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苦思冥想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继续的理由了。
可真的要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
她拼命地想要挽留,挽留来之不易的缘分。可它还是如流水般,从指尖匆匆滑走,只留给她一掌心的潮湿。五脏六腑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她张了张嘴,声音干在喉咙中。
见唐梨这般,经纪人也有些于心不忍,她站起来说:“你尽量劝劝徐慕林,不要解约,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先走了,我和你见面的事最好不要告诉徐慕林。”
过了很久很久,天都黑了。
奶茶店要打烊了,店员前来提醒唐梨离开。唐梨呆滞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拿起包离开。
半天没回寝室,没有一点儿消息,到了晚上还不回来。室友给唐梨打了十几个语音通话,她都没有看到,此刻看到了也丝毫没有回复的**。
唐梨想起两人刚在一起时,徐慕林说这世界,没有谁不能离开谁,但徐慕林必须和唐梨在一起。
多么诱人啊。
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唐梨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小气、不要退缩、不要任性,要珍惜和徐慕林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要坚定地相信徐慕林。
毫无疑问,她是这么做的。
只是她不是一个机器人,不能冷漠地面对外界的阻拦,不能消化所有的负面情绪。
唐梨把心事埋藏了,推开门的瞬间就想好了怎么和室友解释。她扯出一个还算灿烂笑容:“我去找孟冉了,手机刚好没电,你们打电话我没接。”
“......。”
三个室友认真地看着她。
唐梨刻意地做出一些小动作:“不会因为我没接电话就骂我吧。”
实在是太违和了,唐梨演技特别烂,只顾着表现自己的开心和轻松了,她平时根本不这样。
郭云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什么?”唐梨背影明显一滞。
“是不是论文出问题了?要不我们帮你看看。”单文说,“虽然我们也不专业,但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多多少少还能给点儿意见。”
“不是,我论文已经改得差不多了,这次提交就能定稿。”
“哦。”
“你吃饭了吗?”
唐梨摇头:“我不饿。”
“我刚下楼去小卖店,有临期泡面在促销,五块钱两桶,还剩下一桶吃不完了,你拿去吃了吧。”郭云低头在下面的箱里里翻找,拿出一桶泡面。
她递给唐梨。
唐梨说:“谢谢。”
“不用。”郭云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外边灯已经关了,你要是害怕,我和你一起去走廊接水。”
赵美玲说:“不用去接水,我有热水壶。”
“那刚刚好。”郭云撕开包装纸,放在唐梨的桌子上撒调料,“你来添水。”
单文站起来寻觅了一番,拿过来一个卤蛋和面包:“加个蛋呗,只吃泡面没营养。我这个蛋特别好吃,推荐给你们啊。”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唐梨装不下去了,眼泪簌簌地掉落。
“怎么了啊,别哭。”单文推了郭云一把,“都怪你,是不是你把她惹哭了,快道歉!”
“是我吗?”
“对,就是你!”
郭云插上泡面叉子:“对不起啊。”
“没事。”唐梨擦着泪,“我就是突然想到我们要毕业,以后再也没办法聚一起,觉得好难过。”
“我也好难过啊。”
唐梨以一己之力调动了寝室悲伤的氛围,郭云垂眸:“再也不会像大学这么快乐简单了,虽然我很讨厌期末周,但是有你们陪我一起复习。”
“干嘛呢你们,”单文抹了把泪,“不是还没毕业吗,你论文通过了吗就给这伤春悲秋。”
“论文没过也不影响我毕业,我肯定能过。”
“校长是你儿子吗,论文没过都敢毕业,你敢想,他也不敢给你颁发毕业证。”
两人说着说着便开始斗嘴。
为了不影响毕业答辩,唐梨尽可能地表现得正常,她迫使自己冷静地处理和徐慕林的关系。不管怎样,她都要先顺利地毕业,至于分开还是暂
停......。
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徐慕林最近也回到了淮江大学准备毕业最后的事项。
两人没见面,唐梨总说抽不出时间,忙着修改论文。她把事情说得极其严重,徐慕林也没在强求,他想着等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些日子。
唐梨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她直接把行李全部寄回了家。
距离答辩还有一天,她住在附近酒店。打车到学校,室友骑着电车在门口等着,她们要在今天拍毕业照,为四年大学画上句号,与这个热烈的仲夏告别。
唐梨看到了赵美玲卷了头发,脸上化了妆,她笑着说:“第一次见你化妆,还挺好看的。”
“郭云帮我弄的,她技术超好。”
“那我让她帮我也化化。”
“我现在就带你去,上车!”赵美玲笑得明媚,“她们现在就在宿舍化着呢,郭云还要穿高跟鞋,她让我们扶着点儿。悄悄告诉你,单文还准备了礼物。”
热风吹着唐梨的脸,校园的景色像是电影那般转瞬即逝,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她想起了好多事情。
她们挽手从这条路去上课。
她们笑着闹着在广场周围追逐。
她们从图书馆台阶上下来,互相提问对方考点。
......。
一切那么鲜活、那么遥远、那么美好,原来她们入学已经是四年前了。
回宿舍的路上,唐梨瞧见有许多穿着学士服的人在拍照,毕业的氛围萦绕在整个校园。青春就在这里,就在此时此刻定格在每一位毕业生的脸上。
两人并肩上楼梯。
推开那扇门,杂乱的寝室已经开始空荡。郭云还在化妆,单文穿上了学士服站在阳台照镜子。
单文喊道:“快来快来,这个帽子要掉了,帮我一下。”
“好。”赵美玲过去。
“大梨,你要现在穿吗?”郭云侧身看着唐梨,“那边有三套,你看看选哪一个,不过都一样。”
单文看着手机走进来:“我想去操场拍,别人拍的好好看。”
“都可以啊,反正有一下午时间呢。”郭云戴上耳环,“教室也不错,湖边也可以看看。”
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四人换上学士服下楼。
郭云扶着帽子:“好晒啊,早知道打伞了。”
“对了,你拍毕业照要叫上徐慕林吗?”单文说,“如果你还要和徐慕林合拍,我们就快点儿,争取一个小时结束,太阳落山拍出来的效果就不好了。”
“......。”唐梨默了默,“不用。”
“是他没回淮江吗?”
郭云说:“就算在淮江也不可能来嘛,还没走到唐梨身边就被挤成肉饼了。”
“也是哦。”
四人走走拍拍停停,换到教室已经夕阳下了,一束光刚好打在黑板上。郭云兴奋地跳到讲台上:“就这里了,势必要出片,晚上还要发朋友圈呢。”
教室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先给郭云拍,唐梨不怎么喜欢拍照,她就不单独拍了,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单文拿出手机拍,赵美玲帮忙打光,三个人忙出了一群人的气势。
唐梨觉得好笑,便拿出手机给她们拍花絮。她才打开相机,拍了几张,徐慕林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霎时间,笑容僵在了脸上。
唐梨眨了眨眼,低头垂眸点开了微信。
徐慕林:【你们学校今天拍毕业照?】
唐梨:【没有。】
徐慕林:【没有吗?我看到了。】
“......。”
直指她的谎言,唐梨顿时慌了神,匆忙地去解释:【不知道,我们今天没拍。】
徐慕林:【还在改论文?】
唐梨:【嗯。】
徐慕林:【不是明天就要答辩,怎么今天还在改。】
唐梨:【答辩PPT。】
徐慕林:【答辩结束跟我去京安吧。】
盯着那串文字,唐梨完全失去了回答的**,她不会去京安,徐慕林会知道。
既然都知道结果的问题,为什么还要问。
一直以来,不管是出于不想打扰徐慕林,还是真正决定要跟他划清界限,唐梨都很少跟他联系,所以即便她半个月来没主动和徐慕林发过短信也没引起怀疑。
徐慕林不知道。
他不知道冥冥之中唐梨对这段关系判了死刑。
他仍幻想着和唐梨的以后,他们的以后会结婚,会有一个家,会携手共进、白头偕老。
此时此刻多么讽刺可笑,无数双手撕扯着唐梨的身体,她痛得毫无知觉,完全失去了感知世界的能力,她麻木地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徐慕林。
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地提出分手。
这样她就不痛苦了。
不是我的懦弱和胆怯造成的苦果,是你,是你亲手破坏了我们的未来,夺走了一颗跳动的心脏。
唐梨真正地做到了像一个机器人,心平气和地处理情绪,无法感知痛苦和悲伤,也无法感知快乐和幸福。她就这么活着,就这么空洞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拍完毕业照,唐梨要离开学校。
她脱掉了学士服,让室友帮忙还给学校。她不可能再待在学校,随时都可能会遇到徐慕林的地方。
“我说要一起吃饭呢?”郭云有些失落。
单文替唐梨辩解:“没事啦,明天不是还有时间。明天我们去吃后街的火锅。”
“拜拜。”
唐梨淡淡地告别。
“拜拜!”
“不用拜拜啊,明天也能见。”
“就是就是。”
“拜拜。”
唐梨头也不回地走出校门,她打了车,站在路边等待。黑夜侵蚀着她,独自站在那,脊背挺得笔直。一个很坚韧的小姑娘,可眼睛却目视无物。
浅薄地呼吸着。
三三两两的同学从她身边经过,热闹将她隔绝在了套子里。唐梨不去寻找打了哪辆车,不去看手机上的定位,她认定车会停在自己面前。
然而,比车早到的是有人呼叫她名字。
“唐梨!”
声音熟悉到她根本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也正因为知道是谁,她不敢回头,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身体僵硬紧绷,指甲用力嵌在手掌心,拿出仅存的人气与他纠缠。
尽管唐梨沉默不语,可徐慕林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头垂眸,目光宛如星辰,他用一种极为温柔的语气跟唐梨讲话。
“你要去哪?”
唐梨在心里排练了十几遍,才缓缓抬起眼皮:“酒店。”
徐慕林带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这让唐梨没办法把目光放在其它地方,她只能盯着徐慕林的眼睛,接受着他眼神里几近溢出来喜欢。
每一秒都有一根刺无情地扎在她的身上。
爱不再是幸福,而是痛苦。
徐慕林表现出来的开心快乐,他也不想把自己的烦恼带给唐梨。可他越是这样,唐梨越是愧疚和难安。
“怎么住酒店,学校不让住了?”
“没有,行李寄回家了。”
“这么着急毕业?”徐慕林笑了笑,“还是着急想和我一起去意大利?”
“......。”
唐梨只有苦涩,她挤不出一个笑。
“跟我去京安办理签证,大概要在那待一个月。可能需要你等我两三天,我忙完工作就陪你看风景。”
“不用了。”
徐慕林歪头疑惑:“不用了?”
“我是说,”唐梨片刻失神,她不可能和徐慕林一起去意大利,会越来越舍不得分开。她撒谎道,“我是说我一个人不会无聊,可以躺在床上睡觉。”
徐慕林笑了:“好。”
徐慕林送唐梨回酒店,两人站在台阶下。
唐梨从一开始就在躲避徐慕林的眼神,尽可能不去对视,她无法对着如此真诚的目光说欺骗人的承诺。她低着头,盯着脚尖:“我还要改PPT,不用送我上去了。”
“好。你明天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
“晚上呢?”
“晚上我要和赵美玲她们吃饭。”
“那好吧。”徐慕林揉了揉唐梨的发顶,“好好休息,明天答辩不要紧张,顺利毕业。”
“嗯。”
唐梨迈上台阶,慢慢走上去。直至站到大厅门口,她有些纠结地回头了。只见徐慕林仍站在那,他抬臂挥了挥手,笑着说了什么,距离太远,唐梨没听清。
唐梨也跟着挥了挥手,而后走进去。
进入酒店房间,唐梨在黑暗中看到了准备送给徐慕林的第五个星星瓶子,里面全部放着她想说的话。徐慕林大概是从来都没发现,并未对她提及过。
这是最后一瓶。
因为想说的话有些多,所以唐梨一个月就装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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