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南的秋午后,阳光带着清透的暖意,透过小竹排临街的木格窗,在青石板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窗外的梧桐树叶轻轻晃动,叶脉间筛落的秋阳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揉碎的金箔。
青泥河的水声隐约可闻,顺着风穿过“小竹排”的木格窗,带着河水特有的微凉气息,与店内漫溢的花椒鸡香气交织在一起,酿成一种独属于陇南秋日的温柔。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流淌得格外舒缓,把所有的温暖和美好,都定格在了这小小的饭店里,定格在画纸间那幅未完成的陇南美风光里。
江婉刚把最后一只擦得锃亮的白瓷碗放进消毒柜,转身时,瞥见靠窗位置的身影,脚步不自觉放轻了些。
江婉坐在临窗的老榆木桌旁,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托着下巴,目光温柔地落在对面作画的人身上。
夏眠正低头专注地修饰着画纸上的青泥河波纹,狼毫笔在她指尖灵活地转动,笔尖蘸着调好的花青色,在宣纸上轻轻晕染,每一笔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阳光落在她的发顶,染出几缕浅金色的发丝,额前的碎发被细密的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鼻尖因为专注而微微翕动,像只认真觅食的小松鼠。
画纸上已经有了大半幅陇南风光——远处是黛色的秦岭余脉,山间飘着淡淡的云雾,近处是几株金黄的银杏,树下隐约能看到青泥河的波光,甚至能捕捉到河边公园大人带着小孩玩耍的模糊剪影。
“忙完啦?”夏眠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眼底还带着几分沉浸在笔墨中的专注,嘴角却先弯了起来,像一颗刚剥开的软糖,甜得很柔和。
她的指尖还沾着一点赭石色的颜料,在白皙的皮肤上晕开一小团浅浅的印记。
江婉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肘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画纸上:“嗯,今天客人少,收拾起来快。”
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画纸边缘的银杏叶,“这几笔晕染得真好,把陇南秋天的感觉抓得很准。”
“真的吗?”夏眠眼睛亮了亮,凑近画纸看了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就是河水的波纹总画不好,总觉得少了点流动的感觉。”
“已经很棒了,”江婉笑着说,语气里满是真诚,“你看这云雾,轻得像要飘出画纸一样。”
她顿了顿,看着夏眠重新低下头,认真地用清水调和着颜料的样子,忽然开口问道:“眠眠,今天店里不忙,要不要出去玩?”
她早就想好了去处——丰泉的西狭颂最近秋景正盛,漫山的红叶映着碧绿的湖水,上次听夏眠念叨过想画秋日山林,正好带她去走走,顺便买些新鲜的果子回来。
夏眠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宣纸上留下一个细小的墨点。
她抬起头,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却格外坚定:“不了江江,我还有画呢,我在你店里画画就行了。”
她抬手摸了摸画纸,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在这里能看到窗外的街景,能听到江水的声音,还能闻到你煮的鸡汤香,比去哪里都有灵感。”
江婉看着她眼底对绘画的执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她没再劝说,只是起身从吧台端来一杯温热的陇南绿茶,放在她手边:“那先喝点茶,解解乏,别一直坐着,一会儿该腰酸了。”
绿茶的清香漫开来,夏眠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暖得她眉眼都舒展开来。
阳光透过玻璃杯,在她手背上投下圆圆的光斑,随着她喝水的动作轻轻晃动。
江婉坐在对面,看着夏眠重新低下头,认真地用画笔修饰着河水波纹的细节,忽然想起第三次见到夏眠的场景——那也是秋天,她背着画板站在新修的公园,对着青泥河桥写生,从那时起,她就觉得这个安静的小姑娘,心里藏着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眠眠,”江婉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她的专注,“你一直这么喜欢画画,是因为什么呢?”
夏眠的动作顿了顿,握着画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似乎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过了几秒,她才缓缓放下画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纸边缘,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窗外的风穿过街边的梧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隐约传来青泥河边小孩的玩闹声,混着店里淡淡的花椒香气,构成一幅鲜活的陇南小城画卷。
江婉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像午后的阳光。
“嗯……”夏眠拖长了声音,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在梳理心里那些零散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把看到的画下来。”
她转头看向窗外,目光越过街道,望向远方连绵的青山,眼底渐渐染上一层温柔的光晕:“我从小就在陇南长大,家就在青泥河边的一个小村子里。春天的时候,山坡上全是野桃花,粉的、白的,漫山遍野都是;夏天的傍晚,搬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能看到漫天的星星,亮得晃眼,还能听到河水哗啦啦的声音;秋天的时候,外婆家的柿子树结满了红灯笼似的柿子,田埂上的荞麦花白得像雪;冬天的时候,山顶会下雪,远远望去,像给山尖戴了顶白帽子。”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眷恋,仿佛那些景色就在眼前。江婉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忽然明白了她画里那些细腻情感的来源——那是对家乡最真挚的热爱。
“后来报了机构的画画了,去了外地的美术班,”夏眠的声音低了一点,“有同学问我来自哪里,我说甘肃陇南,他们居然问‘甘肃不是全是沙漠吗?你怎么没骑骆驼上学?’”
说到这里,她轻轻皱了皱鼻子,像只有点生气的小猫咪,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好多人都不了解甘肃,不了解陇南。他们不知道这里有青山绿水,有白龙江,有这么多好看的风景。”
她顿了顿,重新看向江婉,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带着几分小小的执拗和坚定:“你看喔,好多名人画家,都喜欢画自己的家乡风景。比如齐白石画湘潭的虾,徐悲鸿画漓江的水,他们用画笔把自己的家乡告诉了更多人。我也想这样,我想把陇南的山、水、花、树都画下来,把白龙江的晚霞、田埂上的野花、外婆家的柿子树都画下来。”
“我想让更多人知道,甘肃不只有沙漠,还有陇南这样的好地方;想让那些不知道甘肃在哪的人,通过我的画,能记住这个有山有水的小城。”
她的话说得很朴实,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却像一颗小石子,在江婉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江婉伸出手,轻轻拂去夏眠落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夏眠下意识地往她手边蹭了蹭,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
“原来如此,”江婉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的画里,藏着这么珍贵的心意啊。”
“嗯,”夏眠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不是有点傻?”
“不傻,”江婉摇了摇头,目光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很可爱,也很厉害。”
她顿了顿,看着画纸上还未完成的陇南风光,又补充道,“以后你想画什么,都可以来店里,我给你留着这个靠窗的位置,永远都留着。”
她还想加一句,我会一直陪着你,把陇南的每一个季节,都画进你的画里,也画进我们的日子里。
夏眠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星星,她看着江婉,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连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江婉笑着说,“而且,等你以后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官鹅沟写生啊,那里的红叶现在肯定特别好看。”
“好啊!”夏眠用力点头,激动地握住了江婉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握得很用力。
江婉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心里暖融融的。
阳光依旧透过木格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画纸上那些未完成的笔墨上,落在空气中浮动的茶香和花椒香上。
店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和夏眠轻轻的呼吸声,却满是温馨的气息。
她忽然觉得,陇南的秋天真好,有清透的阳光,有温柔的风,有流淌的青泥河,还有身边这个愿意用画笔描绘家乡的小姑娘。
这样的日子,没有波澜壮阔,却有着细水长流的温柔,足够让人安心地慢慢度过。
夏眠重新拿起画笔,低头继续修饰着画纸上的河水波纹,江婉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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