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什么样子?
许愿眼里充满迷茫,面前又没有镜子,他又看不到自己。
还有,这个‘进来坐’有什么问题吗?
门外的人眸子幽暗,透出意味不明的情绪,既像是生气,又像是在压制些什么。
“不明白就自己上网去查。”
看到他那张呆滞又迷茫的脸,纪亓一磨了磨牙,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将人摁在那脏兮兮的墙上,将那张让人生气的嘴堵上。
许愿掏出手机,点击手机里自带浏览器,纪亓一又让他用夸克浏览器搜。他手机上没有这个软件,就只好去软件商场下载一个,然后再搜。
跳出来的词条都很正常,都是邀请人进屋坐下喝杯茶聊聊之类的意思。他也以为纪亓一是这个意思,但直觉告诉他,不是。
继续往下翻,看到某条不一样的词条,其中‘坐’变成了‘做’,许愿点进去,跳出一张漫画图。
上面的两个主角跟他们现在很像,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许愿食指往下滑动,随后停滞了半秒,涨红着脸迅速抬起头,慌乱与无措充斥到身上每一处。
与纪亓一对视上,“啪——”地一声,将门甩关上。
他大脑从未有过的空白,密集的心跳声死死咬住耳朵。
但空白没有持续很久,许愿拍了拍脸,同手同脚地从玄关走到卧室,拿上睡衣进了卫生间。
等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冒着热气,脸依旧红得不像话。
他坐在床边,机械地擦头。
他现在的心情可谓海面上荡漾的小船,先是随波慢慢荡悠,然后是被浪花浇透,最后被一个巨浪彻底掀翻。
在被生气、惊怒、羞愧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情绪里,角落里还躲藏着一丝失望。
许愿强迫让自己不去细究那点失望的原因。
吹完头,刚在床上躺下,楼上就又传来‘吱呀’声。
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后,这么多次以来,许愿头一次脸上冒着热气,替自己感到尴尬,于是将被子捞起来盖住头。
门外的纪亓一,足足站到眼前这扇又破又旧的门里没传出来一点儿声音后,这才抬脚往下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
感应灯也灭了。
楼道口黑洞洞地,每一层阶梯高矮不一,如果没有光亮,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踏在哪里。
什么破楼,质量工程这么差!难怪包里要装个手电筒!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许愿推开门,入眼漫天星河。感应灯不作为,但楼梯扶手上缠绕的led星星灯串彩灯却照亮了整个从一楼到八楼的所有楼梯。
许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呼吸凝滞一瞬。
出了单元楼,走到巷子里,他瞥了眼路灯。
已经看不到监控摄像头上的红灯亮了。
早上九点,许愿跟局里请了个假,提前十分钟到达民政局。
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纪亓一过来。
打电话,结果被挂断,最后直接关机。他又给周哥打。呼叫了快一分钟,那边传来周哥咳嗽的声音。
周哥说他们在外出差,正在海滩上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洽谈收购车队的事情,让他有事情等他们回来再处理。
许愿只好挂断电话,将证明材料塞进包里,回去上班。
因为提交成绩,许愿回了趟技术学院,恰好遇到了回来搬行李的边朔。
但这次,他没在边朔手上看到‘青木’的印记。面对他的询问,边朔也不承认自己手上有印过那种东西。
许愿拉住他,“那你告诉我,上周五你上了那辆面包车后去了哪里?”
边朔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无措地捏着衣角。
“许老师,你都知道的,别问了。”
听到他这么说,许愿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他去的地方和最近一宗大案密切相关,希望他能跟自己走,接受调查。
“许老师,我不能跟你走。”
边朔拒绝他,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眼里无光。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会面临什么。这就是命,我没有办法选择。许老师,你一直是我敬佩的对象,其实我一直都很怕被你知道,怕你对我失望,觉得我不争气。”
许愿喉咙发紧,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这么想。可边朔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可现实就是现实,尽人事听天命,我已经努力过了,可还是摆脱不掉那所谓的天命。”
边朔声音有些苦涩,扬起头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不用再劝我了,奶奶还在医院等我,我先走了。”
“边朔——”
“许老师!”边朔再次打断他,语气强硬起来,
“你应该比我清楚,在法律程序中,法医并没有传唤对象的权利。要想让我配合的话,还是让你的同事——”
“嘀——”
刺耳的鸣笛声打断两人的对话,距离他们不远的路虎副驾驶的窗户从里面打开,一个带着蓝色医用口罩的男人探出头来,褐色的眉头拧成一股,冲着边朔大喊。
“你TM要让老子等你多久?这什么地儿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吼完,看了眼边朔对面的人,那人侧站着,只露出一张侧脸,看起来像是他同学。
洪广从下巴处将口罩捞起来,朝外面吐了一口痰,看到边朔拉开车门上车,这才伸回头,拉档,踩油门。
“你同学?长得还挺白净,Beta?”
边朔系上安全带,嗯了声。
“他——”
“他不行。”
知道他要说什么,边朔抢先,如同一头豹子瞪着后视镜里的那双贪婪污秽的眼睛。
洪广低俗笑了几声,“相好的啊?你们两谁上谁啊?”
边朔不说话,在后面低着头。
洪广没了兴致,但对那张侧脸实在是过去好奇,心里痒痒,脚松油门,扭头朝后面又看了眼。
突然,“哧——”
洪广紧急刹车,一把扯下口罩,眼睛微眯起来,转动后视镜,直到将后面转过脸来的人看清。
“你同学姓骆?”
洪广盯着拿到算不上陌生的身影。
边朔察觉到不对劲,“姓张。”
“张?”洪广回头看了他一眼,奇怪地哼笑了声,
“张什么?张奴?”
边朔抿紧唇,没回答他。
午后的机场繁杂喧嚣,目光所及之处,熙熙攘攘,人流不息。
纪亓一和周杰刚从下机口出来,迎面走来几人。为首的人身形挺拔,步履间透露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沉稳气质。
向生天向纪亓一出示自己的警官证和传唤证。
“纪先生,我们怀疑你涉嫌一起谋杀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周杰作势去拿传唤证,被纪亓一打断,出奇的冷静,吩咐,“你去拿行李,这件事先谁也别告诉。”
周杰提心,“我先去联系陈律师。”
“先不用。这段时间你手机先关机,等下午六七点的时候,再打开。”
说完,纪亓一跟着向生天几人走了。
听到纪亓一说的,周杰心肝肺肾都在抖,但最终还是处于对自家老板的信任,胆战心惊地先去拿行李。
“纪亓一,男,二十七岁, 长洲市芬迪计算机有限公司董事长。”
审讯员念完基本信息后,随即抬头,望向对面面无表情地男人:“上个月3号,你去亚诺酒店见宋浩跟他聊了什么?”
纪亓一没回答他,而是看向坐在他旁边的男人。
两人算不是上陌生,在向家还没引狼入室的时候见过几次面。见他不回答,审讯员脸色微变,向生天打断他,十指交叉,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宋浩死了,嫌疑人是许豫和的保镖,他说你们之前在亚诺酒店里对宋浩进行过非人道的逼供,且在逼供结束后,你让他将宋浩处理掉。”
纪亓一学着他的动作,翘起一条腿,反问,“证据呢?”
向生天从证物袋里拿出摄像机放到桌面上,“需要放给你看吗?”
纪亓一扫了眼那摄像机,跟那天的一模一样。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敲了几下,几乎没怎么犹豫,“放吧。”
双方安静对峙了几分钟,向生天冲旁边的审讯员挥了挥手,审讯员合上档案退出去,又等针孔摄像全部关闭后,才将那摄像机往对面人一扔。
纪亓一没接,摄像机在撞到他后,掉到地面上。
摄像机里什么都没有,是他们拿来诈他的。
纪亓一显然是知道这一点,隔壁审讯室里的许豫和跟他也是同样的反应。
向生天起身,姿态放松,一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一手按在纪亓一面前的铁桌上,两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直截了当:
“宋浩出狱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不难查。你找他,也无非是因为他和纪永昌之前做的事情。逼供的事情我可以向你保证对你和许豫和不予追究,但前提是,你得和我合作。”
向生天俯下身,轻声说。
“我们的目标都是同一个,以你现在公司的发展速度,我不信他们不会找上你。”
纪亓一轻抬着头,眼前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与真相。
“如果我不想呢?你们要拿我怎么办?”
向生天直起腰,“你先想想,用不着这么快回答我。”
许愿没想到再次见到纪亓一的时候,是在审讯室外的监控屏幕前。
杀人?
许愿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了好几遍。
墙上的时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屏幕里的纪亓一正闭眼假寐,并没有因为眼下的处境变得焦躁不安,当危及这次降临在自己身上,诺亚方舟的船长仍然强大。
“他真的杀人了吗?”
许愿问向生天。向生天双手抱胸,神色凌然,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关心。
“或许”
或许,那就是还没找到证据。
许愿张了张嘴,没再问什么。
对没有证据的犯罪嫌疑人,公安机关最多可以拘留24小时,可眼下才过了三个小时。
与之前那两次的拘留不同,这一次纪亓一不可以再随意的进出离开,甚至连上个厕所都要有专人看守。
许愿出了审讯室,走完保释流程的许则青看到他,丢下身后的许豫和,径直朝他走过去。
“豫和没给你添麻烦吧?”
许愿摇头,甚至有些惭愧,这几个小时他压根儿就没去看一眼许豫和。
许则青嘴角含笑,抬手将他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抚平。
“最近又快到雨季了,早晚有点儿冷,记得多穿点儿,别感冒了。”
说完,许则青在背后许豫和的催促下走了。
长洲市公安局停车场。
许豫和一脸惨淡地坐上副驾驶。正准备打火的许则青看到,转而拉过他右上方的安全带给他系上。
许豫和的目光在面前人的脸上留恋,直到车上了中央大道,才发出了上车后的第一个音。
“哥。”
因为是私事,许则青自己开车来的。
听到这一声有气无力的‘哥’,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问他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豫和看着那张白天黑夜里再也熟悉不过的脸,此时却突然模糊起来。
他们许家的保镖各个都是从外面的死人窟里挑选出来的,不说能力怎么样,但在忠诚这方面比一个国家的军人都还要坚定。
今天他供出他们的那个保镖他认识,跟了他至少有五年。直到现在他都确信他不是主动出卖,而是接受了某个人的命令。
许家,除了他,就只有他的哥哥。
他的好哥哥不会对他置于死地,对纪亓一也不可能。
所以,他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目的。
“有话要说?”
遇到红灯,许则青将车停下,拿起手边的平板看了眼,屏幕的荧光映在他温柔的眼里。
“哥”
许豫和又叫了声,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将话吞了下去,松解开安全带,整个人靠上去,脸贴着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许则青放下平板,去推他,笑着说让他把安全带系上。
脖颈间的脑袋晃了晃,传出委屈屈的声音,像个吃了亏的孩子。
许则青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小孩儿似的。”
“哥,你陪我去一泓院吃饭呗。”许豫和再次提出这个请求。
自从一泓院重新开张后,他跟许则青提起过几次,但都被他以工作的理由拒绝了。今天再次提起,许则青不好意思、也不忍心拒绝。
毕竟,今天他的这场牢狱之灾是由自己一手促成的。
许则青答应了。
红灯变绿,许豫和从他身上起来,说了一泓院的用餐规定。
许则青没多大反应。
许豫和看着他的脸,“反正我们也长得不像,他们看不出来的。”
许则青笑笑说是。
许豫和得寸进尺,舔了舔唇,“哥,那我到时候能叫你则青吗?”
许则青迟疑了下,但还是同意了。
又遇到红灯,且这个红灯比之前的那个还要久。许豫和再次解开安全带,像小时候一样侧趴在自己哥哥的腿上,一双狐狸眼睛眨巴着,声音轻而诱。
“则青”
则青啊!
我的则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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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做’?‘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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