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杏受伤之后,诸葛斋对她和陈雨水真是小心翼翼,有时候连目光都不敢直视她。也可以理解,这人把小孩带出去还出了事,心里肯定非常后怕。
但周杏倒也不觉得这些需要她来开导,按照她的经验,这种纠结的心境过两天就好了。
不过,诸葛斋看起来比前两天还要疲惫,眼窝深陷,就连平时光泽柔顺的头发,如今都显得暗淡。
姚耀今年也才二十出头,但诸葛斋在年轻一代里毫无威信,所以姚耀当面开他的玩笑:“哎呀,外事大人回来了?怎么出勤一趟回来不歇歇?可千万别太辛苦了呀。”
姚耀就是喜欢微笑着挑衅。他当然知道诸葛斋出门一趟,让人受了伤,自己也不好受,却偏偏要戳他这个痛处。
诸葛斋啧了一声,似乎想骂点什么,但转头看到周杏和陈雨水,又把话憋了回去。三个男人围在桌旁,把周杏团团围住,莫名有种暗流涌动的凶狠感。
周杏坐在风暴的中心,擦了擦吃完炒饭后沾满油脂的嘴,又把装鱼的盘子端到自己面前。
现在可以开始吃了。吃鱼要细细品味,特别是这种河鱼,刺多但是肉质鲜美。
边江逢忽然问:“对了,杏子,之前方师拿给你的那本剑法,你看了吗?那本很好,也跟你现在学的内容契合。”
这几句话,边江逢说得有点太殷勤,恨不得把所有能显示他和周杏亲近的话都塞进去。他既想证明自己了解她的修行状况,又想表现方惊蛰的的关怀备至,结果反而显得客套而无聊。
周杏随意点头:“看了。”
问就是看了。
姚耀却噗嗤一笑,在边江逢带着凶意的目光里,慢悠悠说道:“北山剑法大多值得一学,但总有些人比另一些人学得好。小师妹,你也知道如今北山最有名的剑道大师是谁吧?大护法书架上的好剑法你数都数不过来。”
边江逢的手紧紧握拳,抱在胸前,似乎在强忍着不给姚耀一拳。他冷哼道:“也不知是哪位剑道大师,前两天刚被一个普通人打得两个月下不了床。”
姚耀的笑容顿时僵住,轻轻推了他一下:“这话就别提了。”
边江逢好像意识到失言,暂时闭了嘴。他们以为周杏还不知道这件事。
周杏抬头问:“所以刘不寒没事了?”
“没事没事。”姚耀忙回答,神情里藏着一丝高兴。周杏终于表现出了一丝兴趣。
边江逢一摊手,表示不是我泄露的,大家都知道。
姚耀没理他:“他不仅没事,还准备把最强剑法传给他的学生呢。”
“什么最强剑法?”边江逢不屑,“剑法哪有什么最强?”
在强者手里用出来的剑法都是威力无穷的。哪怕在北山,大家也互不服气。输了笔试,宁可认自己实力不够,也不说是剑法不行。
“对呀。”诸葛斋也在旁边帮腔。显然,他们各自心里都有认为最强的剑法。
姚耀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当然是前任掌门尧风真人的不传之秘,凉夏剑法……”
周杏顿时无话可说,转头继续吃鱼。
也是够了。
诸葛斋和边江逢几乎同时发出嗤笑,吓了陈雨水一跳。
“凉夏剑法啊?”边江逢笑道,“我这河边骨可是尧风真人的师姐亲创,难道不是压你一头?”
“不能这么算吧。”姚耀撇嘴,“师姐的剑法就比师妹厉害,那我们岂不是一代不如一代?”
诸葛斋接口道,“但尧风真人的剑法,也不见得多高明,只是因为是她用的才显得厉害。”
周杏在心里骂人。诸葛斋你自创的剑法我也看了,根本不怎么样,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哎呀,”陈雨水忍不住觉得烦躁,“怎么大家都这么能吵。”
周杏只是在伤春悲秋。她在的时候,大家对她毕恭毕敬;结果她一走,全都说她剑法不行。都是什么人啊!
诸葛斋是真会说话。他老师招不到新学生一半得赖他。
“哼。”姚耀冷笑,“尧风真人的品行有待商榷,但剑术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吧?”
怎么又开始讨伐她的品行了?除了抢地盘她也没干什么吧!
周杏看着他们三人为了吵得不可开交,只觉得越来越没胃口。刚好陈雨水凑过来,小声问她:“吃饱了吗?我们走吧,他们说的话好无聊。”
说得太对了。
周杏放下筷子,和她一起离开饭堂,任那几个年轻人继续在背后吵闹。
-
毫不夸张地说,接下来的两年,周杏没有过过一天清闲日子。她只要站在那里,总有人想来教她点什么。
她在东湖养伤时,姚耀天天找借口来“踏青”,连秋天树叶都落光了还在踏青。烦得她几天后急急忙忙搬回北山。
北山却也没好多少。她上了山顶的摘星镜,就看到诸葛斋坐在那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冲她微笑打招呼。
诸葛斋的策略聊胜于无。他讨好小女孩的方式,是带各种吃的:最新鲜的大闸蟹、最有创意的糕点,还有一堆包装精致的小零食,统统送到山里。
“怎么又是这个。”周杏看着熟悉的欢悦楼糕点礼盒。已经吃了十多次了。
诸葛斋揉着肩,一脸做作的疲惫:“哎呀,杏子,我可是特意排队给你买的呀。”
欢悦楼优先卖给天正门弟子,他就算排队也排不了多久。
“我没叫你带啊。”她没好气地说。
“那你不吃了吗?”诸葛斋笑眯眯地看着她。
周杏盯着那糕点,想象着香浓馅料在口中融开的味道,最终叹了口气:“那你给我吧,免得浪费。”
诸葛斋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周杏唯一可以稍微清净一些的地方,是自己的小屋。因为边江逢比另外两人都性情内向,像个正常人,至少不会推开紧闭的房门,贸然打扰她修炼。如果周杏在院子里练剑,边江逢也会让出地方,给她一份清静,自己或许跑到别处去锻炼他那夸张的肌肉。
好吧,整个北山总算有这么一个讲礼貌的好孩子。比例不高,但有一个就不错了。
那天,她照例在院子里独自练剑,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声:“周杏。”
她睁开眼一看,是带她入山门的那位方惊蛰。
方惊蛰如今已经是个稀客,最近更是越来越少回来住了。他自从和西井的柯白露有了关系之后,基本上夜夜都住在她那边。
天正门内部对恋爱双修的事一向不管,只要不是师徒或家属之间的乱来都行。修行漫长而结果未卜,为何不让门生在有限的岁月里享受一些人间情意?
所以见到柯白露和方惊蛰这对加起来年过两百的小情侣,大家顶多在背后调笑几句,不会当面多说什么。
今天难得见到方惊蛰回来,周杏以为两人是闹了矛盾。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呀。”方惊蛰笑着摇头,“对了,那剑法学到哪一步了?边江逢教你了没?教会了没有?”
“会了。”周杏点点头。问就是会了。
“太好了,来,给我展示一下。”
周杏本来有些不想,但方惊蛰已经一挥手,一柄漆黑长剑出现在他手中。这是他的多年老剑,单字名为“雷”,与方惊蛰的名字相互呼应。
周杏无奈,只得将小红剑提在手中。
方惊蛰也不等她准备,身形一闪,剑势已至。那是一记平平的剑招,没有灵力加持,却快得如风。
周杏几乎没怎么动,剑尖一甩,将剑招隔开。
接下来一连串剑光落下,却全都被周杏四两拨三斤地挡住。方惊蛰的招式越来越快、越来越复杂,脚步也越来越灵活。院子不大,但周杏绕着院子转了两圈,硬是没有一点狼狈,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等两人回到原位后,她已经微微气喘。还是修为不足。
方惊蛰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欣赏慢慢转为严肃:“你是个天才。”
“啊?”周杏愣了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他才把自己带进山门的吗?
方惊蛰被她这么一说,笑了:“对对对,是我早就知道。不过……”他顿了顿,“你知道吗?掌门和两位护法都想收你为徒。”
周杏点头:“我知道。”
她有点太知道了。
“不过我以为是诸葛斋想收我为徒,而不是掌门。”她说。
方惊蛰表情无奈:“诸葛那家伙……不过就算他们都想收,最后若是抢,谁能抢得过掌门呢?
周杏倒觉得不是。苗燕那个人最宠自己的徒弟。只要诸葛斋一提,他肯定会放弃。
“那你呢?”方惊蛰忽然问,“你怎么想?”
“我?”周杏怔住。
“对啊。”方惊蛰笑着看她,“一边是掌门,一边是护法,不管跟谁你都是前途无量啊。”
周杏眨眨眼睛。她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方惊蛰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你在说啥?方师……我并不想拜师,但若要拜,唯一的选择就是你啊。”
这下,轮到方惊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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