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处,历已集合了十来人,都是青壮年男子。见到季他们来,就道:“季儿,就由你领头,领着大伙一起去。祝你们凯旋而归,把这头大野猪带回来。”季手提长矛应了一声是,也不多说,领着十五人出村口而去。
走出村口,跨过壕沟,迎面的寒冷激得人一哆嗦。十五人虽身处寒冷,心情却很有几分激动。握着长矛去打猎,好似已成了上辈子的事。此刻,手握长矛,那种熟悉感自然而生。长矛化做了他们的手臂,而他们,终于又变成了伏牛山里那逼杀得大小野兽迁徙远离,退避三舍的尼能人!
一行人走在靠近田垄的田地之上。野外还有积雪未化,脚下虽雪厚地滑,身上衣服也裹得繁琐厚重,但是所有人的动作都极轻盈。这是一种刻在他们骨髓里的轻盈小心。
田地里到处都是收割剩下的草桩。走不多时,就在靠近原野的最外围的田地里,他们发现了那头身上披着半长黑毛的野猪。是头母猪,身边还跟着两头半大的小猪。它们在田地里走走停停,嘴里不断嚼着剩桩。想来是天气寒冷,母猪实在找不到吃食,才不得不冒着风险来到人类的田地之上。
季做了个手势,十五人分作两队,前后包抄过去。从高远处看,田野之上,这些尼能人仿佛是没怎么移动的黑点,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其实极为迅捷轻盈。
他们远远的包过去,慢慢缩紧包围圈。他们已隐约可以听见野猪的哼叫声。没有风,气温依然极低,季努力将自己的呼吸放得更绵长一些。他轻轻地踏入积雪,又轻轻地拔出,尽力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们不断缩小包围圈,希望一击而中。
但是情况忽然有了变化。起风了,不知是风声还是谁的心跳声,或者谁脚下的踩雪声,惊醒了正在地里拱食的野猪,它忽然发出惊叫声,随着惊叫声,它开始冲撞。两只小野猪跟在他们母亲身后,尖利的叫着,四条短腿狂奔,如两颗黑色流星。
在野猪惊叫的一瞬,所有人都知道开始了。此时他们的包围圈还不能算完成,还像一个不完整的圆。但是猎物什么时候都不会等猎人完全布好网再乖乖送死。随着野猪行动的方向,包围圈迅速缩小。在朝身后大山的方向,人力自动往这边聚集。
正对野猪试图逃跑的方向,猎人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口中发出喝叫声,而在野猪身后和两旁,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做没有意义的动作。他们半躬着身体,紧握长矛,嘴唇紧闭,一瞬不瞬的盯着野猪,希望在野猪冲击不成转向时,给与致命一击。
呼喝声和长矛的舞动起了作用,野猪急忙调转方向,朝右边冲击。但是迎接它的仍然是长矛和呼叫。它左突右冲,连番几次,但是始终无法甩开这些要命的猎手。
人群之中,两只小野猪跟随着母亲移动,它们尖利的叫声响彻大地。
野猪大声哼叫着,它冲不出去,但是它也绝不肯露怯。这些尖叫的人类和他们手中的长矛激出了它心底的野性。又一次冲击不成,它站在原地喘气,一双黑色的眼睛里满是移动的人影。
小猪尖叫着挨到母亲腿后。尼能人趁机缩小包围圈。不能再等下去,野猪当机立断,拼着这还未歇够的一口气,它低着头,肩颈肌肉缩紧,四肢用力,看准缝隙,以雷霆之势冲击而去。
就在它要冲击而出的一瞬间,一根如影子般挥舞而来的长矛击中了它的后脑,一股巨大的疼痛让野猪发出尖利叫声。
可是这只是一个开端,很快,它的背部,四肢,腹部都受到了如雨一般挥落的长矛痛击,疼痛之下,它终于失去了力气,前腿倒在了地上,它逃脱不过了。它黑色的眼睛里,映出的最后一幕是人类在抓捕它的孩子。
眼看着野猪倒下地上无法动弹,除了几个看守的,其余人都去抓捕那两头小猪。两头小猪虽然叫声尖利凶狠,却没有丝毫威慑力。猎人们哈哈大笑,他们逗弄着它们,把它们从左边赶到右边,又从右边赶到左边。这一番热闹景象,叫尼能人感到久违的快乐。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在田野之外远处那个黑色之地,在那高台之上,多了两个人,他们将尼能人的这番捕猎行动尽收眼底。
季他们抬着野猪回村时,村口内外站满了族人。几乎所有人都从家中跑了出来,猎人们走入村口时,人群发出欢呼声。族长和历叔迎接他们。系连声道好,让他们把野猪抬到屠夫重家中。
“明日一早,咱们分肉!”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出更大的欢呼声,孩子拍了手,蹦蹦跳跳,嘴里一声声喊着:“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大人们围住猎人,听他们讲述在田地上的情形。讲的人口沫横飞,听的人喜气洋洋。这许久不见的猎物在尼能人心中激发了别样的激动。
这一番难得的热闹喜气,直到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开始吃晚饭时仍是人们嘴里的谈资。
屋外,天色已黑透。屋内却是融融火光。系一家人围着火塘吃饭,聊着那头大野猪。母亲对尚道:“明日分了肉,我给你煮肉吃啊。”
尚却摇摇头,道:“我不吃,阿爹和阿姆自己吃。你们都累瘦了,要多吃点肉。”她说话还带童音,神色又极为认真。
父亲笑起来,母亲又高兴又欢喜,逗道:“这是谁教你的?晓得关心人了。”
尚一扬头,道:“这还要人教吗?关心父母是做子女的本分。”这句话她说得有点拗口,显然是听人说来的。
母亲笑道:“好,好。”向父亲道:“咱们这个小姑娘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父亲也笑着点头。
尚脸上皆是光芒。她从父亲手中端过碗,道:“我自己吃饭。”说着大口扒起来。惹得一家人都笑了。
母亲将饭喂到象的嘴边,象却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浑然未觉。母亲喊了他一声,象才恍然回神,傻傻地抬起头。母亲一笑,将饭喂进了他的嘴里。
季道:“父亲,这里既然能有野猪,想必还有些其他野物。咱们可以日日多去外面转转。”
父亲点头:“是这个理。如今既无农活,又闲来无事,该趁着这个时间把打猎的手艺再拾起来。”
第二日早上起来,瞧着又是天阴欲雪的模样。母亲不免叹了口气:此地的雪,也实在太多了些。看天空这般模样,只怕又是一场大雪。季和类将院中堆积的柴火搬到厨房,以免大雪一下两三天,柴火不够用。
尚一早围着母亲嘴里不住念叨着吃肉喝汤,缠母亲不过,母亲给他们两个喂过了饭,让两个皮猴出门自去玩耍。象和尚也不怕天寒,当真就跑没了影。母亲在检查孩子们睡的被褥和衣服,父亲坐在堂上,烤着火。
突然,一声尖叫忽然凭空传来。这叫声一声又一声,持续不断,尖利刺耳,听得人心里一慌。
母亲手中拿着的衣服失手掉落,她心慌不已,走出房内向丈夫道:“我怎么觉得,这叫声像老二的声气?”
季和类匆匆出门,循声而去。
母亲站在门口,看着季和类不见了踪影,担忧不已。“人在村中,不会有事的。”父亲道。
母亲迟疑地转身进了房内。那叫声并没有停歇,声声不断,仿佛这叫声的主人正身处恐惧的深渊,无法自拔。
母亲不得安心,站在门口眺望,心揪成一团。
一个身影从外面跑了进来,嘴里不断喊着“阿姆,阿爹!”
是尚!母亲忙一把抱住尚,问发生了何事。尚面上一派惊惶,她将脸埋到母亲身上,嘴里“呜呜”哭着。
“怎么了?说话啊!”母亲着急道。尚抬起头,哭道:“那些,那些黑甲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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