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萧隐怔了下，“实际上，就算是描述同一个现象，用的话术不同，也会给听者造成不同的影响。”
伶舟絮皱眉：“什么不同的话术？什么不同的影响？”
萧隐却并没有再多说。
这里人多眼杂，其实并不适合她们细细讨论一些事，因此她提议两人先去用餐，伶舟絮没有回绝，直到两人回了伶舟絮的住处坐下，伶舟絮才终于发问：“你刚才忽然说‘就算是描述同一个现象，用的话术不同，也会给听者造成不同的影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她皱眉：“我们有聊到你说的这种事吗？”
萧隐思索了下，反而问她：“絮姑娘能够把自己听到的所有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吗？”
伶舟絮摇头：“不能啊，我有很多事最多只能记得个大概，时间再长一点……”她回想了下，“那我可能就都记不清了。”
萧隐点头：“这个很正常。每个人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其实都有限，而且因为日常琐事的牵绊，人们时间精力一分散，更多人甚至回忆起一些事的时候只能大致记起来前边，未必有那么多人都能记得住后文，所以如果想真的快速有效的记住什么，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口号和题目都精简，让它慷锵有力且直观。”
伶舟絮附议：“我读书的时候就经常这么想，要是每个知识点都更简明扼要一些，别弄那么繁琐，我就更容易记住了。”说着，她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真搞不懂那些人怎么把简单的事儿给复杂化的。”
萧隐却道：“在一个情境中，用‘甲少’替代‘乙多’，实际上也是跟这些异曲同工。”
“什么？”伶舟絮看上去很惊诧，似乎完全没想过这种“关联”，也可能还为了这个话题跳转而有点儿发蒙：“这两个说的难道不是同一件事吗？”
“确实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萧隐看着她，道：“但使用‘甲少’替代‘乙多’这就属于打马虎眼了。”
“怎么说？”
“就比如说，甲偷了乙的东西，说‘乙的东西被甲偷了’和‘甲偷了乙的东西’虽然都是指同一件事，但是，哪个句子更直观？显然还是后者直接强调了扒手甲所作所为的那个更直观。因为被动句所代表的是主语与谓语之间的关系是被动关系，主语是谓语动词所表示的是行为的被动者、受事者，而不是主动者、实施者，所以用被动句表示‘乙被甲偷了东西’，就会把偷窃行为的主动者、实施者从一定程度上隐藏起来——所以这也是一种大众传媒常用的混淆视听的手段，他们通过把受事者提前，就能产生掩护实施者的效果，这会让大众下次回想起来这些事的时候普遍只记得失主‘乙’如何如何了，但却‘忘了’这个偷窃事件的实施者甲才是应该被重点强调起来且得到舆论压力的对象，而那对象其实是甲。”
“换到刚才我们聊到的人数问题上，也是同理。”说完，她看向了伶舟絮。
冷不丁听了她这么一长串的话，伶舟絮似乎还处于一种恍惚和不解中，过了片刻，她好像听出了萧隐的意思：“你是说，应该直接说男的人数比我们多，而不是说我们人数比男的少？”
萧隐应声。
伶舟絮不解：“那这人数上的差异就算正视了又怎么样？不也是没法改变现有的这个事实吗？”
萧隐顿了下，“倒不是不能改变的。”
伶舟絮脸上顿时又露出了疑惑。
“只要削减他方，增益我方，就能破局，只不过真要做到削他益我，”萧隐低声道：“就不是进行个制度改革就够了的了。”
伶舟絮瞪大了眼：“为什么？你觉得这里女性少，那么等着我们多招收女性新生不就得了？这不就是改个制度就能解决的事？”
“制度有问题，这不假，”萧隐说，“可解决问题根源的办法并不是改良制度，而是我们要赢得这场‘我’与‘他’的生存竞争。”
“……生存竞争？”
“不错，就是生存竞争。”萧隐看着她。
伶舟絮低头咀嚼了一阵萧隐的话，忽然间想起来近几年她学到的一门科目中曾有一段话：
同种或异种生物个体相互竞争，来维持个体生存和种族繁衍的自然现象，名为“生存竞争”。
自然界中，生存竞争是激烈且残酷的，有时候甚至要伴随你死我活。
而萧隐这时所说的实际上却是女性和男性之间的性别问题……
伶舟絮不禁皱了皱眉，“没那么夸张吧？”人与人之间虽然会因为生存就产生纠纷，有时甚至会炮火连天，但是，要说“生死存亡”，异性之间真的至于这样吗？她想不通。
萧隐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抬手倒了杯茶给她，伶舟絮也觉得这种话题没意思，于是就没再继续，只是看着萧隐那副似乎还若有所思的模样，她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成天想这些不累吗？”
“累。”萧隐如实回答。
“那你还想不就自讨苦吃吗？”伶舟絮嘴快，说完才想起这么讲太得罪人，她有些不安地偷看了萧隐几眼。
萧隐却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神色如常地说：“没办法。
“即便我闭目塞听，我的种群遭遇的苦难和利益亏损也不会基于我对此的忽视就消失。而只要认清现实，那么就还可能搏一搏，所以我宁可痛苦，也不想麻木。”
听罢，伶舟絮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她看着萧隐，叹了口气：“可你现在想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吧。”
“神光降世确实给了不少人激发潜能的机会，你想借势改变我们的生存环境，这种壮志当然也是好的，可是人生充其量也就三万多天，一百个春夏秋冬，你来人间一趟如果只想着凝视深渊，荒废了大好年华，岂不可惜？”她说着拍了拍萧隐的手，“你看我，考试都是前一天开始温书，像你说的这些杂七杂八的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不也平平安安、畅畅快快的吗？”
闻声，萧隐顿了顿，默然片刻，忽然问：“絮姑娘之前说要带我去参加活动？”
伶舟絮正啃着果子，闻声，她鼓着腮帮子边嚼边点了头：“对啊。”
“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最多不过下个月初五，你就得陪着我一起去昆仑墟赴宴，那个宴会上挺多人的。”她细想了下，“不过你就跟着我，别人的话你都不用听。”
“那我到时候需要做哪些事？”萧隐问。
“我宁可痛苦，也不想麻木”出自2001年《半边天》的一段采访《我叫刘小样》。这是一个农村妇女接受采访时吐露的心声，也是无数挣扎于泥潭的女性的心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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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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