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语气平和,面容平淡,仿佛说的是寻常的话语,却让张渊瞪大双眼,怒不可遏。
他恶狠狠的瞪着道士,“你什么意思?”
让他喝?什么鬼道士,看风水还让人喝符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没等到张渊将人赶回去,苏青澜已经出声,“喝下去。”
她的声音坚定,语气之中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师父?”
张渊不可置信的喊道,师父竟让他喝符水,一股浓烈的委屈感从心底而生。
他双眼通红,蓄着似有似无的泪水。到此他终于明白,师傅哪里是驱邪,明明是驱他。
前几日怀疑他得了癔症,今日又怀疑他被邪祟缠上,他的喜欢就那么……
请来的道士很有职业素养,面对如此情形,面不改色,一如初始端着碗,沉默不语。
苏青澜回头看张渊,正好对上他受伤的目光。她不自觉语气放软了些,“阿渊,听话。”
张渊避开苏青澜的视线,偏过头,不理会也不回应。如果可以他当然想一走了之,可他不能不给师父留面子。
“阿渊。”
“阿渊不是说过,要听为师的话,不忤逆为师的意思,这般是何故?”
苏青澜见张渊不喝,只能这般说。她今日只能当一回坏人,否则心难安。
“还是说阿渊想让为师给你灌下去?”
张渊双侧垂着的手攥紧,心中苦涩无比,心如同被一双手狠狠揪起,让他痛出了眼泪。
他不愿受此屈辱,却也无法违逆苏青澜的意思。
他垂着头,拿过碗,一饮而尽。
随后带着鼻音委屈道:“师父,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先回去了。”
说罢,直接抬步离开。
“站住。”
张渊顿住了步伐,却不肯转身。
苏青澜接着对道士说:“你给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她想的是,既然开始除邪,必然要除尽才好。徒弟生气,等结束后再哄也不迟。
“是。”道士应道。
随后他带着新折下的柳条来到张渊身边,手持柳条围着他拍打了几圈,身体处处被照顾到。
接着拿桃木剑继续比划。
张渊的耐心和忍耐已到达极限,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嗓音低沉,话语如同从口齿中挤压出来,“师父,我确实还有事。”
若不是师父,他绝不可能在此任由人戏弄。
苏青澜没应,却来到张渊面前,抱臂站着。
她的行动似乎在说:我就在这站着,我看你敢不敢走?
明晃晃的威胁,按说正常人都无法忍受。
但张渊能忍。
张渊脸色铁青的站着,任由这道士拿着不知什么水往他身上撒。
这会儿他已经不哭了,他再哭师父也不哄她,他又何必哭。
如此这般被折腾,结束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张渊听着道士装模作样跟师父汇报,“邪祟已经清楚完毕。”
苏青澜:“多谢。”
随后让丫鬟给出事先准备好的报酬,道士接过行了一礼,便跟随丫鬟出门离开。
自此,院中只剩苏青澜和张渊二人。苏青澜没开口,张渊这种时候也不会主动开口,两人僵持着。
张渊近些年个头愈发好大,两人站在一处,瞧着张渊还高些。
最后还是苏青澜先开口,“这么委屈?”
不知为何,每当苏青澜和张渊说话之时,语气中总不受控制掺杂逗弄的意思。
张渊微垂着眉眼,直直看着眼前的方寸之地,以沉默应对。
师父今日着实过分了些。
“阿渊?”
阿渊不理。
苏青澜无奈,走上前抬手捏住张渊的脸颊,迫使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一双湿润泛红的眼眸之中,有些无尽的委屈,苏青澜瞧着,着实有些心虚。
“好了阿渊,是师父不对,隐瞒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张渊任由苏青澜捏着脸,目之所及瞧着她微微踮起的脸,不自觉的稍躬了背,让她站的舒服着。
下意识的顺从行为,他本人都未发觉。身体很诚实,但心里也是真的生气。故而他依旧没开口。
“阿渊,不许这样。”苏青澜见张渊依旧不说话,手中稍稍加重了力道,威胁道:“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不然明日为师让你肿着脸去当值。”
张渊根本不受这点威胁,脸肿着会丢人?他压根不会在乎。
只是他……不想惹师父动怒。
“阿渊因何委屈,师父不知吗?师父故意当做不知,又何苦非要我说。”
苏青澜见张渊终于开了口,便松下手道:“阿渊既不说,为师怎会知晓。”
张渊眼中委屈更甚,叹了口气,落寞无比道:“师父既如此说,阿渊哪里还有委屈。”
“师父没有旁的事儿,阿渊便不打扰了。”
说着他再次欲抬步离开。
苏青澜伸手阻拦,“晚膳不吃了?”
“不饿。”
张渊心想:气都气饱了,哪里还能吃的下去膳食。
“不饿也得吃。”
苏青澜抓住张渊的胳膊,往屋里带,“陪我吃晚膳。”
看张渊还没放弃离开,她便先一步道:“不许拒绝。”
坐上饭桌,面对一桌膳食,不论苏青澜给张渊夹了多少菜,张渊始终不动筷子。
苏青澜无奈,放缓语气,“阿渊,听话。”
张渊直勾勾盯着苏青澜,缓缓开口,“师父,我刚喝了符水,如今口中全是怪味,什么也吃不下。”
“让徒弟喝符水,师父您真是个好师父。”张渊难得阴阳怪气的讥讽苏青澜。
苏青澜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
张渊心中的委屈似乎出了些,他继续道:“也不知师父认为阿渊如何不对劲,前有强制让府医给阿渊诊病,见阿渊无病后依旧不肯相信,后继续请道士来为阿渊驱邪,还谎言欺骗。”
“师父,阿渊到底有何错处?”他说着说着眼泪似乎是控制不住般迸出,颗颗饱满的泪珠从脸颊滑落,顺着光洁的脖颈藏入衣裳之中。
他的眼泪流的恰到好处,一丝表演痕迹都没有,仿佛真的这般委屈,这般屈辱。
苏青澜讪笑,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张渊。
张渊没接。
苏青澜只能自己起身为张渊擦拭眼泪,“阿渊,这事儿确实是为师做的不地道。”
“可为师总觉得你近日怪怪的,说话怪,行为也怪,为师是担心你。”
“师父直接了当和我讲不可以吗?”张渊满脸控诉道。
“你忘记你插科打诨之时了?是谁说不当值陪我逛街?是谁说我出门你都要跟着的?这是一个成年皇子应该说的话?”
“不仅是说,你想都不该想。”
“还有,我一直在住在你宅院里,你自己想想近来你多黏我,你还忙自己十一二岁小孩呢?”
张渊咬着内唇,听着苏青澜的训斥,心里很不是滋味。
师父说他不是小孩,可在他心里也未将他当男人看。
“刚才不是振振有词吗?这会儿怎么不吭声了?”瞧着张渊突然沉默下来,苏青澜笃定是自己说到他心坎上,让他心虚不敢言。
张渊不是心虚,他只是在整理措辞。
“在师父心中,我是个男人还是个小孩?”
不等苏青澜回应,他继续道:“若师父认为我是个男人,那我能否用男人的身份追求师父?若师父心里认为我是小孩,那我跟师父撒娇,黏着师父不应该吗?”
苏青澜:?
“你刚说追求谁?”
张渊抿唇不答,有些话说一次就够了。即使说一次,也是他不合规矩。
苏青澜一巴掌拍在张渊头上,“说话!追求谁?”
面对苏青澜的质问,张渊很快怂包,不情不愿答道:“我做个比方。”
苏青澜松了口气,她差点没被吓死。
她抬手又在张渊的头上拍了下,“谁让你乱比方的?”
张渊:……
“那师父把我当小孩还当男人?”
“男人。”
苏青澜心想,还当小孩的话这人指不定会想着挂在她身上。
张渊瞧着苏青澜微动的唇,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张渊以极快的速度拽住苏青澜,将她拉往身后的墙边。
在苏青澜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张渊手撑在墙上,环住苏青澜,嗓音低沉,注视着苏青澜的眼睛道:“男人应该是这样。”
苏青澜瞪大双眼,她……她这算是被壁咚了?
回过神的苏青澜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喊道:“张——渊!”
“师父,我这是…”比方。
张渊话还未说完,就被苏青澜一脚踹在腿上,“张渊,长本事了是吧?”
一脚不解气,苏青澜又踹了脚。
张渊没躲,任由苏青澜踹,只是腿有点抖。
苏青澜怒极反笑,阴森恐怖道:“饭不想吃是吧?好好好,不想吃就给我跪在这儿等着,你不吃我吃。”
“师父……”
张渊心想:他这是被罚了?
“怎么?我的话你如今是不听了?”
张渊连忙道:“不…不是。”
“那你还等什么?”苏青澜没有玩笑的意思,语气严肃,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怂包张渊直直跪了,心中不禁怀疑,师父这真的如她若说,将他当成男人了?
总感觉不太对劲。
瞧见张渊老实跪了,苏青澜径直走向饭桌,什么事儿都没吃饭大。有些人不饿,她可饿的很。
她不紧不慢的吃着,连个余光都没给跪着的张渊。
待苏青澜吃完,饮完茶水歇息过后,已然过去半个时辰。
她走到张渊跟前,言简意赅直接道:“认错。”
张渊不愿认,也不想认,他哪里有错。
于是他干脆装傻充楞,“师父,我何处有错?”
“没错你为何跪在此处?”苏青澜反问。
张渊答:“师父的命令,张渊自然不敢不从。”
苏青澜不想打太极,直接将话挑明,“你方才将我抵在墙边,准备做什么?”
张渊低声道:“不做什么。”
“阿渊,你今日铁了心和我闹一场是吗?”
张渊想解释,可脑袋忽然有些昏沉,只来得及张口道了句“师父,我……”
便彻底晕了过去,巧合的离谱,让人不得不怀疑。
见张渊晕倒,苏青澜第一反应是装的。她踢了踢张渊的腿,皱着眉道:“起来,阿渊你真是愈发有本事了。”
张渊没有动静。
眼瞧着张渊的脸色肉眼可见变的惨白,苏青澜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着丫鬟去喊府医。
而她一把将张渊从地上抱起,放置在里间床榻上。
府医很快到来,给张渊诊脉后,发现了缘由。“苏宗主,殿下似是吃坏了东西,无法消化,腹痛难忍才会昏迷过去。”
“待在下开个方子,给殿下催吐。”
“可严重?”苏青澜急忙问道,这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符水。
虽然她也想过和符水会对身体不好,但她确实是想让张渊恢复正常,但未想过会如此。
“得尽快才成。”
“那你快去。”
府医带着侍从去开方子抓药,苏青澜便坐在床边,看着张渊苍白的脸,愧疚感油然而生。
她抚顺张渊昏迷中还皱着的眉头,焦急的等待着。
一碗黑乎乎的药下肚,给张渊苦醒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苏青澜,“师父你又给我喝了什么?”
瞧瞧,这是怀疑她呢。
苏青澜没好气道:“药。”
张渊急了,恨不得去扣喉,可药已然被他咽下,“师父,我真的没病啊!”
“你有病。”苏青澜一本正经道。
张渊:……
完了,师父不会疯魔了吧。
显然,张渊被折磨的有些奔溃,“我真的没……”
话没说完,他“哇”的一口吐出来。幸好一旁侯着的丫鬟眼疾手快拿盆接住。
一口接着一口吐,吐了大半盆才停下。
而停下的张渊已经接近虚脱,再没有力气去争辩自己有病没病。
还没等他躺下,丫鬟再次端着一碗药进来对苏青澜道:“宗主,府医说,殿下吐完后最好喝下这个补药,否则身体受不住。”
“好。”苏青澜接过,坐在张渊床榻边上,“我就说你有病吧,来继续喝药。”
想着这事儿也是自己造的孽,她便体贴的给张渊喂,“来,师父喂你,别怕哈。”
张渊无助的攥紧盖着的被子,咽了下口水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这个……真的是正常的药吗?”
前有喝符水,后……不知是什么,总之让他吐了一大盆。
这碗……想想都让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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