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丁宣道：“属下敢以人头担保，那人绝对是江湖中人。”
秦许想了想，突然道：“你说前段时间，刹海帮消失了？”
闻言，丁宣诧异，但他不敢抬头，只顺着回忆了一番，道：“是，刹海帮帮主杜海风围剿戚氏钱庄戚明当晚被归海楼黄雀在后，一夜之间，杜海风和四个堂主五个人死了三个，剩下两个被归海楼放逐，咱们的事也差点暴露……”
说到这，丁宣有点明白秦许的意思了，“您是说，这次事跟他们有关？”
秦许淡淡道：“那个戚明，不是还没死吗。”
丁宣觉得有点不可能，“戚明被归海楼救了，但他本身中了暗毒，绝对不可能有这么高强的武艺。”
秦许不予置否，只道：“一起查查吧，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另外，”
他审视着丁宣，道：“谢章柏的事这次就算了，如有再犯……”
丁宣立马以头抢地，磕了个货真价实的头，道：“属下省得，谢大人不杀之恩！”
秦许凉凉的看他一样，道：“起来吧，地上凉。”
“是。”
丁宣小心翼翼的挨了一个椅子边，不敢坐实了，道：“皇上……有说什么吗？”
闻言，秦许冷笑道：“皇上？皇上现在还不敢跟我真翻脸，顶多只是怀疑罢了，没有确凿证据前，他是不会和我撕破脸的。”
丁宣提议，“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把东西换一个地方？”
说起这个，秦许隐隐有点烦躁，“暂时还不行。”
“为什么？京泰酒楼现在很危险，只要皇上派人一查，咱们就得露馅儿。”
秦许把手上盘着的佛珠换了一只手，阴沉道：“皇上虽说暂时不敢做什么，但肯定派了暗卫盯着我，也盯着酒楼那边，只要我一动，皇上马上就会知道，此时动手就是送上门去给人抓，你给我暗中看好了，咱们的人不许进，也不能让任何闲杂人等进。”
“是，”丁宣道：“那接下来还要抓着江湖那边不放，同时追查京城这边的事吗？两手准备的话，人手实在是不够。”
秦许道：“江湖上的小动作暂时不要搞了，之前是我低估了，江湖上人才辈出，多的是奇诡异士，只凭咱们这点人手确实拿捏不住，先把京城这些鼠辈料理了再谈。”
丁宣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他就怕秦许两边都抓着不放，到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两边都要坏事。
秦许又道：“你说你搜查了全京城都没有贼人的踪迹？”
丁宣道：“是，无影无踪。”
“南望馆呢，也查了？”
丁宣道：“我的人查到南望馆馆主此时并不在京城，京城里的那座馆里只有一个拿算盘的，其余人都在京城外出任务，且咱们与南望馆素来有默契，互不相管，没有实证，属下不好打破平衡。”
秦许沉吟了一会儿后，道：“我总觉得顾离尘这个人对朝廷的态度暧昧难明，摇摆不定。”
“是，”丁宣道：“属下不是没有试图拉拢过他，但不论抛出什么诱饵，他都不上钩，想来确实是无心于官场之事。”
“闯京兆尹府劫走谢章柏的又是什么人？跟闯金库的是同一批？”
丁宣皱眉，这也是他想不通的事，“按理说，这两批人的目的是一样的，应该是一个阵营里的，但据属下调查，劫走谢章柏的少说有十几个，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带着刀，只用刀背，也不伤人，劫走了谢章柏之后，这一伙人就消失了，城里城外毫无踪迹，而且这一伙人里没有一个是使剑的，也就是说，之前闯金库的男子不在此列。”
“如果这些人都是一起的，那这次跟我们作对的很可能不是小势力。”
秦许沉吟，“身材高大，带刀……”他看丁宣，“像不像南望馆里的那个人？”
丁宣摇摇头，道：“属下也想到了，第一时间就去查了查，但他确实跟顾离尘一样，都不在京城，不可能是他。”
秦许道：“这么多的巧合，对方又武艺高强，且江湖人隐匿行踪的本事比你我怕是要高明许多。”
丁宣一顿，“大人的意思是……”
秦许脸色阴狠起来，缓缓道：“给我查，不是南望馆也就罢了，若真的是他们……”
“就别怪我不打招呼铲了他们在京城的老巢！”
“是。”
丁宣应了，正要告退的时候，秦许又叫住他，道：“告诉咱们的人，最近不要弄些多余的事出来，御史台那边虽然翻不出什么浪来，但皇上心里到底有疑心，不能让他有东西借题发挥。”
“是。”
走出秦府大门，丁宣忧心忡忡，京泰酒楼的事到底还是在皇帝那里留下了把柄，只要他想，其实随时都可以拿到证据，秦大人这回……是陷入被动了。
但不管怎样，只要金库还没被真正翻出来，那谣言就只能是谣言，时间久了，众人就会淡忘的，前提是——不能再出事了。
京城一家点心坊里，管乐偷偷摸摸的带着寒钰出来开小灶，他不停的拿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塞进寒钰的纱帽里，后者被他投喂的肚皮圆鼓鼓的，腮帮子实在装不下了，嘟嘟囔囔的道：“够了够了……管先生，我实在吃不下了，留着回去给时令哥和顾大哥吃吧。”
管乐又拿一块，小心掀开纱帽，塞到寒钰嘴边，道：“管他们做什么，你时令哥有的是人投喂，他没空管你，这不，把你丢给我了，这段时间你就跟我混吧，保证不会让你吃野菜。”
大白天的，店里人来人往，寒钰仔细的戴好帽子，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没办法，自从那天晚上在官兵那里“丢过脸”之后，他就不能在京城露脸了，现在他和顾大哥的画像还贴在官府告示栏呢！
也就是管先生了，前脚才叮嘱他最近不要出门，后脚就拉着他出来明目张胆的买点心吃，一会儿一个主意，跟他的时令哥一样不省心。
寒钰拉拉管乐，小声道：“够啦够啦，管先生，我真的吃饱了，咱们再买一点儿就回去吧，外头有官兵巡逻呢，小心驶得万年船。”
管乐笑，“哟，你还给我拽文呢，小书呆子。”
寒钰笑笑，“……我好歹也是个秀才……哎，总之先回去吧，这儿不安全。”
管乐拍拍他，“别着急，再待一会儿，咱们等个人先，乖，不会有事的。”
寒钰想问在点心坊里能等什么人，话没出口就看见管乐背后走来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背着一个破布条包着的长形物，本人浑身上下也都是破布条做的衣服，堪堪遮住了身上重要的地方，勉强可以说是衣衫褴褛，在这寒冬腊月里，看的寒钰一个哆嗦，觉得自己幻冷了。
那人所过之处，店里众人纷纷避开，似乎不想被这“乞丐”沾上一点儿晦气，店老板在人进来的时候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到底还是没把人赶出去。
寒钰觉得店老板不是不想赶，而是这人虽然衣不蔽体 ，但神情刚毅，目如寒星——一看就不好惹。
他直直的朝着管乐而来，再不避让两人就要撞上了，寒钰使劲儿拉了拉管乐，想给这大哥让出路来。
管乐挑点心挑的兴起，没有挪位的意思，只以为寒钰胆子小，非要回去，他背着手，熟练的道：“安啦安啦，小秀才，我等到人了就跟你回……”
破烂大哥直走到管乐身前，停住不动了。
寒钰捂住眼睛，心道，完了完了，这两人要打起来了，到时候他暴露势不可挡，然后他就要被抓去坐牢了，说不定还要受刑……时令哥你快来把我领回去吧……
凝重的气氛一触即发，破烂大哥直盯着管乐，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什么，管乐跟他对视一阵，把这人从上看到下，又回到脸上，片刻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
破烂大哥神情还是没有变化，背着手等他笑过了，道：“收敛一点，外头有官兵。”
“？”
寒钰眨眨眼睛，看看两人，一脑袋问号。
管乐笑够了，还是忍不住，“哈哈哈哈……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啊，鞋还破了两个洞，我的妈呀哈哈哈……”
破烂大哥伸手捂住管乐的嘴，道：“收声，我不想被官兵追。”
寒钰有点明白了，破烂大哥估计就是管先生要等的人了，他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吃点心 ，不打扰这俩人谈事情。
管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收住了，道：“素大哥你干什么去了，一身的破衣烂衫，刚从哪个山沟里上来呀。”
素弦道：“刚安顿了谢章柏，翻山越岭走回来的。”
“没带钱？”
“带了。”
“那怎么不雇辆马车？”
“去的时候雇了。”
“回来的时候怎么不雇了？”
素弦道：“去的时候本来要靠走的，谢章柏不干，说走路就是要他死，所以我拿他的银子雇的马车，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就没雇。”
“你……” 管乐砸砸嘴，不知道该说啥，“你十年如一日的抠门还真是没变呐。”
他拉过一旁的寒钰，给素弦介绍，“呐，这是小寒钰，自己人。”
素弦对着寒钰微微颔首，并不多话。
管乐又给寒钰介绍素弦，“这是素弦大哥，馆主都要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那种。”
寒钰咬住了舌头，努力把破烂大哥压下去了，叫了声：“素弦大哥好。”
素弦扫一眼外头，道：“回来的路上我发现了一点事，跟馆主追查之事或有关联，此地人多眼杂，回去说。”
“好，跟我来。”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他们避开巡逻的官兵依次上了车，车轮滚滚，驶离了此地。
车上，寒钰把纱帽摘下，好奇的问管乐：“素大哥怎么不直接回馆里，咱们在馆里等不是更安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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