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拉开窗帘,阳光穿过玻璃窗照射进来,若离感到一阵暖意,双眼微动深吸了口气。
“他醒了!”
晕眩感还未彻底消散,若离听到了希瑞尔的声音,他睁开眼只觉一道黑色身影匆匆走过。来不及反应,希瑞尔凑到他面前一面摁下呼叫铃一面对他说道:“你觉得哪里难受?!”
“头有点晕。”他想坐起身,被飞快赶来的医生阻止。在一番询问与检查之后,医生说道:“还是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出现意识障碍和近事遗忘的情况,检查报告还未全部出来,我建议留院一周观察治疗。”
“好。”希瑞尔说道。
“不不,希瑞尔,我想回家。林海儿…”他想联系林予安,他要把他看到的事告诉他。
希瑞尔打断他的话:“你就不能离他们远一点吗,若离,远离他们,你应该成为一名艺术家。”
昨夜,若离想要阻止他们凌虐林海儿被一拳打晕,到现在人还是迷糊。他想着林予安收下意识的摸到脖颈,光溜溜什么都没有。“我的项链了?”下意识问出口全是慌乱。
希瑞尔拉开抽屉拿出个小收纳袋说道:“要做全身检查不能有金属物,你的东西都在这里。”
人虽迷糊,项链也不能落,他翻找到那根细碎的金链子,看到上面吊着的章戒才松了口气。戴上后,心才落定。他道:“我要给林予杰去个电话,免得他担心。”
“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估计该到医院了。昨晚把我们吓死了,若离,以后遇上事儿,能找人当面商量在行动吗?!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再晚到一步,你就会成为肉饼。”希瑞尔想到从林海儿身下延淌开的血就打了个寒颤。
门被林予杰大力推开。
“若离,你没事儿吧,你毁容啦?”林予杰顾不上喘气,撩开若离的领口确认有无伤口。希瑞尔退到沙发上坐下说道:“面部淤伤,轻微脑震荡。”
若离打开他的手说道:“我没事的。今天就能出院,这些伤回家养养就行了。”
“不行!你得住院!”林予杰和希瑞尔异口同声。
林予杰走到希瑞尔跟前,作拳轻垂他的胸膛说道:“希瑞尔,你是我们林家的恩人。先看好他,我去给我哥报个平安。”
“我也去。”若离说道。
林予杰疾步快走,对他说道:“你先躺着别动,安心静养,我哥在等我电话。等你好些了你们再通电话。”
电话里,林予杰再三肯定若离没有咬伤,只是被揍了两拳有轻微的脑震荡,又说若离在一家私立医院硬件软件都很不错。林予安长松了口气,再开口的声音嘶哑甚至有些哽咽:“他的精神状态如何?有没有,不说话或者失控叫嚷的情况。”
“完全没有,哥哥,若离很好就是想跟你通话。哥哥,你要叫他出病房讲话吗?”
“不,他大脑受创,不能刺激他。我给你电话留言了,你回家取卡带放给他听。等他好彻底了,我再联系你们。予杰,这个暑假你们暂时不要回大马,我要办点事。”
“哥哥,你是想动他们吗?”
“动他们也是迟早的事,他们已经疯了,敢去纽约绑架,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若离和海儿。就这样吧,你过去守着他,我挂了。”
林予杰放下电话,回到病房看到大夫正拿着检查报告陈述病况,开药之后吩咐静养。林予杰对若离道:“我哥说要给你电话留言,我回家取卡带,你还想我给你带什么?书或是音乐卡带?”
“不,只要留言卡带,我只想听听他的声音。”若离躺在床上,拢了拢被子望着林予杰笑了又笑。在他恍惚的一瞬,似乎看到小小的自己蜷缩在荒芜的废墟,他的世界坍塌了,无一真实尽是虚浮。有一个声音从阴霾苍穹飘下,稚嫩却充满了力量,他的世界在一声又一声的小兔兔里重塑。
一个小时后,林予杰回到医院,从包里取出随身听递给若离。若离戴起耳机,摁下播放键,海绵耳塞里旋即传来林予安的声音。略显疲态的嘶哑因为确定若离无碍而尾音上扬,性感又激动。他对着话筒念了首意大利童谣,这是他儿时学意大利语时背诵的童谣:我想要一只黑猫而你却给了我一只白色的,我想要只黑猫,我可以把我的长颈鹿、短吻鳄和大象都给你,换你的黑猫。而你却给了我一只白色的,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若离咯咯笑了起来,缩在被子里的小脚丫卷曲,就像小时候听到这首童谣的反应。在他的印象里这首童谣是可以配合探戈曲调演唱出来。在林予安不太标准的发音里,若离也哼的断断续续,不连贯通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女人的歌唱,欢快轻扬的探戈曲调让人听了想要跳舞。
若离取下耳机回头一看是教自己跳舞的J夫人,这一次她穿了套黑色的西服套装。“J夫人?”若离想要坐起身子。
J夫人快走几步拦下他,说道:“你别动,你需要卧床静养,我的孩子。”
“可是J夫人,您怎么会在医院?”
J夫人坐下对他说道:“我来看望一位生病住院的朋友,走到你门口恰好听见你在哼歌,原谅我的冒昧,我年轻时的梦想是当一位歌手,为此我专门找了一位男中音歌唱家学习。听你好像忘了曲调,就没忍住唱了起来。”
若离讪笑了下:“是啊,这首歌应该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听过。可惜我记不全了。”
J夫人不吝,对着躺在床上的乖乖兔又从头到尾唱了起来。因为是儿歌,曲调活泼,歌词俏皮,J夫人越唱越欢快,可那双虚眯的双眼中却涌出了越来越多的泪光。
若离担忧:“J夫人,你难过吗?”
J夫人从提包里取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笑道:“这首歌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佛罗伦萨、在米兰的时光。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意大利,带着对新生活的向往,与未来前程的憧憬,很高兴的离开了故乡,未料到我再也没回去过。”
若离不知该如何安慰,眉头紧锁跟着她难过起来。J夫人见到那小可怜的表情笑道:“抱歉让应该静养的你跟着难过,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若离向她道别,在J夫人起身离开的瞬间,林予杰抱着一大篮水果零食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林南霑。与J夫人错身相遇的一瞬,林南霑问了句:“这位女士是你的朋友吗?若离?”
没待若离回答,J夫人停下脚步对他笑道:“在我公司实习的希瑞尔是若离的同班同学。”
林南霑递了商务名片给J夫人,笑道:“有幸认识,鄙姓林是若离的叔叔。”
“幸会!林先生。”J夫人颔首一笑。
林予杰向J夫人伸手,很是大方地道:“J夫人你好,我叫林予杰,也是希瑞尔的同学。上次到你公司参加商业研学项目的人里也有我,可能我不算出彩,没能叫夫人记住我!”
J夫人与之握手说道:“不,予杰,我对你的研学报告记忆犹新。《中小企业融资上市标准办法中的管理评估》,你的洞察力和对细节的重视度让人感到意外。失陪了!”
林氏父子顾不得这位神秘的华尔街投资人,拥到若离病床前嘘寒问暖。若离也才知道林海儿受了重伤,他有些难过:“都怪我太没用保护不了她。”
林南霑叹了口气,他以为若离会成林海儿那样,被人找到时是一滩血肉模糊。他道:“若离,打击犯罪是警察的事,你要做的就是远离危险。”
半张脸还是青紫,被打伤的眼上盖着医用眼罩,独眼小兔点头。见人怀里抱着个随身听,林南霑问道:“在听歌?”
林予杰在一旁嚷道:“是我哥对若离讲的悄悄话,他怕若离受刺激不敢让他听电话,就录了段音给若离。”
若离争辩道:“什么悄悄话,只是一段童谣。”
林予杰:“啊?!你放出来让我们也听听,我大哥那张嘴里还能唱出童谣?!”
“真的是童谣,意大利童谣,你听不懂的。”兔子护食似的护着随身听。
林南霑笑了笑,这个大儿子还会花点心思,看来要让若离开口叫他爸爸还得指望老大。
三天后,若离办理出院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林予安去电话,也知道不到半年的时间,林予安就从码头警署升任海关总署联络员,联邦十三州到处跑。
若离:“哥哥,联络员是做什么的?危险吗?”
林予安呵呵笑笑:“危险什么呀,我主要负责接待国际调查员的工作。带着他们逛逛码头,安排些当地特色餐什么的!”
“是吗?”若离不信。
好在林予安在办公室,没让若离听见枪声。他的工作是配枪在各州港口稽查违禁药品,上周接待的便是INCB的干事。国际麻醉品管制局在当年度报告中警告非法可/卡因生产和贩运激增,提醒联合国会员关注非列管物资贩运增加以及非法药物行业规避等国际管制问题。
和若离通话的时候,林予安身上的防弹背心还没有脱下。
这次联合办案结束之后,林予安招待两位INCB干事去吃南洋菜,席间闲聊到一桩六零年春的一件多国联办案件。二战战后南洋各国清缴遗留备战物资,其中就有一批油态安非他命下落不明。
“当时欧洲哨站接到线报,称有欧洲买家要买这批货。六吨的油态安非他命能把整个欧洲嗑嗨天!于是,我们联合国际刑警想要破获这起违禁品走私案。可惜,守空了,什么也没查到。”干事喝高了,说嗨了:“听说还死了一个有身份的线人。”
“有身份的线人?”林予安忽觉口干,给那位干事添酒问道:“是南洋方面的人吗?多有身份啊?”
“不,是一个欧洲方面的线人。不是南洋方面的。反正干咱们这行就是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挨黑枪了。从那之后,我们INCB很少跟国际刑警联合办案。”那人伸手虚晃了下:“国际刑警那边人多嘴杂,消息泄露太快。如果能有一个专门负责协调各国麻醉品管制活动的执法机构就好了,听说那个欧洲线人死的很惨。负责其上线的联络干事直接转岗不再干我们这行。”
林予安想起六零年春,槟城歌剧院惨案。他回到办公室,申请查询马来方面当年配合国际刑警的案件档案,档案保密等级高于他警衔,申请驳回。
那年暑假,若离没能回槟城祭拜父亲,秋季开学,他成为了纽**学院大一新生。他收编了林予安留下的学习资料,选择林予安最喜欢的听课座位,课后也只去林予安常去的图书馆温书。他要继续林予安的学业,他要代替林予安更想成为林予安。
乔司作为资深商业律政教授对若离多有关照,在他大三时就收他进入自己的律师行成为实习生。同时,华贸上市也进入关键时期,若离作为乔司的徒弟参与代理案。
1976年12月,圣诞宴会如期举行,林家长岛别墅内宾客云集。林南秋带着林海儿进入林家的社交圈,林海儿刚从马萨诸塞州回到纽约,她是哈佛文学院大一新生。
林予杰刚和远在肯尼亚实习的南希通完电话,走下楼热络的招呼客人。
而若离穿着深蓝色西服套装,站在别墅门口望着霓虹光影间人头攒动的花园发呆。三年过去,林予安才重获入美准许,他说他有可能会来美过新年。两人始终很忙,没能对上能同个长电话的时间,最终也没确定林予安的来期。
若离很安静的站在台阶上望向来路,漆黑天幕下指示灯越发亮眼,工人们扫除了花园里的积雪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雪,洒了化雪剂的积雪在深夜里泛着淡蓝色冷光。
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停下,车门开启,熨帖出棱角的西裤下是一只蹭亮的皮鞋,皮鞋踩碎了霓虹流光,缓缓走向若离。
三年,分别三年的重逢,两人却像每天都能见面似的淡定得出奇。中国有句被人嚼烂了的古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林予安初读时只觉可笑,相爱一场不就是图那点朝朝暮暮的耳鬓厮磨吗,可在这四年里,他们真是身隔天涯,心在咫尺。
管家叫人搬下林予安的行礼,若离在他踏上台阶时才说道:“叔叔在书房等你,你先过去见他吧。”
“好,外面冷,我们进去吧。”他走向他,伸手虚搂其后腰将人拥进大厅,带着若离很自然的向宾客亲朋打招呼。这三年,因为与INCB等国际组织多次的成功合作,他已升至马来皇家海关总署行动处二级警督,他让马塔其之流在大马只敢做海鲜生意。却也真惹了不少仇家,以至于林老太爷赋闲在家也拿不到出国允许。
若离长了三年也只长到他耳下位置,身材纤长仍是少年模样,而林予安比之前魁梧不少。
两人上到二楼,远离喧哗之后,林予安的手才堪堪贴上若离后腰。他笑道:“我得快些重在美考驾照,家里请的司机技术不怎么样,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
若离想起他那辆骚绿肌肉车在马路上狂飙,太阳穴就开始抽抽:“你还是先休息两天吧。”
走到楼梯拐角处,彻底隔绝了一楼光影。林予安勾手轻带把若离搂在怀里抵在墙上,昏暗的光线下,他们都没说话,呼吸交叠之际两人吻在一起。
从这年开始,林南霑带着林予杰和若离参加泛海商会的活动,包括林家想要借华茂上市融资,在美建设药厂等计划都没回避若离,若离真的替代了林予安在纽约的位置。
吻逐渐深入,林予安的手捧着若离的脸,抚着若离的脖颈,却还嫌不够。他想要触碰更多。若离嗫嗫低语:“哥哥,可以停下了,叔叔在等你。”
林予安凑在他耳边低语:“去帮我整理行礼。”
若离点头,两人分开。林予安走上三楼的时候,家政也拎着行李箱走了上来。若离接过行李箱说道:“交给我,你去忙吧。”走进林予安的房间,若离试着打开密码锁,四个零,四个六,四个八什么的都不对。林予安生日和自己生日也不对,他自语:“什么嘛,让我帮你收拾,你也要设一个我能猜到的密码啊!”他想了想拨了个日期,吧嗒一声锁开了,这是两人在纽约街头初遇的日子,是他们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行李箱里的衣物不多,预计林予安会来,若离早就把他的大衣、毛衣等冬衣挂上衣橱。若离把林予安的证件等物放进保险箱,然后他看见行礼箱里还放着个两手大小、被布包好的圆滚滚物体。
“这是什么?”他好奇的解开布包,里面居然是他在迦密山上采集的蜂蜜,还装在便携水壶里。
琥珀色的液体让若离红了脸颊,他才明白林予安要让他收拾行李的原因。“骚气的男人啊!”他从没觉得蜂蜜这样烫手。若离淡淡一笑,这晚他打算满足这个男人关于蜂蜜的骚气吃法,他把蜂蜜放上床头柜再收纳好行李箱后,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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