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炎热,这就是所谓的季节,在这样炎热的夏天要在体育场馆做志愿活动,这就是所谓的有病。
我所在的学校的网球部根本没有打进全国大赛,但因为距离比赛场地很近,就选出许多女生做参赛队伍入场时的引导员,真是理不尽。
如果让各个学校自带一名领队员,会因为校服款式各异显得很杂乱我也理解,但是就不能让队员自己举着吗?站在我们身后也不会让各校的运动服变成相同的款式。
我十分清楚入场引导员还有其他责任,但这并不妨碍我抱怨。
赛场前方站着的一排领导,除了大腹便便的地中海就是瘦削的地中海,他们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暑假啊?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好多句秃子。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所负责的队伍的队长用带有地方口音的标准语问。
“不好意思,候场时间稍微有点长吧。大家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有点热?”
我带着笑容,用比平常说话高八度的声调询问对方。
这就是志愿者的工作,即使心中在不停的咒骂,还是会保持微笑善待无辜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我自认比同年男生至少成熟三岁,自然不会做迁怒的事,这就是成熟的人的理性。
虽然很想这样做。
“还好。”他点头。
说注意不到对方的帅气面孔一定是假话,而且他肤色晒得很均匀,这也很好看。我看看自己的手臂,悄悄靠近对比了一下色差。大海,阳光,沙滩,是健康的气息,我的是空调带来的,亚健康的气息。
“接下来就到我们了。”
轻声提醒过后,我举高写有校名的引导牌,斜跨一步站到他身前。
走进运动场内,阳光晒得我头顶热热的,还好引导员很快就能离场,如果晒到头顶烫烫的就不太愉快了。
引导牌交到他手里,我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离场后的女同学们两两三三地躲在阴凉处,讨论着出赛队伍里帅气的男生们。
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果然是“迹部”。
有不熟悉的女生凑过来问我带入的队伍,队长叫什么名字。
“我没问,去拿一份名单看看吗?”
老实说,我就是这样打算的,但对方的兴趣没到这个程度,委婉拒绝了我。
虽然没有闲聊的心情,却和其他人一样不想这么快就回家,我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去做“mallrat”,最终还是决定留在竞技场附近。
一个人去商场的初中生……就算是为了蹭空调也孤独过头了。
其实在暑假还要出门做志愿工作这件事,每年都一样,谁让校址和这网球场太近呢。住得近更是运气绝佳。
这话当然是讽刺。
太阳越来越毒辣,我躲进便利店解决午饭,顺便还买了瓶冰镇的纯茶饮料。
站在球场围网外向里面看去,在注意到想看的人之前,我思考了一个问题。
这个教练算是光头还是秃子啊?
多半是因为无法掩盖自己的秃顶于是一怒之下剃成了光头的类型吧。
这种性格被叫成光头也会很生气吧,干脆就用秃子来称呼好了,还能让他更不高兴一点。
所以在秃子教练被球打回座椅的时候,我轻笑出声,就像是那一球把我今天的怨气全部一扫而光一样。
比赛看到半途,来了不少在中学生网球界十分有分量的大人物,这句话说的我很想笑。中学生、大人物,把这两个词放在一句话里的我真是非常有幽默的天赋。
尽管赛场上的情况一看就能明白,我还是分了耳朵去听附近的对话,传来的声音太多,能好好分辨出来的却并不多。
负能量什么的。唉,这归国子女主办方,政治敏感度怎么一点没有呢,那可是冲绳的选手,冲绳。旁边的眼镜同伙也不劝劝,你也是归国子女吗。明明听起来是关西当地人。
做吐槽役让我的心有些疲惫。
但另一样东西直接搅乱了我的心情——从那位选手额角滴落的血。
我的眼睛充分体会到了鲜血的美丽之处,这是从最强大的感官功能传达给我的直接感受,然后,用不充足的理性思考、分析、判断……
我找附近的工作人员借来医疗箱,站在他们眼前不远处。
“可以处理一下伤口吗,木手桑。”
抛开措辞不谈,我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询问的意味,说完这句话,我慢慢走向他们。
“有劳你了。”
我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处理伤口的打算,也不了解他们有没有自备医疗箱,总之没被拒绝。
木手坐在附近的长椅上,我把医疗箱放到他身旁,打开箱子。这用具规格远超学校保健室呢,我腹诽着,在他面前蹲下,手上的动作不停。
他摘下眼镜,俯身来方便我的动作。
用生理盐水彻底清洗伤口过后,我开了瓶碘伏。
“会痛,忍一下。”
涂上去色差很小呢,没有在我皮肤上那么明显,我知道自己没压住嘴角。啊,越想不笑就越想笑。
最后是包扎。
“如果出现感染迹象要去医院,或者有其他事情也可以联络我。电话号码?LINE?”
“谢谢。请问你的姓名是?”
我确实没自我介绍过,他们也是,但没有入场引导员的名单这种东西。
“たつもとあき。”
“汉字是?”
“立元愛。Je t'aime的爱。”
对方保存了我的号码,也加上了好友。
“立元桑的喉咙怎么了吗?和早上不一样。”是头发很漂亮的平谷场问的。
是指我那高八度的工作语调吧。
“因为志愿工作只有上午那段时间,刚才是按照我个人的意愿在行动。”前半句用了工作语调,后半句用回平常语调。
“既然不是工作,为什么还要做呢。”木手用右手手背的关节推高眼镜的左侧。
现在的我,看到这个少见的习惯性动作只会觉得可爱。
“不能保密吗?或者谢礼?理由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做了想做的事。”
“谢礼?”
这就是嘴快的坏处呢,说出来之后我就指望对方不要太在意这个,结果还是被注意到了,真是敏锐。
“可以当做没听到这个吗?”
在他沉默的时间里我做好了被追问的准备,我不想撒谎,所以在想怎么回答才能显得不那么奇怪。
“我明白了。”
还是敬语,真是冷酷(COOL)呢。而且,我还什么都没说就明白了,明白了什么呀,还不如继续问我呢,明明不用这么体贴也可以的。
“那么再见哦。”(それでは,またあいよー)
话题已经说尽,到该告别的时候了。我笑着挥挥手,提上医疗箱。
“永四郎,那是东京人的告别方式吗?”
“真时尚啊,我也试试看吧。”
“你们很吵呢。再啰嗦的话让你们吃苦瓜哦。”
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距离,他们的对话声我却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为了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我步履不停,也没有回头。
把医疗箱还回去,回到家,我无所事事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太无聊,就从床边柜上摆着的没读完的书里挑了一本,从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继续读下去。
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歪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果然是圭司——我的幼驯染的双胞胎弟弟,兼我的同班同学。
“裕佳问你怎么不回消息。”
负责跑腿做传声筒。是这位弟弟除了挨揍以外的最大用处。
我继续翻书,随口说:“不想看手机。”
“为什么?”
“哈?关你屁事。”
“她让问的。”
“噢,就是想不到话题有点烦,干脆就不看了。裕佳发了什么消息?”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看啊。”
“那你可以滚了吗,圭司。”
“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他摇摇头。
“嗤。”我冷笑一声作为对他的回应。
“什么话题?好学生还有烦恼呢。”
听到他还没走,我合上书,放下,从书柜里拿了一本精装典藏版《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这本书我只读过两页,但是又大又沉,十分趁手,上次裕佳生日,我也给她买了一本。
跑得挺快,看来已经深刻了解过抒情诗的威力了。
把《十四行诗》放回原位,我在床头的夹缝里摸到了被自己乱丢的手机。
喊我过去吃饭。就这点儿事啊。我看了看时间,确实该吃晚饭了。
照例回了个“兔犬亲亲”的表情包,我把手机揣口袋里,穿上鞋,出门走到隔壁,开门进屋。
青梅如果不住隔壁就太奇怪了吧。
裕佳正坐在沙发上看音乐台,她见我过来,挪了几下,不过收效甚微。
我挤着她坐下,把右腿搭在她的左腿上,拿走她手里的订餐单。
“又吃披萨。”
“想吃别的?”
“披萨就行。”
“那还是和上次一样?”
“先看看,”我拦住她要拨电话的手,仔细阅读一遍菜单才说,“和上次一样。”
我们两家都是双职工家庭,父母回来的很晚,基本没时间做饭,如果自己也懒得做饭,就凑一起叫外送。
或者说,偶尔心血来潮会自己做饭吃,因为叫外送才是我俩的常态。
裕佳很快就点完餐。
“现在这个季节,感觉想吃荞麦面啊。”我随口说。
“那再叫一个荞麦面。吃哪家?”裕佳说。
“真点啊?附近是不是有家冲绳料理店,买这家的呗。”
“叫什么名字?”
“全是英文字母,没记住。”
“这家有外送吗?”
“我没吃过啊,不知道。”
“还得靠姐姐我的人脉。”
“哪门子姐姐啊,我比你大。”
裕佳很快就从熟人那里问到店址,对着圭司的房间喊了一句“出来。”
她晃着手里的那张“野口英世”说:“地址发你了,去买份荞麦面,拿不准就给我打电话,不许乱买。”
公寓的大门接连传来两种声音,第一种是打开,第二种是关上。
“明天去那网球场吗?”我发出邀请。
“看哪支队伍的比赛?”
我看看赛程表,“看黑马对主办方吧,上届冠军速通估计没什么热闹看。”
“都谁和谁啊!”
好好的辣妹都让我养成吐槽役了。
是的,光真裕佳是个辣妹,年纪轻轻就开始烫发,假期还会染发,以前的翻盖手机上贴着一堆闪钻,男朋友是棒球部还是足球部的主将(我没记住)的那种辣妹哦。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辣妹已经是一种气氛了呢,也没有太固定的穿搭风格和妆容,而且比起手机贴钻,在包包上挂一些小东西的人更多。
顺带一提,一开始我也有在包包上挂喜欢的吊坠,某次不知道掉在哪里找不到之后,就再也不挂了。
都会掉这一点倒是和贴钻很相似。
诶?我的发型?是没有刘海的四六分长发。
如果有刘海的话,要经常去理发,超麻烦,而且脑门还会经常长痘。
并不是亲眼见过,不过,偶尔会听到女生们在抱怨。
我自认是五感灵敏的类型,听力卓异,十米以外的普通对话音量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才能听到。
尽管都住在离海很近的地方,但港口和南岛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才会苦恼于话题的开展。
想要了解更多。
就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食物齐了。
对着买来的荞麦面,我拍了张照片。
“真少见。”裕佳盯着我说。
“这算是能找到的话题。”我拿筷子分出一些给她。
不用问够不够,如果不够吃她肯定会从我这抢的。
“话题?”裕佳吃着披萨,嘴里的声音含糊不清。
“嗯,发消息的话题,裕佳不是让副产品问了吗?”
“我只说过你没回消息,让他喊你来吃饭。”
“喔……因为想不到发消息的话题,所以有点烦不想看手机,传声筒如果出故障也可以试试俄式修理法。”
“给谁发消息?”裕佳一脸八卦的表情。
“裕佳之前说猜我会喜欢的类型是……”
她立刻接话:“甘愿被你欺负,温柔不反抗的弱势男。”
“完全错了。”我摇头。
裕佳把手上沾到的油用湿纸巾擦干净,把我挤到沙发边上问:“所以是?”
“流血的美丽伤口。”
“这是对男生类型的描述吗?”
“……如果不是那个人应该就不美了,所以不能算是类型。”
裕佳被我无语到了,挪回原来的位置专注起披萨。
“哈哈哈哈哈哈——”我弯着腰笑个不停。
裕佳翻了个白眼给我。
“说不定明天能见到呢,到时候裕佳帮我总结一下。”
“总结伤口的类型吗?”
我笑得歪倒在她身上。
负能量:来自音声特典中迹部(诹访部)的原话
音声特典内容为官方同人,此内容亦可当作笔者私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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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年前的夏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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