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对话完,整理妥当走出驿馆,祝妤又跟萧俨一起同路了。
仆人体恤姑娘不便,出门时就备好马车。半下午日光倾洒,她迎风而立。发现男人没有坐车的习惯,哨声唤来坐骑。
那匹马可是威风,一看便野性难驯,厉害得很。据底下人透露,这是西域名贵的战马,名叫黑锋。有次出战时被将军征服,便一直带在身边。
侍从耐心告知,忆起某些流言。望着这对男女,眼神莫名变得意味深长。姑娘不解,眼看时候不早了,规规矩矩爬上马车。
为了方便在外行走,她出门前特意换了身男装。
女装扮相时纤腰曼妙,往上饱满的幅度,是男人皆喜的娇态。如今却是换了副面貌,胸脯前束得紧紧,不见先前的起伏。
萧俨冷不丁瞧了一眼,察觉自己的想法,偏头轻咳。收回目光,扬鞭疾行。
随着马蹄声笃笃,车身不急不缓向前驶去。驾马的车夫很有经验,操作稳妥。祝妤安分待在里头,晃晃悠悠,心中却生出些忐忑。
不知阿碧在那过得好不好,营里营外都是男人。她好歹是个姑娘家,先前落水可有受伤。她们自小一起长大,从南城到沧山皆是为伴。如今分开一段时间,实在叫人担心。
带着诸多担忧,她愈发精神。时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看,苍凉一片,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径直驶向北方。
大营就在城北几十里外,说是不远,却也行了良久。到达目的地,只见那处封锁森严,里里外外站满士兵。这是祝妤头一回深入营地,被威严的气氛笼罩着,安分垂首,不敢胡乱瞧。
待到大门口,侍卫稍做检查,很快放行。萧俨走在前头,回营便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让侍从带祝妤过去,自己驾马离开了。
目送男人走远,姑娘收敛神色,在门卫指引下一路去往伙房。
路上感受到陌生男子投来的好奇目光,只是她旁边跟着的是将军的亲信,没人敢多看一眼。
其实她已经扮得很仔细了,现下胸前还勒得慌,情势所逼,不得不严谨一些。可是姑娘就是姑娘,再怎么刻意乔装也不像。
一身男装束发,比起女儿家的打扮更加方便,行得也快。亲信带着她绕过几处围帐,抬眼可见前方袅袅炊烟。
大营里用饭时间早,不到申时就要开始准备。一帮老少撸起袖子在边上忙碌,里头什么样的人都有。往前来到安静的河畔,可见一熟悉的面孔,正低头整理各式蔬菜。
虽是折腾了一番,可那丫头瞧着竟像长了肉,比起先前圆润不少。
阿碧换了身普通布衣,头发挽得高高,灰头土脸分辨不出男女,只觉身后有人在看她。缓缓转身,张了张口,立即颤声。
“小姐!”
“阿碧。”
主仆俩立刻抱在一起,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
为了掩人耳目,亲信站到一旁守着。留下二人独处河前,泪眼汪汪。
阿碧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憋了良久,泪珠子啪啪往下掉。
“小姐,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伤心得厉害,鼻子瞬时都哭红了。
面对此景,祝妤何尝不是悲喜交加。
“阿碧,你怎么样?还好吗?那日落水可有受伤?”
两人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见她关怀备至,阿碧抽泣着。
“我还好,就是呛了一肚子的水,还给撞船上了。好在他们有人性,寻人时顺道把我捎了上来。”
得知她头部受损,女子立刻倾身检查。
“快让我看看。”
好不容易控制住眼泪,阿碧连忙握住她的手,摇头道。
“没事小姐,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营里伙房不愁吃喝,我每日吃得饱饱的。倒是你……他们都说你当日跟那位将军落在了一处。”
说起这个,她们边走边聊。寻了一处干净的大石头前,两人就此坐下。
“此事说来话长,却也惊险万分。好在已经过去,眼下已无大碍。”
听她说得正经,阿碧抹干眼泪,回想这些天听来的传闻,不由得好奇道。
“小姐,他们说的可是真。你当真跟那人……山林里几日,你们有没有……”
问得含蓄,后面的话她没肯说。女子闻言一滞,明白话里的含义,忙否认。
“没有,你最是知道我的脾性,怎会如此……”
她挺着急,就怕生出些误会,惹人非议。可下一刻说出的话更让她目瞪口呆。
“我就是说,可前儿林婶的侄女还在传,说将军收了位姑娘,正安顿在城中驿馆,我猜……差点以为是真的。”
这下祝妤彻底呆住,远没想过养伤几日竟生出如此离谱的流言。
都说人言可畏,眼下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反应过来便怨自己,对方是何等身份,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中。心底早该料到,怎能单单给疏忽。
拧眉摇头,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沉。
“没有的事,是我疏忽,不知竟传成这般。”
懊恼的话让人动容,阿碧瞧出她的自怨自艾,愣住,便愤愤说道。
“这帮人定是成日吃撑了没事做,得闲就知道瞎嚼舌根,看我不帮你骂回去。”
清楚眼下的情景,起身向前两步,回头握住阿碧的手,正色。
“先不说这些,我这次过来是打算看看你,若没别的事,我们过两天就启程上路。”
语气定定,丫头本还气愤,听罢立时诧异。
“当真?跟他们……说好了吗?”
她点头应下,“嗯,将军那边…已经请示过了。”
阿碧相信她所言,眼神泛亮。
“哦哦,如此我就放心了。”
分开那么久,她们心里自是有许多话讲。经过这些日子,阿碧在营中也多了不少见闻。为了怕她难堪,试图转移话题,说那陆云几日前如何跟人起冲突,对方又是如何报复他,精彩之至。
姑娘莞尔,待她讲得差不多,也把流落山林的详情全部解释了一番。
阿碧当然清楚自家小姐的为人,替她捏把汗,表示自己什么都明白。
许久没这样对话,感觉既熟悉又安稳。之前在驿馆时虽然待得很好,可心中总有牵挂。如今终是得见,两人坐下来聊了好长时间。
末了提到萧俨,又到萧家老宅传出的事。阿碧左顾右盼,刻意降低语调,把听来的消息都给说了出来。
原来萧老将军…也就是萧俨的父亲,就快不行了,大夫断定活不了多久。可是家中两个儿子都不愿回去。那萧大公子更是称病躲到沧山私宅,甚至还设计对亲弟弟下手。二人闹得不可开交,相当热闹。
说到这,祝妤的脑中忽地闪过出门前与萧俨的对话。想起他问自己要沧山地图的事,难不成……是要对付自家兄长。
可照阿碧这么说,他那哥哥也太狠了些。如果沿途多次刺杀都是对方设的局,那萧俨真要找他算账,岂不也是情理之中。
分心思索,她渐渐想出了神。
阿碧依旧滔滔不绝,直到片刻后发现她在晃神。抬手在她跟前挥了挥,想了想说道。
“小姐,既然你跟萧将军并不是传闻那般,且相处得还不错。那你为何不再请他帮个忙,替我们打听打听大公子的下落?”
阿碧本来是不敢开这个口的,可都这个时候了,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提点。
事实上祝妤也想过,无奈忆起那些传闻,叹口气。
“虽是如此,这可如何开口?我本是打算见过你就择日启程。外面流言已是这般,倘若再麻烦他,怕是更加说不清了。”
她是不愿再去打扰对方,只想快些结束,就此赶回茱州。
丫头望着她,嘴上犹豫着。
“可是……萧将军作为一方之主,要想找个人何其容易。这么多天过去了,大公子仍然下落不明,我们……真的不要试试吗?”
她的话的确有一定的道理,以兄长的身手,为何脱身之后不来寻她。是压根就没脱身,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外。
想起兄长的安危,祝妤一时没了主意,目光犹疑。
“容我想想,若有机会,便尽力一试。”
悄然定下,却也为难。只道事情已经这样了,照阿碧所闻,就怕是百口莫辩。流言固然重要,可兄长的下落同样让人忧心。
为了家人,祝妤不得不豁出去一次。
阿碧是个诚挚的好丫头,想到一些事,再度开口。
“小姐,恕我斗胆,还有些话阿碧不得不讲。无论您与那萧将军是否深交……可茱州那边,老爷还等着您回去与岳公子完婚。祝岳两家打小就交好,即便因着大公子的事,您也得有分寸,切莫跃矩啊……”
她就是这般矛盾,头先还劝说要打听兄长的下落,现在又提及婚约。祝妤何尝不明白,斟酌如何自处。无意间轻轻点头,再无后话。
阳光轻拂,在大石的阴影下逐渐变得寒凉。时间缓缓流逝,主仆俩聊了很久,直到日头隐退。临行交代,这才依依不舍分开。
等候的亲信不知是怎的,给她们留了相当充裕的时间。待到二人说得差不多,方才悄然走近,示意马车就在大门外等候,请她先行。
祝妤自是客气,谢过对方的体恤,不敢耽搁,提起步子直直往大门外而去。
离开时底下人说将军已经回城,大概手头上有要事。她听得明白,托人传话感谢,默默攀上马车。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了,回到驿馆时夜已深。临走前忘了告知小禾,害她等候良久,以为对方会回去跟她一同用晚饭。
为了安抚小禾,姑娘不得不下厨做了几道拿手的点心。她可会笼络人,小禾本来就嘴馋,当然颇为受益。夜里让她除去衣衫,亲手帮忙涂上疏痕的药膏。
她说这样涂抹将来绝对不会留下疤痕,祝妤半信半疑,可见她仔细,笑着应下了。
夜灯光暖,屏风后传来姑娘间的低语。在这样的投射下连影子都变得柔和,岁月静好,安稳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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