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晋阳准时出现在晏子洲家门口,手里提着热腾腾的张记灌汤包和煎饼果子。
晏子洲顶着一头乱发开门,眼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没睡好。
“早餐。”李晋阳递过去,语气平静,仿佛昨晚的争执从未发生。
晏子洲冷哼一声,接过袋子,转身就往屋里走,却听见李晋阳在身后道:“八点半出发,你还有二十分钟。”
晏子洲脚步一顿,回头瞪他,“用不着你提醒!”
李晋阳没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门口,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晏子洲被看得莫名烦躁,砰地关上门,把早餐重重扔在餐桌上。
烦死了!
晏子洲坐在餐桌前,泄愤似的咬了一口灌汤包,滚烫的汤汁溅到手指上,他”嘶”了一声,皱眉甩了甩手。
门铃又响了。
他不耐烦地走过去开门,李晋阳仍站在那儿,手里多了一瓶烫伤膏。
“手。”李晋阳言简意赅。
晏子洲愣了一下,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关你什么事。”
李晋阳没说话,直接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拒绝。晏子洲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任由他抓着。
李晋阳低头,指腹沾了药膏,轻轻抹在他发红的手指上。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可眼神却依旧沉静,看不出情绪。
晏子洲盯着他低垂的睫毛,“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烫伤膏。”
“猜到你会烫到。”
晏子洲的手指僵了一下,李晋阳的指腹温热,药膏的凉意很快被他的体温覆盖,可晏子洲却觉得指尖发烫。
“猜到我烫到?”他冷笑,“李总监现在改行当算命先生了?”
李晋阳抬眸,漆黑的眼底依旧平静,“你从小就这样,吃东西急,容易烫着。”
晏子洲呼吸一滞,那些细碎的、连他自己都快忘记的习惯,李晋阳全都记得。
可偏偏,这个人什么都不肯说。
晏子洲猛地抽回手,“少在这儿装体贴。”他转身往屋里走,“八点半是吧?等着。”
车上,气氛凝滞。
晏子洲靠在窗边,一言不发。李晋阳专注地开车,侧脸冷峻,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
直到车停在公司楼下,晏子洲才冷冷开口:“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什么?”
“算了……”晏子洲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李晋阳紧随其后。
林嘉看到两人一起出现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晏总不是很排斥李总吗?怎么两个人今天一块儿出现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李晋阳手中的公文包上,那分明是晏子洲的。
“晏总,李总?”
晏子洲冷着脸嗯了一声,大步走向电梯。李晋阳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在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伸手挡了一下,自然地站到晏子洲身侧。
“林嘉,你准备一下,一会儿跟恒远签约,合同我一会儿发你邮箱,打印一下。”
“是,晏总……”林嘉目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晋阳和晏子洲,所以李总是来签约的?
合作的事情尘埃落地晏子洲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眼还在自己办公室沙发上坐着的人,“合同签完了,你还不回你公司吗?”
李晋阳抬眸看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昨晚你没睡好,不用补个觉吗?”
“答非所问李总倒是玩的挺溜。”晏子洲假笑道。
得,又叫李总了,看来气还没消。
李晋阳叹了口气,站起身道:“下午三点,城西那块地的竞标,别迟到。”
晏子洲皱眉,“你也要去?”
“嗯。”李晋阳语气平淡,“对手是周氏,他们最近资金链有问题,但手段不干净。”
晏子洲嗤笑一声,“怎么,李总这是来给我通风报信?”
李晋阳看了他一眼,“只是提醒你带够法务。”
“用不着你操心。”晏子洲低头翻文件,“我的团队没那么废物。”
李晋阳没接话,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你助理买的咖啡太甜,少喝。”
晏子洲笔尖一顿,抬头时办公室门已经关上。
竞标现场设在城西开发区的会议中心,晏子洲带着团队走进会场时,周氏的副总周志明正与几位评审委员谈笑风生。那人四十出头,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
“周氏的人脉网比想象中广。”法务总监低声提醒,“最右边那位戴眼镜的评审,上周刚和周志明在高尔夫球场打过球。”
晏子洲冷笑一声,正要说话,肩膀突然被人轻轻一碰。李晋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递来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周氏上个月私下接触过两位评委,证据在这里。”
晏子洲没接,“你查这个干什么?”
“顺手。”李晋阳语气依旧平静,“你要是不需要,我现在就交给监察组。”
晏子洲一把抽过文件,“多管闲事。”
李晋阳无奈地笑了笑,“2号评委是他们的人,提问环节会针对你们的环保方案发难。”
晏子洲翻看着李晋阳给他的资料,眉头越皱越紧。周氏不仅私下接触评委,甚至还伪造了部分资质文件。
他冷着脸合上文件夹,抬眼时,李晋阳已经走远,背影挺拔如常,仿佛刚才只是随手递了张无关紧要的纸。
竞标正式开始前,晏子洲让法务团队紧急调整了策略,把周氏的违规证据作为备用方案。他坐在席间,余光瞥见李晋阳坐在另一侧,神色平静,似乎对结果毫不关心。
最终,晏氏顺利拿下项目。
散场时,周氏的负责人脸色铁青,临走前狠狠剜了晏子洲一眼。晏子洲懒得理会,径直走向停车场,却在拐角处被人拦住。
“晏总,好手段啊。”周志明阴阳怪气道,“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么一手。”
晏子洲冷笑,“自己手脚不干净,就别怪别人掀桌子。”
对方眼神阴鸷,正要再说什么,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周总,监察组的人还在里面,需要我请他们出来聊聊吗?”
李晋阳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像是随时准备拨号。周氏的人表情一僵,最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晏子洲瞥了李晋阳一眼,“多此一举。”
李晋阳收起手机,语气平淡,“顺手。”
晏子洲懒得跟他掰扯,转身就走。李晋阳也没追,只是在他背后说了一句:“晚上有个饭局,陈叔组的,让你一起去。”
晏子洲脚步一顿。陈叔是两家共同的长辈,从小看着他们长大,面子不能不给。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知道了。”
晚上七点,晏子洲推开包厢门,发现李晋阳已经到了,正和陈叔低声交谈。见他进来,陈叔笑呵呵地招手,“子洲来了?快坐,就等你了。”
晏子洲敷衍地应了一声,在李晋阳对面坐下。
饭局上,陈叔兴致勃勃地聊起他们小时候的糗事,晏子洲听得额角直跳,李晋阳却依旧神色如常,甚至还能接上两句。
“还记得你们初中那次打架吗?”陈叔笑道,“就因为一块橡皮,两个小子打得鼻青脸肿,结果晚上又凑一块儿写作业去了。”
晏子洲捏着筷子的手一紧,冷声道:“陈叔,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李晋阳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是他先抢我橡皮。”
晏子洲瞪他,“放屁!那本来就是我的!”
“上面写了我名字。”
“那是我借你的!”
陈叔哈哈大笑,“看看,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晏子洲憋着一口气,低头猛灌了一杯茶。李晋阳顺手给他添满,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饭局结束后,陈叔拍拍两人的肩,“你们啊,别总绷着。小时候那么好,现在反倒生分了?”
晏子洲没吭声,李晋阳点了点头,“您慢走。”
等陈叔离开后,晏子洲站在饭店门口,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意。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李晋阳,直接问道:“今天竞标,你明明不感兴趣为什么还要来?”
“周志明的手段不干净,”李晋阳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散,“他之前用类似的方法,让恒远的一个下游供应商吃了亏。”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商业上的以牙还牙。可晏子洲不信,李晋阳什么时候那么好心,还管供应商的事儿了。
“少来这套。”晏子洲一把抓住了李晋阳的领带。
李晋阳抓住晏子洲的手,将自己的领带解救出来,“你就当我是在哄你。”
“什么叫就当在哄我,哄我就是哄我,玩我就是玩我!”晏子洲气得眼眶发红,“李晋阳,你他妈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
李晋阳的眸光终于有了波动,他一把扣住晏子洲的手腕。路灯的光被树影切割,斑驳地落在两人身上。
“晏子洲。”李晋阳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你觉得我是在耍你?”
“不然呢?!”晏子洲仰着头,毫不退缩地瞪着他,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和伤心,“一声不响消失五年,回来就摆出一副死人脸公事公办!现在又阴魂不散地跟着我,给我送早餐、递证据、解围……打一棒子给颗甜枣?李晋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么就滚得远远的,要么就……”
就什么?
他说不下去了,巨大的委屈和混乱攫住了他。
李晋阳,死木头!都不知道哄哄他!
李晋阳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他盯着晏子洲的眼睛,忽然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他的眼角。
“你哭了。”他低声道。
晏子洲猛地别开脸,“放屁!”
李晋阳却不容拒绝地扳过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终于撕开了一层伪装。
“我没想耍你。”李晋阳的声音有些哑。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哄你。”
这两个字落下,空气瞬间凝固。
然而,不等晏子洲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坦白,李晋阳的目光忽然锐利地扫向街角暗处,扣着晏子洲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
晏子洲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的尾灯迅速消失在拐角,快得像是幻觉。
李晋阳的脸色在霓虹灯下瞬间变得冷峻异常,刚才那一瞬间泄露的情绪被迅速收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晏子洲从未见过的、高度戒备的凌厉。
“怎么了?”晏子洲下意识地问,被李晋阳瞬间的情绪转变弄得一怔。
“没什么,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晏子洲和李晋阳拉开距离,“李晋阳,嘴是个好东西,不要你就捐了。”
李晋阳:???
晏子洲愤愤地转头就走,突然猛地转身,像头愤怒的小兽般扑进李晋阳怀里,拳头狠狠砸在他胸口,“李晋阳!你是木头吗!解释不会吗?哄我不会吗?”
李晋阳被撞得后退半步,下意识搂住怀里的人,整个人都僵住了。晏子洲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衫,滚烫的温度灼得他心口发疼。
“我……”李晋阳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手臂却越收越紧,“我不会哄人……”
“你什么你!不会哄人不会学啊!”晏子洲抬起头,眼眶通红,“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闷葫芦一个!”
李晋阳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晏子洲发红的指节上。他记得小时候晏子洲爬树摔下来,也是这么红着眼睛瞪他,怪他没及时接住。
那时候他只会傻站着挨骂,现在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手疼不疼?”他干巴巴地问。
晏子洲气得又捶了他一下,“笨死你算了!”
半晌,李晋阳突然开口,“小少爷,你这是……原谅我了?”
晏子洲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从李晋阳怀里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还泛着红,却已经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你居然敢问出口?”的震惊和尚未消散的怒气。
“原谅你?”晏子洲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语调已经扬了起来,“李晋阳,你做梦还没醒呢?一句不清不楚的哄你,就想把我五年受的委屈一笔勾销?你想得美!”
他用力推开李晋阳,向后撤了一步,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试图找回刚才那点破碎的气势,可惜通红的眼眶和鼻尖让他看起来更像只虚张声势的幼兽。
“我告诉你,”他指着李晋阳,手指因为情绪激动还有些微颤,“这事没完!你欠我的解释,欠我的道歉,一样都不能少!别以为……别以为我刚刚……就是算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但微微闪烁的眼神和那点不易察觉的停顿,却泄露了心底并非全然坚定的动摇。
李晋阳被他推开,手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怀里空落落的,还残留着晏子洲的温度和眼泪的湿意。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认真消化晏子洲的话,然后缓缓放下手臂,站直了身体。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晏子洲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
“那……”李晋阳开口,却透着一股认真的笨拙,“要怎么做?”
“怎么样……才算努力?”
晏子洲被他这副一本正经请教“如何哄好(追求)自己”的模样噎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预料中的是李晋阳的继续沉默或者强势,绝不是这种……近乎耿直的困惑。
这让他一肚子准备好的刁难话瞬间卡了壳。
“你问我?”晏子洲气得差点跳脚,“这种事还要我教吗?李总监不是无所不能吗,自己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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