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境同崔元启道别后便将谢境交予她。
崔元启低头看着这刚有他腿高的小娃娃,顿时感觉到了头疼。
崔家破灭之时,他孤身一人在外游历倒是躲过一劫。
为族人收尸后不久,他自己寻了个代人笔墨的差事。
因一手好字出了名,过得倒也不算差。
但人一旦出名便会引来许多人。
谢境倒不是找他代书,而是想将他请回京城为谢家的小辈讲学。
为小辈讲学倒是没什么,只是崔元启好逍遥,不然凭着崔家的声望早就入朝为官了。
那时谢境许他,只要他想无论是离开还是想远行皆可,不必固守于谢氏,他才应了下来。
早年年岁轻在谢家族学挂了名,却是一年都讲不了几个时辰,后来年纪大了想安定下来才惊觉,谢氏同崔氏的教养方式不同,谢家在族学念书的子嗣幼则三两岁,年纪最长的也不过十二三。
守着那么一群人憎狗嫌的学生,崔元启都觉得他打算安定下来后,反而老得更快了。
崔元启很不端庄的抹了把脸,拉着谢境到了静室。
静室虽说是被称为静室,但那是崔元启授课的地方,也是整个族学除演武场上最热闹的地方。
春末至秋初这一段时候,虞州的族学同京城这边时常有学生的交换,族中子嗣可以听不同的先生授课。
甚至还可以前往世交族中听学,就比如谢家族学中边有几个世交家的在。
静室如其名,偏僻幽静。
院中有一凉亭,凉亭内有几人聚在一起下棋。
见崔元启过来,赶忙起身整理因嬉闹被弄乱的衣服。
“先生安。”
”先生可要同我们一起下棋?”
“先生下了学可还要去寻家主?”
……
一通叽叽喳喳崔元启头更疼了,这样年纪的小孩对什么都好奇,而且还不会收敛自己的好奇心。
崔元启至今还记得,他刚来到谢氏族学时,谢氏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到他这问他,是不是跟谢境有私情。
崔元启那时候只觉得……他就不应该为那五斗米跟谢境过来。
“棋就不下了,一群臭棋篓子下不赢还要悔棋,跟你们下棋我还不如去寻个阴凉地睡一觉。你们家主又给我带来了一个人,从今日起跟你们一起听学,这是……”崔元启被刚才叽叽喳喳的吵昏了头,一时间忘了这姑娘名唤什么,“你们的同门,也是大多数人的同族至亲。”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崔元启身旁跟着的人,谢琮今日同谢氏族学其余人衣衫相似,素净整洁一时间让人不敢相认。
昔日谢琮来时是客,往旁人家中做客自需要衣着庄重以示尊敬。
况且那时因着相邦,她出生时便有爵位在身,一身行头高贵威严令人不敢靠近。
而如今再见,才令人惊觉,这人其实也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
谢琮见众人因自己而拘谨,便忆起母亲的话。
母亲说,若是同一些人需要长久相处,便需要学着去融入他们,只有融入进去才能拔尖,否则则需忍耐要压下自己的才华。
木秀于林,必摧之。
谢琮想,忍耐一事,太过于磨人心气,而姐说过心气散了做什么都再难成。
谢琮拱手行礼:“诸位同窗,在下谢琮,年少无字,今入学求世间大道,日后能与同诸位结同窗之谊乃三生有幸。”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直白又爽朗,再加上谢琮主动表露出亲近之态,其余人便只想着能多个人,一起挨夫子的怒火。
众人被自己的好奇心所驱使,围在谢琮身边,说他们刚才那盘棋下得有多好。
不过半炷香,便被崔夫子驱赶入了静室。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也是众人觉得最有趣的一节。
崔元启让人多置了一张书案,放在了靠前的位置。
谢琮本想推辞,但入了静室才发觉崔元启将年纪小的孩子放在了前面,而年纪稍长的却在后面。
年纪小的听得懂朝堂局势吗?
谢琮不明白。
书案几乎没有挨在一起的,只有前面几个年纪小的学生的书案离得较近。
谢琮坐下,两边各有一个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孩,两个小孩都是胖乎乎的看着模样相似,想来应该是兄妹或是姐弟,再不济也应当是血缘亲近的人。
小姑娘偷偷拿出了荷包里藏着的点心,左右各瞧了一眼,面向谢琮的方向思索了一会,方才想明白自己应该怎么称呼:“姨母,你吃点心吗?”
谢琮朝那点心望了一眼,金黄软糯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勾人味蕾,于是点头接过其中一块。
小姑娘将点心递出去,像是做坏事拉倒了同盟一样,嘿嘿笑了两声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点心身上,专心品尝自己带的零嘴。
点心像是栗子做的,香甜可口。
谢琮感觉到右边的袖子好像被人扯了一下,转眼看去那小男孩正眼巴巴的看着她:“姨母我也想吃。”
谢琮又看向左边,小姑娘赶忙将点心塞进嘴里,摊手用口型说道:“没有了。”
小男孩好像要哭,正当谢琮以为自己要经历魔音贯耳的时候,崔元启带着他今日授课需要的东西过来了。
小男孩不想在夫子面前再出丑,只得憋下眼泪端正坐好。
后面年长的学生见夫子过来便前去接过夫子手中的东西,替夫子送到前面。
那是三张极大的舆图。
今日夫子带领他们谈论的想来同疆土有关。
三张舆图一张是前朝开国不久的,一张是前朝破灭时的,最后一张是现如今的。
前朝时,太祖皇帝好肥沃土地,一心只想要能为自己种出粮食的土地。
所以第一张舆图上面鲜少有山峦。
而大权到了相邦手中时,外患的情形一直没能被解决。
但仗已经打了很久,城池内十室九空。
兵多需要的钱就多,那样一笔军费,国库近乎难以支撑,而外患当前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么一大块肥肉,罢兵归家绝不可能!
于是相邦便想着依天险而守,向外继续开疆拓土,于财政近乎崩溃时达到了目的。
自此前朝开始休养生息。
也正因此,第二张舆图比第一张的要大上一圈,多了许多山脉,南边的疆域到了淮水。
最后一张才是最令人好奇的,西门邕篡位有得可不只是赵毓,还有他以前朝御史大夫之位勾结外敌。
为他国臣子出兵劳民伤财,若是不拿出些诚意来又怎能说的动?
而这诚意便是疆土。
第三块舆图上相较于第一块上少了不少,甚至上面还标注着国内因这场内乱而频繁打仗时地方。
西门邕为了说动他国,以疆土为诱饵。
国君心动于是出兵助他。
西门邕登基之后不愿履行诺言,但别国大军一日在境,边军便一日不可安生。
最后没办法,只得将说好的疆土给他。
但他们当时商议割让疆土时,没有料到自己动笔画的一条线,已经到了上将军所管辖的范围。
上将军不肯将自己的地盘交于他国,便不理会西门邕,宋国不甘心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便直接出兵想将应得的地盘夺回来。
北大营刚经历了伤心事,正是心情低落的时候,被这么一刺激直接就像是水入了油锅。
那场仗打的也快,陌约半个多月前便已经结束了,宋不仅没能将西门邕允下的疆土拿回来,还又白白失了一座城池。
气愤不已,但又看清了自己几斤几两。
于是便开始举兵攻打赵毓率领的西大营,西大营反击却没讨着好,西门邕不懂打仗却也明白了那不能种出粮食的山,就是天然的屏障。
世上没有后悔药,西门邕只得赶忙征兵,想用人肉堵住那一块空缺。
崔元启讲到这便停下来,观察底下的学生。
静室内坐了二十余人,里面不仅有谢氏的子嗣,还有谢氏的门生、世交族中的子嗣……
这些人有的面色凝重,有的昏昏欲睡唯有谢琮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段时间谢琮一直关注京城动向,不知道边疆竟出了这么多事。
父亲说西边连绵的山,便是大宁的墙。
有这堵墙在,任再强的外敌,想要觊觎中原大地也要掂量几分。
可她没想到,父亲母亲刚走了没多久,他们好不容易得到了疆土便被这所谓的新帝随手送给了旁人。
留底下的学生思索了一会,崔元启才开口问道:“诸位安坐于京城内,能否知边疆?”
崔元启问得太空了。
边疆,边疆太大了。
南边的淮水是边疆,北边的草原是边疆,西边的山同样也是。
但崔元启就是想看他们能说出些什么来。
一名锦衣公子起身道:“边疆若无天险便难守,劳民伤财使得百姓苦不堪言,则乃国朝弱也。”
紧接着另一人起身:“此言有理,可北大营一直都无法据天险而守,是以北大营的将士于其他军营更加勇猛。而今西大营落入了北大营的局势,当以此为勉力勤加练兵。乱世天下毕竟还是以兵为先。”
“学生也认同宋姐所说,这天下久分必合,而今乱世已延续多年。大势当为一统,即便我们不想打仗,可不代表旁人不觊觎这块肥肉。届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还是难逃一场大战,以强敌来勉励自己,当为上上之选。”
……
按理来说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守着天险,毕竟如今的朝堂即便是有一统的心思,内部也不允许。
想要强壮的将士,大可以打包送进北大营,让他们同蛮族真刀真枪的拼上几场。
但天险已失,说再多风凉话也没用,倒不如借如今的形势将利益提到最大化。
“谢琮,你以为呢?”
偏群像,所以配角需要一部分的笔墨去勾勒,尤其是前期谢琮还小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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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谢琮在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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