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隐微微一愣,低了身体抱住伶舟絮,下巴轻轻放在她头顶。
伶舟絮抽了抽鼻子,还是没从萧隐怀里抬头,她的耳朵一直紧贴着萧隐胸口,每一次萧隐心跳声都能稳稳地传进她耳中。
直到一帮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伶舟絮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踉跄着站了起来,萧隐还顺便给她搭了把手,而那些人则是一个个猛地把目光投向了萧隐。
伶舟絮脸上泪痕未干,却依然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萧隐跟前。
可萧隐只是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摇摇头。
只见那群人里忽然也上前一个男的,对着萧隐抱拳道:“敢问小兄弟,这狍鸮……”说着,他看向了那地上被开膛破肚的怪物的尸骨,萧隐直接点头:“对。是我杀的。”
清亮悠扬,是个女声。
闻声,那男的一愣。
别的一帮人也是立刻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萧隐却只是望着他们,目光坦然:“怎么了?”
“没什么。”率先问话的男的先反应过来,又看了看萧隐,接着顿了下,“姑娘还真是不可貌相。这狍鸮乃食人猛兽,就是寻常修士也都奈何它不得……”
废话连篇。
萧隐懒得再听,直接转身就走,伶舟絮见状好像才从地上那鲜血淋漓一片中缓过神来,跟着就立即追上了萧隐,而那几个男的见状,原本有人还大喝一声——亏他们以为这刺猬头是个男的,没想居然就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衣着普通、修为低下,看上去就是个杂役,竟敢直接给他们撂脸色,真是岂有此理!大胆包天!
可那男的还没等吆喝完骂开,刚才那啰嗦的男的就喝止了他。“先上报掌门。”紧盯着狍鸮的尸体,他低声说。
……
林间小路上,萧隐和伶舟絮并肩走着,伶舟絮显然有些神情恍惚。
“你……”她咽了口唾沫。
萧隐停下脚步,看向她,而伶舟絮看她一回头那满脸干涸的血渍,还是忍不住心头忽地一跳。
萧隐好像也看出了端倪,挽袖子擦了擦脸:“怎么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明显没有擦干净,毕竟那些血迹都干了,可伶舟絮已经反应了过来,定了定心神问她道:“那怪物真的是你杀的?”
萧隐点头。
伶舟絮噎了一下,追问:“你怎么做到的?”
萧隐虽然有灵根,但那是个五行杂灵根,即便有点修为,实力也跟凡人相差无几。
刚才那些死了的修士个个儿都是玄门出身,还家大业大,每个都是家里头没少花沉没成本栽培出来的苗子,不论修为、体质还是护身法宝,想必都远胜萧隐。
尽管这次群英宴限制了众人使用灵力的活动范围,他们对比萧隐肯定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他们都死翘翘了,只剩下伶舟絮一个还勉强活着,而她的命还是萧隐这个凡人救的,甚至不久前那名为“狍鸮”的怪物冲过去和萧隐对决,居然也直接惨死了!
回想起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和刚才那地上四溅的血液、红的白的粉的一团糟的脏器似的东西,伶舟絮都禁不住错愕和胆寒。
她忍不住一遍遍看向萧隐这张仿佛在瓢泼血雨中淋湿的脸,好像要从那副锋利英气的眉眼中看出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一切。
而萧隐听了她问话,只回了一句话:“先淬药,再杀羊。”
伶舟絮顿了顿,不解:“什么药?哪来的药?”
萧隐说:“我之前问你要过琉璃瓶。”
伶舟絮点头,确有此事。
萧隐又说:“然后我用它装了毒药。”
伶舟絮蓦然瞪大了眼:“啥?!你啥时候做出来的毒药?我怎么不知道?”
萧隐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把目光放到了远处绿丛丛一片山脉中:“昨天夜里。”她轻声说。
伶舟絮更是一头雾水了,她只记得昨晚上萧隐忙完了就提灯只身对月思亲去了,哪里这么多事?
然而还没等她反问,萧隐又道:“我一向夜里睡不着。昨夜也是如此。昨天你回房后,我对月思亲,突然想起来,我之所以那时候只能对月思亲是因为目前我和我娘天各一边,她在鲁地,我在昆仑。”
伶舟絮点头。
“据《山海经》记载,在西山一线,昆仑山的丘陵地带,有一种鸟,名字叫做‘钦原’,样子体形都和蜂类很像,但是大如鸳鸯,凡是被它蛰到的鸟兽人畜都会立即毙命,就连草木也会枯萎而死。”萧隐说。
伶舟絮闻声愣住了。
“从前偶然听说这个事的时候,我就对昆仑生了好奇心,而现在我就在昆仑,那我何不找来钦原,为我所用?”
伶舟絮愣住了:“所以你是说……”
“对。”萧隐应声,看向她,“我下了上云峰,找到‘钦原’,并把它的毒用琉璃瓶收集了起来,然后涂抹到了袖箭上,以备不时之需。”
话落,倏地一声,她撩开袖子,伶舟絮于是终于见到了她袖中的武器。
那是只筒状的木头,一簇矢锋从木头口探出来,闪着寒光。一层半透明物质统一箍住了它外部。
伶舟絮认出了这应该是琉璃瓶的另一种形态——当初她们还没来昆仑墟,而是在终南的时候,萧隐问她要过一批琉璃瓶。
琉璃瓶在终南再平常不过,它外观酷似琉璃却在融化后可塑形性极强,且凝固后的物质性质软硬适中,能隔离一些液体。
这是神光降世后,终南一带最常见的一种矿物材料,无毒。偶尔也能充作低品阶刀剑的临时剑鞘或加工为防水涂料。无甚大用,而且普遍,价格低廉。
几乎每个学生只要想,就能随时获取它。只不过萧隐并非终南新生,这才需要请她帮忙弄一些过来,她也没问这几十个琉璃瓶到底萧隐是拿来做什么的,自然更没想到原来这对于大部分人属于鸡肋的日常用品,在萧隐的手中居然能玩儿出花来。
萧隐摇头:“只是稍作改动而已。”
伶舟絮却面露疑色。
她并不怀疑萧隐身份的真实性,毕竟终南在正式敲定雇佣萧隐照顾她之前,确实也去查了萧隐的底细,得知她出身低微,家世清白。
可伶舟絮因此只觉得奇怪,萧隐既然出身这么低微又从没怎么早入玄门,还没经过系统化训练,那到底是怎么有这么多涉及法器的奇思妙想的?又是哪来的胆量接触钦原这种剧毒之物?
而且她又为什么“稍作改动”就能做出袖箭?甚至还会淬毒并成功一举击杀那名为狍鸮的怪物?
萧隐顿了顿:“我打小喜欢鼓捣点东西打发时间,这次做出袖箭也是无聊之笔。”
“可你一下就做成了啊!”
“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看了看贴着手腕绑着的袖箭,萧隐说:“失败了好几次才成功……”
伶舟絮却打断了她的话:“可你到底成功了啊!”
萧隐没否认。
伶舟絮定睛看着那袖箭:“你到底什么时候做出来的这种东西?”
萧隐闻声顿了一下:“如果说是第一版……那应该是我8岁那年的时候做的,用时半个月。”
伶舟絮愣了:“啊???”
萧隐继续说:“我小时候在山窝窝长大,没什么玩儿的,别人斗蛐蛐我又觉得埋汰且没劲,就会琢磨一些别的。”
然后,在有那么一次,一个小男孩拿弹弓打她家窗户的时候,萧隐就决定做袖箭反击。
其实一开始,她是想着把那男的大拇指剁掉的,可这种事虽然她敢做但是太高风险。
毕竟一旦被抓了个正着还可能给她娘引火上身,于是萧隐决定做点隐蔽的玩意。
经过几番设计,她最终打算做一种能藏在袖子里的“弓箭”,也就是现在伶舟絮看到的袖箭。
虽然当时她没机会把箭锋淬毒,甚至当时做箭还只是用竹签,但效果还是立竿见影,从此屯子里敢在她跟前造次的男人锐减了不少,再后来经过多年的设计改良,也就有了现在这筒袖箭。
“那你这次是知道我们要去昆仑,可能会遇到危险就提前专门设计出袖箭来对付像之前那种怪物的么?”伶舟絮问。
萧隐摇摇头。
她做袖箭更多是为了温故知新和消磨光阴,顺便给自己增加武器傍身,这种底牌,要是用不上那当然是最好。
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怪兽,也从来没有试过用袖箭对付狍鸮这种猛兽,于是今天也是她头一次这么做。
又因为这次应对的对象实在不容小觑,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特意用了淬毒的箭——尽管有一箭落了空,不过钦原一向有“凡蛰即死”的恶名。
萧隐推断,只需制造一点创口注入毒素到那怪物体内,接下来她要做的也就只剩下了一样:等。
等着那怪物毒发。
可那怪物好像并非什么普通的猛兽,即便眼睛和腹部中箭、矢锋擦破肩膀,竟也并没有顷刻毙命,恰好那时伶舟絮遇险,于是为了救伶舟絮以及让那怪物毒发速度加快,她还特意引着它跑了一阵,加速血液循环。
最后,在那怪物追上她以后,她与之搏斗片刻,有惊无险,获胜。
伶舟絮已经惊呆了。
一时间,她看着萧隐,有些失语。
萧隐也在看她:“无论如何,我们平安无事就好。”
伶舟絮看了她一阵,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脸上的血……”
萧隐说:“不是我的。”
虽然早有预见,但真的听了她这么说,伶舟絮还是滞了下,然后萧隐就听到了她忐忑中隐约还带了点好奇的问话:“你是怎么做到把它碎尸万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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