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书架子东倒西歪,残缺不全,二楼更是不堪入目,所有家具全部被刀砍烂,各色桌子地毯屏风并一地鸡零狗碎全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鸡零狗碎”,一片诺大的空间,几乎没有下脚的地儿。
顾离尘跟在时令身后,一路心惊胆战,就怕看见血色,好在到查看完了所有地盘都没有发现有血迹的时候,顾离尘暗戳戳的松了口气——起码人在青枫的时候没有受伤。
时令一直面色不改,平静的看完了所有破烂的东西——几个房间里也是破碎不堪,整个书斋里就没有一处完好的,全给人砍烂了。
“看来他们是逃走……”,顾留尘小心的措词,以防触及到时令的心绪,“了”字咬在他舌尖,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就听见时令一声暴喝。
“我就知道!”
顾离尘心一提,赶忙过去,“怎么……了。”
原来是时令打开了二楼大厅的某一处暗墙,里面原来放着的牌位和香烛等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物什——什么碎花琉璃盏,金丝楠木屏风,一些茶具和几箱子绣金丝,各种木鸟和玩具,甚至还有一块儿烂布袋子——因为里面塞的东西太多,导致时令开门的时候,有一些东西顺着门滑了下来。
时令弯腰捡起了这块烂布袋子和一个小木鸟。
突的笑了。
边笑边骂,“何云这个糟老头子!我迟早要反过来揍他一顿!”
顾离尘扫了几眼,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何云应该是料到了会有袭击,所以提前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藏在了这里,避免被破坏,然后带着人逃之夭夭去也,秦许的人找过来,发现什么都没有,于是大怒,把这里砍成了垃圾堆,但看这个屋子的情况……
似乎也没有损失什么重要的东西嘛。
顾离尘指了指时令手里那块烂袋子,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藏值钱的东西我能理解,但这个……是为什么。”
时令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给他解释,“这是团子小时候最喜欢的口水袋子。”
闻言,顾离尘靠近的手迅速缩了回去,背在身后不动声色的擦了擦。
时令哭笑不得看着他,“洗干净了的。”
又拿小木鸟给他看,“这是我小时候,苏奚给我做的木鸟玩具,被我丢在了房间,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藏起来……”
顾离尘看着小屋子里的东西,时令的木鸟他也见过,有很多,几乎全塞了进去,除此之外,每个人的东西都有,小到每个人喜欢的筷子,大到谁喜欢的家具,几乎全被塞了进去。
这个小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不止是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也是何云对每个人的用心。
顾离尘大概能理解了——为什么时令那么依赖何云,那么害怕他出事。
不止时令,隐楼的每个人应该都很依赖何云吧。
出门在外太久,时令几乎都忘了——在最初的时候,是何云一个人把隐楼的名声打出去的,是何云一个人在养着他们。
何云并不是只会炼药。
他还是隐楼实际的当家人。
时令把东西放回去,小心的关好了暗门,“我们走吧。”
顾离尘问:“不再看看了?”
“没用。”时令摇摇头,“何云既然预知到了此劫,就不会在这里留下多余的信息,不如直接去找他们,跟他们汇合。”
顾离尘点点头,不再多言。
回到大街上,两人骑上马,不顾周围街坊明明暗暗的探头探脑,向着洛平,一路绝尘而去。
第二天的深夜,他们到了洛平城外的一处深山。
深山老林里不适合纵马狂奔,顾离尘牵着绳子走在前面,两人翻过一座山头,顾离尘停住——这里已经可以看见洛平的城门口了。
极目远眺,洛平城里灯火通明,一片其乐融融之态。
时令轻拍马头,正要说什么,忽然瞳孔一缩,接着死盯着城外某一处——那里忽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形容狼狈,破衣烂衫的人,踉踉跄跄的顺着城墙根往城门口跑,他的后面坠着一群黑衣人,速度极快,几息间就可以追上前面的人。
饶是距离极远,时令也看得清楚,那群黑衣人拿着的刀跟渐春山那伙人的刀一摸一样!
而那个形容狼狈的人,虽然头发散乱看不清脸,但他脚上穿的一双短靴跟寒钰穿的那双,也一摸一样!
时令面色一沉,将手里的缰绳丢给了顾离尘,脚下忽然生风,以鬼魅之速朝着那处卷了过去。
“时……”,顾离尘同样也发现了那伙人和寒钰,心里一动,稍一迟疑,已经错过了制住时令的最佳时间,因此只得将两匹马原地一丢,追着时令的背影而去。
从前顾离尘只觉得时令的步法诡异,速度奇快,但并没有更多的感受,如今自己全力施为,竟也追不上时令,他才惊觉——时令的步法绝不是寻常之法。
城墙处,黑衣人们已经追上了寒钰,一刀柄打在他的膝弯处,迫使他跪下,一个人越众而出,洋洋得意道:“跑呀,你再跑啊,跑断双脚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哈哈哈……”
寒钰一言不发,低着头,浑身颤抖,黑衣人嘲笑够了,举起手里的刀,对着寒钰一刀劈下!
刀身反射出来的光远远的刺痛了时令的眼睛,他目眦欲裂,脚下再次用力,于瞬息间赶到了寒钰身前,抽出短刀,挡住了劈砍过来的大刀。
他的肩膀到底是没有长好,甫一受力就不受控制的软塌下去,同时一股剧痛传来,冷汗一瞬间就爬满了时令的额角,他持着短刀的手微微颤抖,硬是咬牙忍了下来,对身后的人道:“寒钰你快起来,别怕,先走,这里有我。”
闻言,对面挥着大刀的黑衣人嘴角扬起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他既没有对中途窜出来的不速之客的诧异,也没有茫然迷惑之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你终于来了”的计谋得逞之意,他轻声对着某个人道:“动手。”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在时令疑惑身后的寒钰怎么还不走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利器入体之声传来,同时时令身后陡然间压上来一具熟悉的身体。
跪在地上的寒钰居然拔出了一把剑,稳准狠的刺了过来。
时令不可置信,失声道:“寒钰你……”
寒钰你疯了!
替他受了一剑的顾离尘,于顷刻间用不二劈开了黑衣人的大刀,同时向前走了两步,将身体里的剑身抽离开来,揽住时令,掠到一边,这才道:“他不是寒钰。”
地上那个形容狼狈,头发散乱的人抬起脸来,满目阴狠之色。
他果然不是寒钰,只是一个身形很像寒钰的黑衣人。
他狞笑着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道:“队长,你这一招真好使,这都第二个中招的了。”
闻言,时令脸颊不可抑制的抽动了一下,没空去想对方话里的深层含义,他有一个更重要的事要做。
“对不起……”,时令惊慌失措的捂住顾离尘腰间的伤口,手腕微微颤抖——顾离尘的腰险些被捅个对穿,血水浸湿了伤口周围的衣袍和他的双手,自小时候肩被树枝戳穿那次,他很久没见过这么多血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怎么止不住血啊,药呢,药在哪里?”
血色充满了他的整个眼睛,一时让他神魂颤动,惊惶不已。
伤在腰间,饶是顾离尘也不能硬抗,他脚步踉跄了一下,原地坐了下来,想开口安慰时令两句,剧痛使然,再加上失血过多,脑袋开始昏沉,硬是没能成功开出口来。
时令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在他身上找出了止血药,抖着一双鸡爪子,将药一轱辘的全洒在顾离尘的腰间,十分药洒了能有七八分在外面,只有少数的药粉真正洒在了伤口处,顾离尘心内暗叹了一口气,想,时令总不能把他弄死,遂闭上嘴,没有开口。
事实上,他现在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时令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浪费,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将其他杂七杂八的一些药丸统统塞进了顾离尘的嘴里,后者呛了一口气,短暂的恢复了一点力气。
“别,咳,别担心,我没事。”顾离尘如是说。
时令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给他塞药丸,“别说话,好好休息,别用力。”
他背对着黑衣人们,看似被顾离尘的伤吓得手足无措,实则一直留神关注着身后的动静——顾离尘现在受了重伤,他绝不能乱了阵脚,必须得带着顾离尘安全离开此地!
还有那个伤了顾离尘的“假寒钰”,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时令低着头,颤颤巍巍的给顾离尘喂着药。
六队长啧啧两声,不由得失望至极,“就这点胆子,居然让主子担心成这样,渐春山是怎么搞的,居然会栽在这样的两个人手里?”
“假寒钰”看看手里的刀,凝重的道:“那个顾离尘是名不虚传,我明明是朝着他的要害去的,他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侧移了身子,避过了要害部位,是个高手。”
六队长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不还是被你刺的倒地不起么。”
嘲讽过后,他的神色随即变得阴狠起来,“两个废物,居然将主子逼到如此地步,可恨!”
他大步走到时令两人的背后,扬手一斩!
顾离尘瞳孔皱缩,想提醒时令躲开,却见后者冲他微微摇头,左手拿出了一样东西,顾离尘于是安然闭了嘴。
六队长瞄准的是时令的脖子,照他的设想,这一刀下去,必然是个头身分离,血溅当场的结局,但是没等他完成这个设想,他的双脚倏然一股剧痛,身子一歪,手里的刀也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砍在了时令身旁的泥土里,深深往下嵌了半个刀身。
而他原本要砍头的那个人,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转过头来,对他深深一笑,随即一把短刀挥至眼前,六队长一惊,想要以刀相迎,但他脚踝那里不知道受了什么伤,不能用力,又拔不出地里的大刀,只得单膝跪地,以双肘横挡于脸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