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猎猎,树叶瑟瑟,多么美妙的音律。
林月白置身其中,耳边回荡着的却不是风声和叶声,而是发动机运转的嗡鸣声。
当汽车高速行驶时,发动机发出的嗡鸣,会让灵魂跟着震颤。
它是向死神吹响的号角,产生犹如冲锋陷阵般的惊心动魄。
于是,当紧急刹车时,不管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有多么刺耳,也无法再牵动情绪。
它是结果,是伸出的白旗,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与罪恶同归于尽,曾经是如此,现在也一样。
她被余家兄弟中的一个从背后偷袭,用树干照头上敲了一下。
耳中的嗡鸣,让她暂时失去了行动力。她的左腿发软跪到地上,磕到地上的石头,但她感觉不到痛。
脑袋也不痛,只是侧脑肿胀难受,还有点想吐。
余家兄弟俩一前一后将她围在中间。天太黑,只能看到两个朦胧的黑影,看不清楚他俩的脸和脸上的神情。
他俩没有接着攻击她,想必是在盘算怎么处置她为好。
“你们……要么直接将我打死,给手里多加一条人命,这样一来,你们一旦被抓住,必死无疑;要么赶紧逃走,兴许还能逃过一劫。二选一,没这么难!”
林月白挣扎着,磕磕巴巴地说完,余姓兄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决定,丢下她撒腿就跑。
警察的命有多硬,结结实实地挨上一棍,还能保持清醒,还能说话。
他俩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迅速解决掉她,万一耗费的时间太长,等来警方的增援可就不好了。
除了这个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这个警察惜命。
劝罪犯逃走的警察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怂包,必定不会对他俩穷追猛打,说不定她根本不会向上级汇报情况,让他们逃出生天。
他俩是做皮肉生意的,靠女人发财,自觉对女人了若指掌,如今更加深了对她们的印象。
女人都是软骨头,即便当了警察也不过如此。
“岑哥,林月白说的地方,你还记得吧?到时候,你可不要来问我,我在这树林里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看哪哪都一样了。”
杜远插着腰,喘着粗气,说话有气无力。
岑勇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能不掉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后面的两个民警比他还不如,落下老远,连人影都看不见。
与他俩一比,杜远丝毫不觉得丢人,喊了好几遍让岑勇等等自己,只是对方没搭理他,还一味地玩命狂奔。
他实在受不了了,必须停下来休息,而能令岑勇停下来的唯一理由,也许就只剩下寻找受害者尸体这一件事了。
尸体在哪?南方的山陵植被茂盛,到处都是树和野草,想从其中找出一具冰冷的尸体,谈何容易。
哪怕只是找到一个大致的方位,也要林月白说得够清楚,并给足时间观察地形特征才行。
没做一点准备,就这么跑过来。杜远不信岑勇不会停下来与自己商量。
又跑了一段路,岑勇竟然真的停下来了。他站在一个隆起的岩石上四处张望,然后看向杜远。
“你不会找到了吧?”杜远心里叫苦不迭,因为他竟然忘了岑勇眼力极好这件事。
看他那笃定的样,想来确实如此,不必确认了。
“小周他们还没到,你不用急着走,等他们来了再说。”杜远找到个恰当的借口,随即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心地休息。
“瞧你这样!我还说老彭和乔小娇是两累赘,你也好不到哪去。”
岑勇一顿嘲笑,杜远哪有力气跟他置气,随他怎么笑去吧。
他喘着粗气说:“我要休息。如果你想让我跟上你的速度,就必须让我休息!”
“真没用!”岑勇走过来,拿走他从小周手里顺来的手电筒,在岩石四周画了个圈。
“尸体就在这一片,误差不会超过五十米。你自己在这里等小周他们吧!”
“你什么意思啊,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杜远激动了起来。“万一歹徒折返回来,袭击我怎么办?”
“打110,找警察。”岑勇说着,转身出发了。
他这一走,杜远想追上去都不能追,不然,尸体没人去找,还把小周二人晾在了山里。
他感觉进退两难,反而激发出了几分力气,却只能对着岑勇破口大骂。
“岑勇,你杀人诛心,太不是个东西。亏得我昧着良心力挺你,你居然这么对我!”
“把你的良心收一收吧,已经所剩无几了。”
岑勇加速奔跑,把杜远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等到彻底听不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再联系旅馆那边。
他即将到达林月白之前呆过的地方,之后往哪里走?山里四通八达,他无法预测,急需那边提供有用的信息。
可乔小娇就是个吃干饭的,一点忙都帮不上,气得他直冒肝火。
而乔小娇,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没用。
“你别听他的。他刚进警队那会儿,雷局也经常骂他,骂得比他还狠,可你看他现在多好,都能独当一面了。”
“知道了,彭叔。我也会好好努力的。”
乔小娇马上振作了起来。林月白很可能遇到了危险,她还要继续寻找她的方位,好让岑勇过去援助。
“老彭老彭,听到请回答!”
林月白所属的一号频道终于有了动静。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不过,既然她能主动向外界联系,那就说明她暂时是安全的。
乔小娇激动得无以复加,觉得老天爷都在帮她。
“林队林队,我是乔小娇,老彭的对讲机在我这里。你那边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断联,我们都快担心死你了。”
这是刚进入岗位的警察的通病,常常不能将专业知识运用到实际操作当中,尤其是在遇到突发状况时,往往会变得手忙脚乱。
老彭很有耐心。他平心静气地提点乔小娇,应该先确认对方的位置。
可惜林月白没有时间跟她描述。
“小娇,你听着。余家兄弟要逃跑,我正在尽力追踪他们。以免打草惊蛇,我会关闭对讲机,你们不要联系我,更不要用手电光照我,会暴露我的位置。”
“明白了。可是我们怎么找到你们呢?”
“山里有信号塔,你用手机跟我共享定位。”林月白压低声音说:“结束通话之后,你们立即呼叫总台,让他们立刻派增援过来。你把我的位置发给他们,让他们到余家兄弟的前面围堵,争取在今晚抓住他俩!”
“明白。我已建群发送定位共享,请通过。”乔小娇福至心灵般变得动作迅速,语言简练。
“林队林队,我是老彭。有我在,你放心。另外,岑勇已进山寻你,你俩可以协同抓捕,你不必逞强,凡事以安全为重。”
“收到。”
老彭老成持重的声音在林月白心头激起一股暖流。
结束通话之后,老彭并没有马上呼叫总台。除了交通大队之外,局里的人几乎全都出来扫黄了,一时半会恐怕无法脱身。
他跟雷局先取得联系,若是能说动他,他可以立刻召集交通大队的人过来增援。
雷局在城区指挥治安大队长清扫县里最大的一家□□。那边有大动作,指挥中心设在附近,各种设备一应俱全。
雷局在指挥车里,从手机里能听到机器的提示音和对讲机里传出的沙沙声,背景音很杂。
“你们那边发生命案了?怎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命案是刑事案,是大案,一般情况下,比扫黄行动更受上面重视,难怪雷局这么激动,声音把背景音都盖了过去。
“恰巧发生了,谁也无法预料啊!”
“当然了,我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有案子就要查,我只是感慨不凑巧而已。”
雷局调整语气,心平气和地询问了一下案情进展与前线人员的状况,然后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与老彭预想的一样,各小组成员都在行动当中,且才刚刚开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无法过来增援。
“交通大队平时也会协助我们设卡盘查,实施抓捕,你看是不是……”
“老彭,我们是多年的老搭档了,跟我还绕什么弯子。不就是调几个交警过去帮忙嘛,我马上帮你们联系。”
“那就谢谢雷局了。”
搞定了增援,老彭这才给总台打电话备案。
在他们对面的树林里,岑勇收到乔小娇发来的定位后,先分析地形,再抄近道去与找林月白。
林子里很暗,靠月光照亮仅能让人不至于完全失去观感,能勉强前行,可他不敢开手电照明。
听乔小娇说了林月白的要求,他怀疑自己之前的举动害她受到了攻击。
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来局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直以来,她都是冷冰冰的,对谁都没有好脸,做什么都没有激情,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冰雕。
在她来千年县之前,岑勇替雷局去市局开会,在礼堂里见过她。
那时,她在接受嘉奖。她获得的可是个人三等功,是公安干警所能获得的最好的荣誉。她穿戴整齐,昂首阔步走到台前,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与现在判若两人。
她丢了魂,谁也不知道在这几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有查案子能帮她把魂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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