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回去”晏保宁接过青枝递来的暖耳，疑惑地问在马车边守着的向明
“最近城里不安全，殿下让我不必急着回去”向明呲着大牙回答
“不如驾着马车慢慢和我们走回去吧”毕竟是一番好意，晏保宁也不忍拒绝，提出了折中的法子
三人一马车慢悠悠地回家，晏保宁突然想起自己在铁匠铺里定了一把匕首，凭着模糊的记忆，摸索着找寻那家铁匠铺
“是这没错”铁匠铺的大门敞开着
“这位姑娘是来拿匕首的吧”一位妇人热情地问向晏保宁，铁匠不见其身影，店里就她一人
“我家那口子说了，这几日有一位姑娘要来拿定做的匕首，我想着你应该就是那位姑娘”炉膛里窜出的火苗将老板娘的脸庞映地红彤彤，晏保宁接过她递过来的匕首
“姑娘瞧这刀刃可还锋利”她绽开的笑靥和火光一样灼热
晏保宁翻转手腕，在月白的襦裙边划过一道寒光，刀身出鞘直直钉如老板娘身后的模板，刀刃没入三分，刀身微微震颤“是把好刀”
老板娘喉头滚动，这姑娘转刀的手法娴熟，和柔弱温和地模样反差太大
将剩下的银子付完，晏保宁心情不错地把玩着新得的匕首
晏家刚入都城时树大招风，有一段时间遭到官场政敌针对，晏峥怕对方狗急跳墙伤害自己家人，专门请了武学师傅教姐弟二人防身术，只是晏保宁天资不高，师傅没办法，只好教她用最轻巧的武器，能防一点是一点
“那好像是主子的马车”向明眼尖地发现街对面停着越瑾的马车，激动地同晏保宁讲
不知那辆马车何时停靠，车辕陷入半指深，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被先一步出来的狐裘掀起底角，浅蓝色的广袖衬的指尖白皙，躬身踏雪直直朝三人走来
和平日完全不同的装束，晏保宁记忆中素来凌厉，总是有疏离感的眉眼突然有了少年的清朗
越瑾一眼注意到晏保宁手中轻巧简朴的匕首，素白的手掌刚好和匕首不差分毫，看她握住的姿势，刚刚应该是在把玩转动“这家店的确是洁洲城里最好的铁匠铺”
这是变相夸她眼光好，晏保宁很是受用“我的要求都能达到，确实没辱没名头”
“回去嘛?”越瑾并没有细问，他的影子将晏保宁完全笼罩
“恩，你刚从县衙回来路过啊”越瑾很忙这是晏保宁观察到的，他好像日日都有干不完的公务，即使在府里，大部分都时间都在书房
“今日休沐”
那怎么会在大街上碰到，晏保宁和他算不上熟络，也不好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办了些私事”越瑾不咸不淡地开口，两人迈着极慢的步伐并排行走，向明和青枝很有眼力见落在他们身后跟随
“哦”晏保宁不感兴趣，也找不到话题和他聊
“你想去看看嘛”他脚步停了下来
“啊?”看什么，晏保宁此刻觉得身旁的人今天是不是真的，怎么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她没说要去看啊，上次他的私事可是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等等，这人不会伪装着憋着什么坏吧
晏保宁心中警铃大作，绝对不能被越瑾今日的外表所迷惑
“我能说不想嘛”晏保宁义正言辞地拒绝
“能，只是和孤儿的事儿有关，你当真不想去看看”狐狸发出了魅惑的邀约，恰恰是晏保宁这几日心里最重视的
“你的私事怎么会和孤儿们有关”晏保宁打破砂锅问到底
“去了就知道”**裸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马车已经停在他们身边
马儿朝着回府的方向打了个转身，洁洲的地势并不平坦，晏保宁能感受到此刻他们在往一处地势低的地方驶去
要问越瑾去哪，大概率不会得到确切的答案，晏保宁有耐心的等着到达目的地，路途并不算遥远，很快颠簸停了下来
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居高临下，一处破败的院落映入眼帘，锈蚀斑驳的院门敞开着，院中杂草落叶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角落，这可不像有人居住过
“这里和孤儿有什么关系”晏保宁搞不清越瑾的意图
“这里之前是一座学堂，不过已经荒废了快十年”
“你想让洁洲的孤儿们住在这里?”晏保宁发问
她的个头只到越瑾的肩膀，他轻微错开身，沿着石阶走到院门，等着晏保宁
“你不是让侍女买了许多笔墨纸砚给了那个孤女嘛”
“你监视我?”晏保宁不满地蹙眉，很少有人能让她三天两头的生气
“洁洲的笔墨纸砚被你买走大半，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不知道你买了什么，更何况，城西妇人收养孤儿的事情洁洲城人人皆知”越瑾丝毫不掩饰他如何知晓晏保宁的一举一动
行，也算不上监视，但心里还是很不爽“别磨磨唧唧，有事说事”她三步并作两步下了石阶，没好气道
“洁洲孤儿的情况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改善，我会派人扩修收容他们的地方，但是想让他们能读书，这里没有和都城一般的教书先生”越瑾将选择权给了晏保宁
“为什么突然如此好心”他上次马车上说得冷心冷肺的话晏保宁可是一个字都没忘
越瑾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这几日总是梦到晏保宁和他讨论孤儿气得面红耳赤的场景，每一次又会被噩梦惊醒，左右睡不着，昨夜他将洁洲十年来造册登记有关孤儿的记录细细翻看，发现十年前洁洲在此处曾有一家私塾，只是如今早已荒废
就像上天冥冥中注定，向明来禀报要去替晏保宁带路，鬼使神差地他做了这个决定
踏进院落的瞬间，晏保宁一脚陷入了软绵绵的积雪里，一个不稳身体朝前倾倒，她下意识的拉住身旁人的衣袖，温热的触感牢牢扣住她的左腕，越瑾反应迅速将晏保宁圈在怀里，她的身体稳稳落回结实的臂弯
“不好意思，没站稳”迅速站直身体，本能地和越瑾拉开距离
“杂草积了雪，等让人将这里收拾出来再进去吧”越瑾本想带晏保宁进去瞧瞧，出师不利，还是收拾好了再来看吧
“也好，也好”低头看了看裙摆沾上的泥迹，她耸耸肩表示同意，差点摔倒的惊吓惹地晏保宁心跳加快，提起裙摆有些慌忙局促地往外走去
“想教那些孩子们读书吗”越瑾瞧着裙摆下半只脚从鞋里滑了出来，可她本人似乎并没有想穿好的意思，大步赶上与晏保宁保持一臂的距离，防止再一个不稳崴了脚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要办学堂教那些孩子们读书”
“在你眼里看来我不是个好人”越瑾低笑出声
他当然不算得上是个好人，掐她脖子，利用她做局，就连今日的偶遇八成也不是什么意外，他就像一只织网的蜘蛛不动声色地拉她入局
盯着晏保宁不会说谎的眼睛，越瑾没了笑意“确实不是好人，那你敢不敢接下我的邀约”他深邃的眼睛清晰地倒影在晏保宁眼中
“你的提议我很心动，不论你有什么打算，只要不伤害这些孩子，我可以答应你来教他们”从越瑾嘴巴里得到问题的答案难于上青天，但如果真的可以让这些孩子上学习字，她愿意入局
“不是什么阴谋，我是一城县令，你都指出我的失策之处，有则改之”少年的尾音上扬，难得没了沉稳端方
晏保宁呼吸一滞，他真的是越瑾?
“当真?”
“当真”寒气在嘴边凝结成雾，似是许下什么珍贵的誓言，越瑾的承诺重若千金
“好，希望等开春这座院子能传出孩子们的读书声”声音带着隐隐的期许
“马车颠得人难受，我们走回府吧”晏保宁很想尽快将洁洲的路都熟悉个大概，邀请越瑾和她一起走回去
腊月的天暗得很快，等两人漫步到府外时早已黑透
“我说你有什么不放心，你们姑娘不是全须全尾回来了”向明轻嘲在府门探头探脑的青枝，这侍女担心她家小姐安全，非要守在门口等她回来，这是多不放心她家主子
“切”青枝回应他的是一个白眼
“元正假放七日，我来不及采办年货，这几日你多费心”若只有他一人倒是无所谓新年要怎么过
“才放七日嘛，我阿爹怎么休十几日才去上朝”晏保宁怎么记得，晏峥每年临近过年都会提前休沐，陪着季云罗上街充当劳动力
“只有都城的官员可休十四日”
“这是为何?”难不成休沐也休出了三六九等
越瑾的思绪拉回了许多年前的除夕，她的母后在宫宴的最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此深情的君主往后的每一年取消了除夕宫宴，佛堂静坐七日思念亡妻
“不知，以后府里的人凭你差遣，不必问过我的意见”
这府门是机关，一靠近越瑾就会变脸，刚刚还流露柔情的人又恢复了往日模样，不过晏保宁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这个腊月她又有了许多计划，此刻已经迫不及待地为开春教书做打算，准备新年不过是顺手的事儿
“交给我，放心吧”她拍拍胸脯保证，越瑾点点头，不再多言，提步回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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