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空气裹着食物和日化品的混合气味。
牧长野提着购物袋走到公寓楼下,正准备踏上台阶,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一旁幽深巷口里,有一团阴影抖了下。
他脚步一顿,红发在晨光下显得有些模糊。没有犹豫,他倒退几步,拐进了巷子。
巷内光线被两侧高墙挤压得所剩无几,像罩了一层厚重的帷幕,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车声。墙边立着几个垃圾桶,散发着酸腐的臭气,地上散落着碎砖和深浅不一,反射着微光的污水坑。
牧长野的动作精准而流畅,像是早已计算好路径,长腿轻易地跨过所有障碍和水洼,没有溅起一丝泥点,径直走向巷子最深处。
那里胡乱堆叠着一些废弃的红砖。砖堆上方,匍匐着一片粘稠的阴影,那阴影并非静止,仔细一看,正有节奏地膨胀收缩,像是某种生物沉睡时的呼吸,一股森冷的寒意随着呼吸从阴影上散发出来。
站在砖堆前,牧长野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那层粘稠的黑暗,他看到了砖堆后滚圆的东西。
“嗯?”
他面无表情,目光平静无波,既无惊讶也无厌恶,只是像在注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他甚至没有回头确认巷口是否安全,也没有张嘴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目光投向公寓的方向。
尔后他又看向那片阴影,目光定格的瞬间——
那片如同活物般呼吸的阴影猛地一滞,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开始剧烈震颤,紧接着溃烂成一滩脓水,顺着砖缝迅速渗入肮脏的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被阴影遮挡的、零碎的尸骸。
牧长野注视着地上那堆狼藉的残骸,他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清理掉。
就像祂们说的,减少意外降低风险。
“不能影响生活。”
牧长野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出了阴暗的巷口,重新汇入公寓楼前相对明亮的光线下。他身后,那条幽深的巷子恢复了死寂,地上的骸骨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只是错觉。
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门前,牧长野掏出钥匙开门。
屋内扑面而来的并非家的温馨,而是一种杂乱的,又极具蓬勃生命力的生活气息。
他最先做的事就是把冰箱填满,将牛奶、肉类、蔬菜和速冻食品分门别类塞进去后,他满意地关上冰箱门。
然后他进入下一项观察,回客厅一看: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皱巴巴的衣服、地上躺着一条裤子、茶几上散落着几个空薯片袋、喝了一半的可乐罐,还有几本摊开的课本……整个空间都散发慵懒而随性的无序感。
牧长野推开卧室的门,刚迈步进去,脚下突然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反应极快地“啪”一声伸手扒住门框,才避免了与地面热吻的结局。
稳住身形后,他低头一看,是一条蓝色短裤,很显然刚才就是踩在了它光滑的布料上。
视线顺着短裤向前延伸:一双卷成团的袜子、另一双脚后跟朝天的袜子、一件皱得像咸菜的条纹衬衫……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敞开的28寸淡红色行李箱上。
这箱子像一个爆开的异次元口袋,里面的东西呈现爆炸喷涌状:两条工装裤一半挂在箱沿一半拖在地上、几件T恤纠缠在一起,像一团彩色的海草,最显眼的是一只比格犬玩偶。它的大半个身体被埋在衣物堆里,脑袋正对着他,那双纽扣眼闪着嘲笑的光芒。
牧长野站在门口,将这人类巢穴的壮观景象尽收眼底:“哇——”
感慨完,他沉默片刻。
旋即果断撸起袖子,俯身捞起地上的衣物,好在大部分衣物都已经清洗过,只是乱丢而已。
红色的身影不断穿梭在卧室与阳台之间,洗衣机运转的声响中,一件件衣服裤子被叠好收进衣柜、制服挂在衣架上、滚到床底的羽毛球被找了出来,连带着还有一个头戴式耳机,他顺手将耳机戴在比格犬玩偶头上。
随着卧室变得整洁,牧长野提起吸尘器开始清理客厅。
等到大扫除结束,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他拿着菜刀在厨房里思考要吃什么,然而真实情况是“牧长野”本身就没什么技能点在厨艺上,煮泡面的水平倒是一绝。
于是他果断打开了教程,在各种对鱼的烹饪中,他选择了易上手的清蒸,之后又给自己炒了盘牛肉和青菜。
记忆中,陈长恩同志耳提面命让牧长野多吃青菜,牧芸女士对他的要求则是每日一份水果。
牧长野决定从今天开始践行这些要求。
不过,他看着冰箱里那一排啤酒,怔了下,这不是“牧长野”买的。
他仔细搜刮着大脑里的记忆,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是阿司啊。”
裴渡司日常靠酒和咖啡提神。
既然是阿司的东西,他就不动了,拿了一瓶可乐出来。
牧长野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走近科学,他看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碗里的米饭很快就见底了。
“真是下饭的节目。”
另一边,公寓楼附近的那条巷子里,多了几个黑衣人,他们的神情有些凝重。
“‘茧’呢?”其中一个脸上有蔷薇的人问。
“很显然啊,被毁了。”
另一个脸上有烧伤疤痕的男人流下了一滴冷汗:“这不可能?!我昨天才来投喂过……而且,而且警报器也没反应!”
“会不会是特调局的人?”有人问,“‘茧’自带隐蔽和致幻特性,如果不是特调局专门派人搜查,不会被发现。”
蔷薇面纹的人冷静道:“是不是还原现场不就知道了。”
他伸出手,掌心里睁开一只眼球,紧接着眼球向上鼓动,如同啃噬完宿主的寄生虫,拖曳着身体从手掌中钻出,发出血肉挤压的咕啾声。
奇长的螯肢张开,落到地面,形似蚰蜒生物舒展着足有四十厘米长的躯体,露出脊骨状身体上排列的眼球。
“这个时候果然还是‘眼虫’好用。”黄毛双手插兜,笑了笑,“它还能长更长吧,到时候你腿一断,露出的会不会是它的身体?”
“嘶——”有人吸口冷气,“你盼着点好的吧。”
“闭嘴。”
蔷薇面纹睨了他们一眼,‘眼虫’已经通过与宿主勾连的神经,把过去几个小时的影像传给他了。
看完影像,他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究竟发生了什么?”疤痕脸看着男人紧皱的眉毛,忍不住问道。
蔷薇面纹把影像投影到屏幕上给他们看。
画面中只有象征‘茧’的一大片阴影,没有任何生物在,更不用说特调局的干员了。紧接着他们就看到‘茧’痛苦的颤抖,整片阴影在刹那间坍塌,短短几秒就化为了脓水。
“……”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他们设想过各种情况,唯独没想到是这样的。
“这是……自毁?”疤痕脸迟疑道,“会不会有什么远程攻击的手段?”
“不至于,远程的变数太大。”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中。
黄毛忽然问:“让‘眼虫’再看一遍,靠近巷口这边的也是。”
驱使‘眼虫’需要付出代价,对‘眼虫’的要求越严苛,宿主付出的代价就越大,不过他们不在乎这些。
蔷薇面纹刚点头就发现‘眼虫’重新爬到了他手上,一半身体已经埋进了肉里,另一半还在费力钻。
“这怎么回事?”其他人见状懵了。
蔷薇面纹盯着掌心愈合的血肉:“它不打算继续探查了,今天只能到这。”
黄毛皱了下眉,虽然觉得‘眼虫’的状态诡异,但终究没说什么,毕竟他也知道,估计再来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这事怎么办?跟上面交代说是自己没的?”一个女人环着双臂问。
“事实如此,他们要不信就让他们自己来查。”
蔷薇面纹摆手:“少了一个‘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在确认没法从巷子里获取其他信息后,他们很快离开了此地,巷子重新恢复安静,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来过一样。
没过一会,一个咖啡店店员提着一袋垃圾过来丢,哐当一声,桶盖合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空调机上的乌鸦静静注视着这一切,虹膜一闪,展开翅膀盘旋着飞向远方。
“啾啾——”
早八,周围的学生要么开趴要么开房打麻将,讲台上老师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不可自拔,身旁的同桌趴在窗台上和枝头上的鸟对话。
裴渡司把书翻到下一页,笔尖在纸上游走,流出一串悦耳的沙沙声。
“我去,你还在赶作业啊?”舍友扫了眼他的笔记本,咋舌惊呼。
另一个舍友说:“你不懂了吧?裴哥因为工作跟研究院那边有联系,所以陆老特意给他出的作业,独一份的,跟别人都不一样。”
“噫——”舍友敬谢不敏,“这福气果然只有我裴哥这样的人才能享受到。话说回来,裴哥你真的不打算用电脑码字吗?手写忒累的!”
裴渡司手上动作没停:“看电脑也累。”
他在特调局已经通宵看电脑好几天了,看到开机键就想吐。
舍友显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这是书香气息,文学艺术,你不懂。”
“逼格挺高的,你们以后也可以随身装一本书,就当是我的灵魂至高无上——”
话音刚落,台上的老师缓缓抬头:“那个至高无上的灵魂,现在课讲到哪了?”
舍友左顾右盼,无奈没人听课,他的裴哥还沉浸在作业中。于是他支支吾吾的东扯西扯,什么“这个”“那个”,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引来一片哄堂大笑,一时间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