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姐,你确定气息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这里吗?”文尚看了看前面反射着月光的河水,扭头疑惑地看向钟情,“这不是灵幽河吗?”
月光之下,一条蜿蜒长河横穿天一长街的尽头,绕过天一城的东北西三面,直达望不见的远方。
这条河是天一城的护城河,千年前便已存在,周围荒废破败全都是断壁残垣,此人迹罕至。
明淮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钟情以灵探眉心,少顷再度睁开眼睛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道:
“他的气息断在这条河下。”
姜朝回想起大殿上明淮安的尸身:
“明淮安的尸体并无浸泡过的痕迹。”
钟情面上并无表情,静静望着河面。
下一瞬,她脸色突地煞白一片,一滴心头血悬空出现在眼前。
“二师姐!”几人急声一喊,却已经没有阻止的余地。
姜心白眉心皱紧,张口就要训斥,顿了半晌,看着钟情苍白沉冷的脸,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钟情双手托起凤凰火,燃烧着那一滴血,片刻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抬脚快步向前走去。
姜朝几人立即跟在她身后。
钟情闭目穿行数米,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前停下:
“这上面有他的气息。”
姜朝伸手摸了摸树干外的纹路,和另一侧观察的姜九遇对视一眼,沉声道:
“这上面有符箓和阵法的气息。有人在这上面设了符阵,而且是多个符阵套在一起。”
“传送阵、回声符、隐身符……数十种符箓与阵法交织,既可以隐藏入口,也可以在外人闯入后响应。”
“这么厉害的防护,背后必然隐藏着什么。”姜心白道,“明淮安指不定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所以才被灭口。”
钟情握住腰间赤练,长剑瞬间化作长鞭,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血红弧线。
文尚也跟着拔出长剑,死死盯着那大树。
姜朝一手握住了钟情握鞭的手,拦住了他们武力破阵的路:
“二师姐,不要打草惊蛇,我有办法。”
钟情扭头看向她:“这符阵和炼血宗脱不开关系,能在这里隐藏这么长时间不被发现,必然是用了什么秘法。”
“我知道。”姜朝细细审查着树上的纹路。
她千年前可是声名在外的夜主,什么秘法灵宝没见过,只是这事却是最不能和师兄师姐明说的。
钟情静静看着她一会儿,片刻后还是退后半步,让开了路。
姜朝绕着大树转了一圈,再一次观察了一番树上的符纹和阵纹。
刚刚只发觉这符阵一阵套一阵,环环相扣颇为复杂。
再次细看,方才发觉,无论是这布阵手法还是灵力气息,竟都是千年前有的!
姜朝脚步顿住,看着这异常粗大的树干,直感觉食指上隐藏的时光锁在暗暗发烫。少顷,压着震惊,尽量平静道:
“师兄师姐,你们站在我周身三米之内。”
话落,姜心白几人立即走了过来,姜朝神色中添了几分凝重,手心凝血迅速凭空画出几道血符,掌心携灵猛地将符箓拍至大树中心,同时运转《隐》诀功法,五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几片绿叶随风舞落,为整片荒地旧土添了几分生机。
·
“嘀嗒——嘀嗒——”
幽暗狭窄的长道之中,墙壁光滑而阴冷,四面无光,唯有水液滴落的声响。
五道人影悄无声息走过,带起点点微风。
“这是往天一内城走的方向。”姜朝忽地出声,停下了脚步,她身前身后几人也紧跟着停下。
巷道漆黑而幽暗,几人谨慎地没有弄出一点光亮,只凭借修士的眼力模糊地辨别身边人的方位。
姜朝背脊无声贴住墙壁,暗道里响起她尽力压低的嗓音:
“我们已经在这条暗道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却还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人事。”
“如若明淮安真的是在灵幽河下消失,那我们早该走到了。”
“如今这个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暗道里还有很多岔道机关,通往的是各个不同的方向。”
“如若真是这样,那么按照我们刚刚走过的路程和方向,”姜朝话音顿了顿,缓了片刻,方能将那质疑说出口,
“我怀疑这些暗道可能遍布了整个天一外城,甚至于……整个天一城。”
暗道里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事实真如小师妹所说,那这个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更恐怖更惊悚的事情了。
天一城是何许之地?这可是整个修仙界的圣地!
居住着世上十之七八的修士,甚至于整个修仙界的精神支柱宗盟亦在此处。
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在修士起居坐卧的房屋之下,在熙熙攘攘每日热闹非凡的长街之下,甚至于在人人泛舟游玩的灵幽河下,竟都埋藏着数不清的暗道。
哒——哒——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几道脚步声,几人当即熄灭手中灵光,警惕地向前看去。
暗道幽长,那几道脚步声回荡在耳边,越来越近。
哒!
突地,火光照亮了整条暗道。几道黑袍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四人排成一列,手中举着火把,有序地走来。
而在暗道墙壁另一边,姜心白几人紧捂着嘴巴,惊愕地望着四周。
就在刚刚,他们刚要动手解决那四人的时候,姜朝猛地抓住几人撞向墙壁,竟到了这一间暗室内。
姜朝警惕地环顾整个房间。她刚刚感受到这块墙壁内似乎有空气流动的声音,猜测这里应该通向一处暗道。
那四个巡逻的人经过,来不及细想,只能先用遁地符试试。
倒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番场景。
这是一个大约三米长宽的暗室,地上到处是碎石尘土,且没有门。
“咔擦——”寂静暗室内忽地传来一声轻响。
姜朝猛地扣紧回雪剑回头看去。
“是我踩碎了一个东西。”姜心白弯下腰捡起了什么东西。
姜朝这才放松了脊背,视线落到他手中。
待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后,目光倏地凝滞。
——那是半截手指大的白骨。
不知已存在了多长时间,使得骨节都有部分石化。
“这……”姜九遇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看看那骨头,又看看姜心白,清澈明朗的声音道,“大师兄,你好像一脚踩出来一个骨头。”
他话一出口,四双眼睛齐齐落到他身上。
姜九遇顶着八道目光愣了一秒,犹疑道:“我说错话了?”
片刻后,又一小块接近石化的骨头出现在他眼前。
文尚拍了拍他肩膀,小声道:“我也捡到一个。”
姜九遇看着眼前两块不一样的石化人骨,茫然道:“啊?”
文尚道:“在墙根,随手一摸就摸到了。”
在角落的钟情紧跟着道:“这里也躺着半截人骨。”
几人迅速走过去,尘土和碎石下面躺着半截没有下身的人骨,仅留的这半截上身也到处是裂痕。
文尚看了看周围,目光霎时一顿,快步走了过去道:“这里还有一个青铜鼎。”
姜九遇紧跟着看过去,待看清是什么后,双眼猛地瞪圆:
“鼎身上是万兽纹!万兽纹是八百年前兴起的符文,但六百年前已经失传,我还是从一个符纹孤本上看到过半片残印。”
“这个鼎至少是六百年前的鼎!”
姜朝捏着几块碎片,轻声道:“鼎里面还有碎掉的人骨。”
身后的姜心白又道:“这里也有个鼎,鼎里面有干涸的血液!”
“这个人骨手腕处脖颈处的痕迹是刀痕。”钟情道。
几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出心中的猜测。
这一系列的发现,明晃晃指向一个答案:
有人被困在这间暗室被取血杀害,甚至于连肉身都被人啃食殆尽,吐出的骨头随意扔掉了鼎里。
姜朝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听错了,脑袋都有一瞬的空白。
若说尸骨,她看过的何止千万,可从来没有那一次比得上这一眼对她的冲击。
这是谁的尸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暗室里到底死过多少人,这暗道到底存在了多长时间,那些死去的人临死前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折磨……
一个个问题接连不断出现在脑海,最后汇聚成了一个:
这条暗道,到底掩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姜朝望着前方无尽黑暗的看不到尽头的暗道,罕见地觉得背后窜起一身冷汗。
她再度扭回头看看眼前的师兄师姐,呼吸到同伴的气息,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方才渐渐褪去。
“……师兄,师姐。”姜朝轻声开口,问道,“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走。”
钟情道,“我得去为他……为我自己寻个明白。”
“我去。”
“那我也去。”
文尚和姜九遇相继开口。
姜朝看了看他们,最后看向姜心白:“大师兄?”
姜心白握紧手中长剑,道:“我得去。”
“明日是宗门大比最后一天,若我们再往里走,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那大比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姜朝道。
她的双眸始终落在姜心白身上,那一瞬,她竟不知自己真的是为了大比的胜利,还是为了眼前的师兄师姐。
顿了顿,姜心白好似看了一眼腰间的长剑,又好似看了眼手中握着的那截石化尸骨,良久方才开口道:“我自知暗道里危险重重,明日更有大比天骄争锋。只要我们现在退出去,全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便可安然无恙,平静无波地去比试。”
“可谁又能真的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呢?无名尸骨隔着千百年光阴出现在我眼前,天大的冤屈彻骨的遗恨压在我的手中心上,谁又能真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我是修士。”姜心白道,“路遇不平事,拔剑以助之。这是落云宗是师父教导的修仙之道君子之道。”
“没错,这暗道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恶心事,不知道那个炼血宗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今日小爷必然得去探个清楚明白。”姜九遇冷哼一声,
“早就看炼血宗那些人不顺眼了。而且尸骨兄弟这么惨,谁知道生前受到了什么虐待,也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人在受和尸骨兄弟一样的折磨,我们得去救他们。”
姜九遇说着说着还伤心起来了,小心翼翼接过尸骨兄弟放到自己怀中,举起符笔愤怒地指向前方:“尸骨兄弟你放心,我姜九遇必定为你报仇!”
姜朝脑海里一堆心思都被他这句话喊没了,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片刻后,方才开口道:
“我们势单力薄,进去不一定能讨到好,更何况我们对这暗道一无所知,自投罗网也说不定。”
“我们得找人来帮我们一起。”
“谁能帮我们?”姜心白凝眉思索片刻,道,“这整个天一城,我们交好的只有那些低等宗门,他们自身尚且无法顾全,不一定会选择帮助我们。就算有些人乐意出手相帮,又能有什么用?”
“灵源殿殿主毕竟和宗盟相关,这条暗道又和炼血宗脱不开干系,他也不一定会帮助我们。”
巷道中,姜朝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道:“宗门不帮,灵源殿不帮,有一个人必然会帮。”
姜心白问:“谁?”
“佣兵首领,十年前弑师叛逃的明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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