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姜乔认真的眸子,唇角挽起一笑:“哦~一条船上的人?”
男人轻轻啧了一声扯了扯嘴角:“我还一条绳上的蚂蚱呢。”
姜乔见状心中不由一紧感觉有被嘲笑到,可此人心思缜密定不是什么好人,她抬头盯着男人若有若无的笑,心中一时拿不一定主意。
方才瞥见他腰间那半枚麒麟玉佩,更确定他不是普通人家,那钱肯定是不好使了。
她歪头看着他,眸光闪烁动了动唇笑着说了句:“蚂蚱也好,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尚书府独女,我若有什么差池……你也跑不了。”
话落后姜乔就有些后悔,这借口未免太过荒诞,哪一个女子会到这到扶摇楼来。
库房内再次陷入死寂男人一脸诧异思考着此话的可信度。
潮湿的顶上渗着水,只听滴水声萦绕于耳,在阴冷昏暗的库房内显得格外渗人。
静默片刻,男人浓眉一挑,来了兴致,附和点头佯装沉思后轻啧一声:“原是尚书家的小姐……嗯,那在下自然是要护您周全。”
话音刚落他脑袋一偏,吊儿郎当的冲姜乔挑了挑眉,眸子里却无丝毫没有喜意,反夹着些许冷气。
看得姜乔心中更是疑惑收回目光眨了眨眼:这人莫不是又诓我!
事已至此,出去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肯定是要问清楚此人来历,姜乔能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拜他所赐,他带姜乔出去理所应当!
姜乔垂眸看着地上阴湿的地板抿了抿唇,散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吟思片刻后问道:“不知公子姓氏……”
闻言,男人冷眸微亮,淡漠的瞥了她一眼:“鄙人姓……萧。”
萧氏?
上一世也未曾在朝中听闻有姓萧的权臣,莫非……他是个有钱的商贾?
“好……”姜乔点头算是应下,却没有要自报姓名的意思,萧公子见状也没多问。
姜乔垂头间看见自己的簪子,弯下身子拾起后胡乱将侧边垂散的青丝散下若有若无的蹭着她的脸。
库房里的阴湿气格外难闻,褪了色的残幔被冷风吹着微起,擦着姜乔青色的外裳,她侧身躲开垂眸表情模糊。
萧公子见状并未多说,自顾自地顺着道走着,回头见姜乔跟上,便也再无话,清绣鞋跟着描金马靴踩在那阴湿地板上,在空旷的房内格外响。
出了那废弃库房,只听“刺啦”一声,萧公子竟将自己隔断腰间坠出的布条扯下,遮住姜乔的下半张脸。
玄色的束修将姜乔禁在里面,她微微一怔,抬眸看向萧公子,张了张嘴思绪完全停止。
橙黄暮色伴着斜阳映在两人身上,渡上一层金边勾勒着二人身形,顷刻间姜乔却觉得这暖阳有些刺眼,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萧公子收回手垂眸瞥了一眼警惕的姜乔,转过头朝着远处望了望,自顾自开口:“我不能送你回府……帮你去借个马车可好?”
她抿唇不语,来历不明的男人还会在乎她的清誉,思绪飘远后回笼,她点点头算是同意,抬眸看向萧公子,他朝着姜乔挑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身后映着那渺小的桂殿兰宫,宫阙碧瓦飞甍姜乔抬眸透着男人的肩膀,瞭望那远处宫阙。
九重宫阙的飞檐在暮色中映衬,汉白玉阶上扫的干干净净,深紫袍子的人径直走到大太监跟前。
“晋王殿下,陛下候您多时了。”
大太监躬身行礼,抬手做出个“请。”
晋王抬手抚过面上银面具,面具他戴了七年,沙场冷清也自由洒脱,今日觐见少不了。
御书房内抬头视线所及处,金砖映出皇帝抬着脚,墨玉朝珠挂于赭黄龙袍。
晋王行了个礼起身,只见皇帝快步走来拦住他的肩膀。
“阿舟!”
“嗯?”陆野舟轻轻应了一声,宏乐帝是自己皇兄,虽是皇兄但性子比自己还要来的开朗得多他更像个潇洒王爷。
“这面具戴了七年,不嫌闷?”宏乐帝忍不住捶了捶他的肩膀。
他抬手扣住陆野舟的肩膀将他好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怎么受伤才放下心来。
“北境风霜可还熬人?”皇帝忽然抬手,挑开他面具系带,银器被他稳稳接住。
宏乐帝最亲的当属陆野舟,二人生母是璟舒贵妃,随都不是嫡子但先帝与璟舒贵妃伉俪情深,先帝驾崩将皇位给了宏乐帝陆言俞。
在先帝看来他们才是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一家四口。
陆野舟喉结微动语气慵懒:“托陛下洪福。”
“啪嗒”一声,紫檀案上的密折被扔到跟前。
陆野舟盯着奏章这是他亲手撒的饵。
“要不要跟皇兄说说。”
陆言俞轻啧一声,这奏章里是他在营中一言不合就斩军需官的事,此事一出朝中大臣屡屡弹劾,有说晋王目中无人,有说晋王寒军心,什么好听的不好听的全奏了。
陆言俞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陆野舟沙场七年一句话不说那些大臣倒开始弹劾自己皇弟来了。
“朕不信那群老东西的话,杀人自有你的道理。”
自始至终他从未怀疑过陆野舟,那是他的亲皇弟,虽说兄弟自相残杀可他二人不同,相互扶持稳坐高位,一个负责征战四方安山定海,一个负责执掌权证巩固江山,宏乐帝自小就是骑马射箭样样不通唯独治国理政好得很。
陆野舟不一样,治国平天下都可但他偏偏爱自由不愿困锁深宫整日围着自愿者转,少时陆野舟也没少替陆言俞挨罚。
二人向来是心有灵犀从不有疑心,在陆言俞看来,没有陆野舟就没有大晋江山,这些年他承受了太多,七年前是自己无能,让陆野舟遭小人算计被诬,这才被先帝罚去沙场吃了七年的土尘。
如今二人父皇母妃都不在了,兄弟二人将后背交于对方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自当是相依为命。
陆言俞眼中没有猜忌和疑惑是心疼,在他这里凡是说他皇弟不好的都是乱臣贼子。
“幽州军报说,你亲手斩了军需官?为何?贪墨?”
陆野舟的确亲手做了此事,若不是押送到边塞的军粮整整少了一半他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火。
这样大的罪过的确算不到一个军需官头上,奈何前些日子用人传信来将他背后之人公出,陆野舟这才迫不得已斩而后奏。
血腥气突然漫上。
陆野舟想起那个雪夜,军需官的头颅滚进营火时,爆开的眼珠里映着漫天星斗。
“嗯,你也知道。”陆野舟声音很轻,没多少情绪,垂眸似在思考。
正对转动着翡翠扳指的陆言俞,他眉头一蹙这是算计到他皇弟身上来了,若是军粮克扣那可是万分紧急的。
北境送军粮本就不易,让陆野舟和将士们在战场上缺军粮那不是诚心想害他是什么!
“放肆!简直是放肆!阿舟此人该杀,背后之人亦杀!”陆言俞咬牙怒喝,唇齿虎牙都见得。
“你自己解决,我这会儿回来是想好好查一查那事。”陆野舟没有计较贪墨的事情,他将此事交给皇兄也舒坦,人都杀了他也不想管。
殿内死寂,唯有铜漏声声催命。
“好,朕来,你……算了,朕再赐个字给你可好?”陆言俞终于聊到自己想的点上了,在陆野舟到京前他就想了好几个字,想着给陆野舟加个字。
做个双字超品亲王,毕竟是亲弟弟这些年他替他受了太多苦,必须封!
一听要加字陆野舟抬眼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陆言俞,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也不在乎这些便漫不经心点头应了。
“好啊,赐个什么?”
“晋乐!”陆言俞拍手一指舌头打了个响,他根本没在犹豫,分明是早早想好的。
陆野舟很明显怔住,一想到陆言俞的号,薄唇嘴角不由的抽了抽,陆言俞自己是个宏乐,现在赐他一个晋乐,这赐的一听就是兄弟情深!
“有病,换一个。”陆野舟果断拒绝,这字不符合他的气质。
“晋安王吧!”陆言俞自顾自点头肯定。
案前陆野舟斟着茶的手一顿偏头看向陆言俞轻轻哼笑一声:“晋安王吧?王吧?”
抓的着重点不同陆野舟明显有些生气,路路陆言俞连忙摆手解释,他没有要骂陆野舟的意思。
“没有没有,要不阿舟选一个?”说着陆言俞从一堆奏折旁拿出一张宣纸,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封号,就此双字封号陆言俞想了许久。
陆野舟接过缓缓扫视,最终目光停在“肃庄”二字上。
“肃庄,甚好。”陆野舟放下手中宣纸看向陆言俞。
陆言俞嘁了一声看向陆野舟挤眉弄眼反问:“庄吗?你庄在哪?”
打小陆野舟比他都皮,有什么事多数是他陆野舟扛着,能抗能惹他陆野舟比谁都逍遥,谁的面子在他这儿都不好使,“庄”字牵强了。
“这叫人有所望。”陆野舟直起腰杆双手负在身后立在陆言俞旁边比他略微高出一些。
“好好好,就肃庄,肃庄亲王!”陆言俞答应的爽快,转身跑到案前去写没写完的圣旨,搞了半天圣旨都快拟好了,就差二字等着送到陆野舟府上。
“对了,你既要查,那皇兄就依你”陆言俞将令牌放在案上,“即日起领清慎司使衔,给朕查!”
此事是前朝旧事陆言俞继位后根本没时间跟头绪彻查此事稳固朝纲才是要事,而今陆野舟回来了是该好好查一查贤庄太后的旧案了。
当年都说贤庄太后勾结阉党贪墨吞银修堤坝抽解官银偷工减材这才导致了永定河堤溃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且证据确凿先皇无奈贤庄太后被逼上绝路。
贤庄太后生前最疼陆野舟陆言俞二人,二人不信一向亲人公正的皇祖母会如此,这才重查旧案为其洗冤。
话音被撞门声打断,陆野舟本能地旋身护驾,却见个小太监滚在门槛上。
“禀陛下!昭狱走水了!”
陆言俞的手突然搭上他肩,偏头看他。
“阿舟,去吧。”
更鼓声穿廊过,陆野舟望着琉璃窗上的阴影。
那里面囚着个扭曲的影子既不像戍边七年的晋王,也不像承欢膝下的皇孙,倒似只被金链锁住的鹰隼,折了翼,仍要朝着火光扑腾。
……
陆野舟的玄色披风扫过昭狱焦黑的台阶。
青灰色的烟霭漫过刑架,将残存的火把光影绞成缕缕游魂。
他抬手截住片飘落的纸灰,指腹搓开焦脆的边缘,尚能辨出“军需”二字的一捺。
“殿下。”
副将郑沅的声音裹着炭火气,只见他小跑而来。
“酉时三刻起火,戌时三刻扑灭。”
他喉结滚了滚,喉间挤出一句话:“李主簿的囚室...只剩这个?”
铜钥躺在染血的帕子上,匙齿间卡着半片指甲。
陆野舟望向廊柱焦糊的阴刻,此处原是丙字七号牢,如今连铁栅都熔成扭曲的蛇形。
他弯腰拾起块黢黑的骨片,碎屑从指缝簌簌而落,带着股甜香。
“火油混着松脂。”摩挲着指尖的骨片,从喉间溢出几声哼笑来。
他碾碎沾在护腕上的琉璃渣。
“三丈高的天窗,偏巧前日封了铁网,”声音比刑具架上的冰凌还冷。
郑沅突然单膝跪地,甲胄撞出沉闷回响。
“末将失职!申时换防时...”
他猛地噤声,因陆野舟正用剑尖挑起团焦糊的织物金线绣的云雷纹在残布上依稀可辨,正是三品以上官员的里衣制式。
甬道尽头忽传来铁链拖曳声。
晋王反手将残布塞入袖中,佩剑却未归鞘。
火光映出个佝偻身影,老狱卒提着盏气死风灯,灯罩上溅满的污渍。
“殿下万安。”
老人嗓音像生锈的铰链:“这火起得蹊跷,东南角的冰窖竟也化了水。”
陆野舟剑锋忽然抵住他咽喉。
“丙字七号狱的钥匙,昨夜谁经手过?”
灯影晃过老狱卒浑浊的左眼,瞳孔里映出剑刃上的饕餮纹。
“回殿下,戌时是王侍郎家的公子来探监...”
他袖管滑落,露出腕间新鲜的鞭痕。
“老奴拦了,可刑部的手令盖着朱砂印。”
佩剑归鞘时带起的气流扑灭了灯笼。
黑暗里,他忽然抬脚踹开半塌的砖墙,碎石灰尘中滚出个铜匣,锁眼插着半截断指。
“拿火把来。”
铜匣内层的鲛绡竟完好无损,裹着本焦边的账册。
晋王就着火光翻到末页,朱砂画的押依稀可辨。
郑沅凑近时,蹭过陆野舟手背:“这字迹...”
“左手书。”
陆野舟撕下账页塞入怀中。
“李主簿?”
陆野舟没答甬道突然灌进穿堂风,卷着雪粒子扑灭残火。
陆野舟转身望向东南角,冰窖融水。
“备马。”
陆野舟扯下披风盖住冰尸,李主薄死的蹊跷,分明是人为消除证据,他知道的太多又是前朝旧臣,想要他命的人太多。
“你去户部钱侍郎府。”
“殿下!”
郑沅突然拽住他腕甲。
“酉时三刻,钱府递了乞骸骨的折子。”
陆野舟回头看了一眼摆手,一来就遇到这样的事他忽然想起离京那日,父皇将虎符按在他淌血的掌心。
“阿舟,朕要这江山永固,可永字怎么写?”
更鼓声穿透狱墙,陆野舟攥紧手中折子。
冰窖深处传来瓦砾塌落声,先皇驾崩留下的摊子太多了他处理起来太过棘手。
他摘下佩剑掷给郑沅。
“去查侍郎公子昨夜的行踪,要活的。”
“那殿下您...”
陆野舟撕下袍角缠住流血的手掌。
“本王该去会会朋友。”
他踏过满地狼藉,残月将影子拉得老长匕首,正正插在昭狱残破的匾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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