸动手,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动弹不得。
他朝妇人喝:“你做了什么!”
被扔到地上的妇人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你不是喜欢用活人炼阵吗?今日你就自己尝尝被炼化的感觉吧!”
话音刚落,一个血红的阵法立刻出现在老翁脚下。
猩红的色泽、沉闷的气息,纷纷昭示着阵法有多么阴邪。
丧尸的反应从来都是慢半拍,眼看着那阵法都要发动了,小丧尸还是死死钳着老翁的手不松开。
妇人赶忙上前:“孩子,松开!”
就在妇人护着小丧尸退后的一瞬间,那红色的纹路像是活了一样瞬间爬上了老翁的身体。
他的皮肉像是融化的蜡烛一样,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掉,只在短短两三分钟里就掉得只剩一副裹着皮的骨头,显然是不能活了。
妇人看着他这幅惨样、开始癫狂地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着笑着就变成了痛哭,最后她只垂着头、低低呜咽出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她耳旁响起,妇人缓缓抬起头,就看见小丧尸正定定地看着她。
小丧尸的眼睛漆黑、里面透不进一点光,冰冷又渗人,可妇人却丝毫没有惧怕,只是一把抱住了他。
小丧尸的身体永远都是冷的,僵硬、瘦小,就宛如十几年前、死在她怀里的那个孩子。
这么多年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恨自己,如果当时不那么胆怯、不那么怕死,她或许就能早一步带着儿子逃出这里,那她的儿子就不会死。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如今,此刻,她只能对着孩童模样的小丧尸说:“没事就好,走,婶子带你回家......”
这时,一股威压忽然从那老翁的“尸体”上冲开。
令人牙酸的簌簌声响起,一个东西从老翁的骨架上凸起,竟然是从那肋骨的位置上又长了一只完好的手出来!
那只怪掌力大无比,竟然突破了血脉炼法,刹那间就一掌横出把妇人打得飞出去,又反手抓住了小丧尸。
同时,老翁身上原有的两只手臂翻折,齐齐化掌、“砰”地打在了小丧尸头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眨眼的时间而已,小丧尸的脖子就像是面条那样软了下去。
妇人咳着血,嗓子里挤出一声悲鸣痛呼。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又杀了我的孩子——”
她的额上青筋鼓起,眼睛充血,大半个眼白都被染成了红色。
妇人周身的气息逆转、神智混乱,明显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可那只剩一副骨架的老翁却发出叹息:“这怎么能叫做杀呢?这是供奉啊。”
他像是在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小辈那样,苦心劝说:“你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就不能和你爹一样好好孝顺呢?当年让他奉上妻儿、他就立刻割了血肉过来,怎么你就不能照做呢?”
妇人顿时脸色惨白:“什、什么......母亲和姐姐、她、她们也是被......”
她急气攻心、喷出口乌紫的血,终于倒了下去。
老翁撑着一副骨架走了过来:“人微弱如蝼蚁,你不曾窥探过,又怎么会懂得大道精妙。”
他望着妇人:“能化为我的养分与天地同寿,是你们的造化啊。”
他端着这悲天悯人的说辞,动作却一点也没慢,手掌如闪电一样抓向了妇人的脖子后的脊骨,显然是想将她身上的骨头活活撕出来!
“咔嚓”一声,老翁的手骨直接被掰断了。
“你、你怎么还活着!”
老翁拿要吃人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小小孩童,而小丧尸只无辜眨眼。
被一个孩童作弄了这么多次,老翁也彻底没耐心了,什么悲悯什么不忍,瞬间就收得干干净净,那张干瘪皱巴的脸皮拧成一团,活像块挤干的破抹布。
倏地,老翁浑身一抖,一道带着磅礴灵力的掌风扫向小丧尸。
“你的全身筋脉、丹田各处都被我震碎了,这会儿恐怕是连站着都很吃力了吧?你这妖物要是自己奉上内丹,我或许能让他们几个死得痛快噗——”
老翁话都没说完,他那一身骨头就呈对折状直接横飞了出去。
小丧尸赶上去、一手抓住老翁肋下多出来的那条手臂,一边直接一脚接一脚地往对方身上踹。
小丧尸的动作快得离谱,老翁每每想抵挡或者避开时小丧尸就立刻换个角度,恰好都能卡着老翁的防御死角下脚。
老翁砰砰砰地被连着往骨头上这么踹,眼看就要散架。
这时,一道手腕粗的雷电忽然朝着小丧尸打了过来,小丧尸被劈中、顿时动作一滞。
“老祖宗!我们来助您!”
阵阵呼和声起,原来是之前被狻猊火焰拦在宅外的那些修士赶到了。
老翁趁机往小丧尸身上重重拍了一掌,在把小丧尸拍进地里的一瞬间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下一刻,无数的法术、法宝、符篆像是不要钱一样地朝地上打过去,造成的轰鸣声简直要把人耳膜震破。
然而等众人以为得手的时候,却看到了那个矮小的身影站了起来。
那孩童浑身赤.裸,从烈火雷光中一步一步走出,他没了一条手臂,脖子也碎了,脑袋耷拉在一边,可却还能自如行动。
老翁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立刻乏力似的地倒下去,旁边的一个妇人见状一愣,但也立马也跟着跪下了。
她红着眼睛朝小丧尸恳求:“求阁下高抬贵手,我们愿奉上上品法宝三件,上品灵石丹药无数,求您给我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说完,她又拉过来一个眼神怯懦的少年楼着,说他们娘俩不求得道升仙,只是想活下去,求饶过他们这一次。
周围人立刻附和起来,扔下武器跪地恳求,一时间哭声漫天。
狻猊之前趁乱把昏迷过去的妇人和红鱼救走了,这会儿折回后就站在小丧尸脚边。
他胡须动了动:“小家伙,你想怎么做?要放过他们?”
小丧尸看着那个护着儿子、哭得可怜的妇人,嘴张开了又闭上。
狻猊立刻就懂了小丧尸在想什么。
他想说这些人只不过是在演戏,他们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那地牢里的污浊气息重得他想吐,不知道是在里面折磨虐杀过多少生灵。
可最后,狻猊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叹了口气,拿尾巴轻轻拍了拍小丧尸的背:“好吧好吧,反正我们也弄到那个什么能量了,回去吧。”
小丧尸应了一声,耷拉着软塌塌的脖子、跟着狻猊走了。
等到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后,那原本啜泣着的女人却慢慢抬起了头。
她眼里哪里有一点悔过和悲伤,只冷冷望着小丧尸离开的方向:“老祖宗,大阵随时都可以发动。”
而之前一直被称为“老祖宗”的老翁,居然此时也低头恭敬道:“拖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大阵启动了,请您务必别放过他。”
而那个不起眼的、被吓得发抖的少年却缓缓在众人簇拥下,站了起来。
他舔了下嘴唇:“待大阵一动,他们一个个都得乖乖被放血,等放完了,那一身皮、肉、骨,随你们处置。”
“祖宗高明!”
“多谢老祖宗!”
在场的所有修士们全都露出感激的神色来,一看就是已经沉浸在了自己关于“升修为”的畅享中。
所以他们谁也没注意到,那地牢里丝丝缕缕的血气、怨气,一直都在朝着某个方向汇聚。
人们忙着收拾四周、准备法器,而被族人奉承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看看着自己的手掌。
忽然,他脸色一变。
他连“不好”两个字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刹那间胸腹一痛、嘴角溢血。
而此刻,整个大宅废墟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匍匐在地。
如山洪海啸般的压力压在他们的头顶,几个修为低的甚至已经直接七窍流血没了气。
“咚——咚——”
鼓声一样的动静朝他们靠近,每响一声,周围的就多出几个死人。
等到这鼓声贴着少年的脸响起来时,他已经脸色惨如金纸。
一个黑雾般的东西立在他的面前,这黑雾体积庞大,几乎要盖住整片天。
少年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艰难开口道:“恳请阁下......”
他一件一件地说着家族里的珍宝珍藏,说着要是留他一命、他愿奉上一身修为再为对方做奴做仆。
那黑雾听了,居然就真的没再动作。
少年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了,正窃喜着抬起头时,他忽然看到了一张嘴。
一张向两边高高咧起的、极其巨大的一张嘴。
它对着他,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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