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大可以直接送去干洗，但不知为何，就是想给这个莽莽撞撞的人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闻言，向往瞬间怔在原地。
沈星余的外套，应该会很贵吧？
但看着对方唇角的笑意，她一时分辨不出那是认真，还是带着纵容的玩笑话。
如果是认真的，自己又还不起，是不是只能以身相许了……
她神思发散着，顺手接过那件残留着体温与清冽香气的外套，直到陶乐在一旁悄悄推她，她才如梦初醒，忙不迭点头，那模样仿佛立刻就要冲向干洗店。
沈星余递过外套后便转身离开。秦觅雪跟着她一起，在路过向往时，又歪过头对她眨了眨眼，用口型比了个“加油哦”。
目送几人离去的背影，向往的鼻腔中莫名涌上一股酸意。
人来人往中，沈星余维护了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口软成一片。当天吃完饭之后，她立刻便联系了干洗店，得知对方来不及今天取衣服之后，她毫不犹豫当亲自打车，把衣服送进店里。
与此同时，回宿舍的路上。
陈思楠终于按捺不住，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秦觅雪，压低声音：“觅雪，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星余了。”
秦觅雪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
陈思楠立刻附和：“是吧！”说完，像是察觉到自己音量太大，她再次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她那个洁癖，别人碰过的笔都要用酒精擦一遍，现在居然让向往给她洗外套？”
她皱着眉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比喻：“这跟让凶手回到犯罪现场清理证据有什么区别？”
秦觅雪被她这个诡异的比喻逗笑，转而道：“可能她就是没那么生气吧，而且人来人往的，她要真计较，那才是难看。”
“不生气干嘛板着个脸？我都以为向往完了。”陈思楠回想了一下沈星余当时的表情，仍然心有余悸：“但她确实又在给向往台阶下，你说她到底怎么想的？”
秦觅雪看着沈星余的背影，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玩味：“不知道，先静观其变吧。”
这时，沈星余忽然停下脚步。
两人做贼心虚地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过于安静，沈星余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继续沉默着，脑海中却走马灯一般，不受控制地闪过最近发生的种种。
向往送东西的小动作，哪怕紧张到手抖也要直面她的勇气，认真做笔记的侧影……
沈星余摇了摇头，将不相干的思绪抛出脑海。
第二天清晨，她和平常的生物钟一样，早早来到图书馆。
阳光慵懒地铺在书桌上，她抱着书本走向常坐的位置，即将落座时，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斜对角。
——空的，向往不在。
她看了眼墙上时间，等反应过来自己动作后，又不自禁地驻足。
但这股情绪没持续多久，手机忽然震动，将她拉回现实。
她来到走廊处接听，神情霎时变得严肃起来。
随后，拿起刚放下不久的包，直奔学生会会场。
***
而此时，向往正兴冲冲地赶往干洗店。
在她再三拜托之下，外套被加急清洗，当天上午便已经摆在店里。向往等不及配送，在店家发消息表示衣服洗好之后，她便立刻又打了个车，将外套取了回来。
原本她是要先拿回宿舍的，但心里想着事儿，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来到了沈星余的宿舍楼下。
——来都来了。
秉持着这个优良传统，向往给沈星余发了条消息：【星余，你在宿舍吗，外套洗好了，我来还你0v0】
收到消息时，沈星余正忙得不可开交。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根本无暇查看，又继续接了个电话。
学生会活动场地突发故障，现场乱作一团，只好请她这个镇场大佛前来救火。她到场之后，像个高速运转的CPU，协调备用场地、分流人员、通知参与方，电话一个接一个，忙得脚打后脑勺。
直到十几分钟后，她才有空查看私人消息。
【Serien】抱歉，刚刚在忙学生会的事情
【Seiren】我一时半会走不开，下午课上给我吧
向往发出消息之后便石沉大海，没有沈星余的回复，她不敢贸然上去，先是抱着外套在楼下发了会儿呆，之后又找了个长椅坐下。上午的风有了些许凉意，她揉了揉鼻尖，刚要打喷嚏，便收到了沈星余的消息。
【发呆的树懒】好呀，你先忙
这句话之后，沈星余便没有再回信。
向往猜到她应该是很忙，索性先回到宿舍。
陶乐也已经醒来，正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看见向往，她放下手机，一声哀嚎：“午饭吃什么啊——”
来学校几年，外卖已经吃腻，食堂更是食不知味，这才开学没多久，陶乐就重新陷进了吃饭选择困难症里，每天都巴望着有熟人聚餐，她好趁机去蹭饭。
向往将外套妥帖放好，思索片刻，给陶乐提出几个她平时常吃的备选方案，不出意外被一一否决。
眼看着向往像对待考卷一样，认真对待着她这个问题，陶乐心口忽然一软。
相处这几年，她很清楚向往对身边人的事有多上心。大一刚开学没几天，她的生日悄然来临。当时同学们还不熟络，她原本只打算随便过过，结果向往这文静内敛的舍友，自己默不作声捧了个小蛋糕回来，还笑意盈盈地和她说生日快乐。
从那以后，陶乐就忍不住把她当闺女看，事事护着她。
“哎，没事，我就随口一说。”陶乐笑着说：“你先给自己点吧。”
两人没挑出什么新花样，简单吃了顿午餐，便优哉游哉来到教学楼。
进教室时，向往先是往第二排看了看。
秦觅雪果然已经在了，她旁边还有个空位，应该是留给沈星余的。
向往给陶乐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去占座，自己则走向秦觅雪。
她将外套放在空座位上，掏出便签纸：【觅雪，星余还没来吗？】
秦觅雪：“她一早忙学生会的事情去了，我刚问过，到现在还没弄完呢。”
向往心头一动。
竟然忙到这种程度……
她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出教室。
***
等沈星余忙完，已经是十二点半，距离下午上课只剩半小时。
她连午饭也来不及吃，去便利店扫了袋小面包，便匆匆赶往教室。
秦觅雪已经帮她占好位置，等她走到时，意外发现座位上安静放着一块三明治，和一小瓶酸奶。
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疑问，秦觅雪笑着解释：“听说你没吃饭，向往特意给你买的。”
沈星余闻言抬头，目光向后排望去。果然见到后排小哑巴的视线如同融化的牛皮糖一般，带着温温的热意粘了过来。
目光对上时，向往似乎是愣了下，没想到对方忽然回头。她摸了下鼻子，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桌上的三明治还散发着热意，沈星余拆开咬了口，果然比干冷的面包舒服许多。
正吃着，秦觅雪从抽屉里拿出个袋子，递给沈星余：“喏，你的外套，向往帮你洗好了。”
沈星余看了叠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外套一眼。
这么快，难不成是手洗？
她忍不住又回头望去，却发现向往已经低下头，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
沈星余默默回头，将外套放入抽屉，继续享用午餐。
不久，她刚把三明治包装纸叠成整齐的小方块，灭绝师太便踩着上课铃声刮进教室，将手头教案往讲座上一扔：“都安静，现在开始点名。”
这一声令下，向往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梦回中学被班主任查班。
陶乐被她这模样逗乐，偷摸笑了两声。
沈星余不紧不慢将酸奶放好，原本想要认真听课，口袋里的手机却又像得了帕金森，一声接一声地响起。
她无奈蹙眉，心知这是学生会那摊子事儿，没办法，只能低头飞快回复消息。
灭绝师太锐利的目光一扫，精准投了过来：“沈星余，你来说说，这里选择a=0.1作为步长，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沈星余缓缓站起身子，满脑子还是学生会的事，目光像含了一层薄雾，有些迷茫。
班级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沈星余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这里……”
“哐当！”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声响，紧随其后，便是什么东西扑通落地的声音。
原本紧张的氛围被稀释，大家纷纷回头，想知道是哪个倒霉蛋。
只见倒霉蛋向往刚刚从地面上起身，还没来得及把滑倒的凳子扶起来。她顶着一根颇具喜感的呆毛，挠了挠头，面色微红，不好意思地冲台上笑了笑。
众人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间或夹杂着细碎的笑声。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为沈星余争取了时间。她迅速低头翻书，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亮起，是向往发来的消息。
【发呆的树懒】师太问的是收敛性！充分条件是Lipschitz常数L满足a < 2/L，在书上p78页
沈星余的目光在那条消息上停留了一秒，等同学们安静下来之后，她抬起头，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温和从容：“这里的关键在于a能否保证算法收敛到最小值点……”
师太安静听她说完，点了点头：“嗯，坐吧。”
沈星余应声而坐，指尖划过屏幕上向往发来的那行字，想了想，回过去一条：【谢谢，帮了大忙】
向往在收到消息的瞬间便乐开了花，捧着手机笑得像朵向日葵。
一旁陶乐不小心瞥见，脸上挂了大大的“疑惑”俩字。
这孩子，不会刚刚那一摔，把脑袋给摔坏了吧？
最优化的折磨终于结束，学生会活动那边又紧急出了岔子，副会长焦头烂额地给沈星余打了个电话，软磨硬泡道：“星余，我们真的需要你！”
沈星余叹了口气，下节课是在一小时后，理论上应该来得及。
她将东西收拾好，跟秦觅雪通了气，便准备去到活动会场。
结果走到教学楼门口，才发现大雨倾盆而下，在眼前挂了道密不透风的水帘。
沈星余只能折返，凑到秦觅雪身边问：“带伞了吗？”
秦觅雪茫然从书本里抬头，望向窗外：“居然下雨了？”随即无奈地摊手：“没带。”
沈星余不再多言，转而问其它同学，无一例外得到否定答复。
倒也是，连天气预报都没预料到今天有雨，结果这雨说下就下，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正当沈星余在屋檐下思考对策时，余光忽然瞥见一个身影，跟只小乌龟似地，一点点朝她这边挪动。
沈星余不由得微微侧目。
只见向往握着一柄黑色雨伞，同样站在屋檐下。她的目光直直地望着眼前的雨幕，神情故作镇定，但肢体语言却有些紧张，拇指指节不停在伞柄上摩挲。
早在沈星余挨个问伞的时候，向往便留意到了。她有随身带伞的习惯，下意识就抓起自己那把黑色大伞，想要递给沈星余。
可当她真的走到屋檐下，周围有几道视线忽然好奇地探了过来，在她和沈星余之间流转，让本就紧张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她犹疑着往沈星余的方向挪，支不出手打字，只好默默将伞往沈星余的方向倾斜了下。
沈星余将这个小动作尽收眼底，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下一步动作。
向往见对方似乎没有察觉，正鼓起勇气想要把伞塞进对方手里。结果一紧张，她突然按错按钮——
只见伞面“嘭”地一声，瞬间收拢又弹开，像个发射失败的烟花筒，在她手里蹦跶了一下。
沈星余唇角弯起。
向往：……
眼看着向往的脸逐渐升温，活像个被蒸熟的小螃蟹，沈星余正想开口解围。
旁边却忽然响起一个清甜的声音：“星余学姐，你要去学生会吗？我们一起吧。”
两人同时转头。
只见走廊另一边，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学妹正朝着沈星余的方向走来，眉眼间盈满笑意，是一眼可见的青春靓丽。
沈星余记得她，这是个叫桂圆的学妹，名字和长相都很可爱。之前学生会做年终总结，每个人要给自己写下一段寄语，她写的是：“来年希望能成为和星余学姐一样优秀的人”。
沈星余看向她：“你也要去？”
桂圆俏皮地叹了口气：“是呀，场地不是出了点问题嘛，副会长把我也喊过去了，说是人手不够。”
既然要处理的是同一件事，沈星余笑了笑：“好，那一起吧。”
桂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利落地撑开自己的伞，然后回眸望向沈星余，似乎在等她过去。
沈星余先是朝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朝向往的方向看了眼。
向往还在原地稍息立正，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伞柄。
沈星余沉默了会，有些好笑地问：“打算什么时候把伞给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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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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