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长野不过生日纯粹是因为麻烦,再加上为了进特调局而忙碌,更是直接忽略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至于裴渡司,他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小时候,牧女士还会替他张罗,但自从牧长野懒得过生日后,他也顺势推掉了这些“仪式”。如今乍一听生日日期还以为是什么交材料的ddl。
“还要继续?”裴渡司睨了眼身旁仿佛陷入了某种恐怖片狂热症候群的人。
牧长野“嗯嗯”几声,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很快锁定了一部新的高分惊悚片。
裴渡司去冰箱拿了瓶啤酒,边喝边看,冰凉的温度与指腹融成一片,眼皮耷拉着,狭长的眼缝里流露出些许无趣和困意。
这一部电影的内容就没上一部那么有深意了,取而代之的是将jump scare发挥到极致,尖叫、贴脸、附身,经典的怨灵鬼片。
牧长野:“那个娃娃长得还挺好看的……”
“咳咳咳!!”
裴渡司被牧长野冷不丁的一句感慨狠狠呛了一下,顿时咳得直不起身。
“!”
牧长野吓了一跳,慌忙扯了几张面巾纸塞过去,另一只手轻轻顺着裴渡司剧烈起伏的脊背。
咳声渐歇,裴渡司用纸巾狠狠抹去唇边溅上的酒渍,紧绷的身体骤然失力,整个人像抽掉了骨头般重重陷进沙发深处。他微微仰着头,呼吸还有些急促,视线却恰好对上了屏幕里那个被牧长野称之为“好看”的怨灵娃娃。
“……”
这见鬼的审美。
一杯温水递到眼前,伴随着罪魁祸首促狭的声音:“阿司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肯定是被吓到了吧!”那语气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欠揍,裴渡司缓缓抬眸,眼尾微不可察地扬了下,目光轻飘飘掠过那人嘚瑟的脸。喉间仍残留着些许灼烧感,他接过水杯,温水润过干涩的喉咙,感觉好些后,他把杯子放回桌面,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比起这个,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看恐怖片了?”裴渡司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讽什么,“记得某人上次看恐怖片的时候,吓得把头塞进了抽屉里。”
“我们不妨来猜猜那人是谁?”
裴渡司微微偏头,画面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灭跳动,将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照得没什么温度,如深沼般不起波澜的眼眸像是在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都是高中的事了。”牧长野瘪嘴,嘟囔着,“现在又不怕……”
“嗯?”
牧长野做了个鬼脸:“那又不是我。”
他果断转头去看电影,视线紧紧盯着屏幕,用行动强行掐断这个话题。
裴渡司瞥了眼青年专注的侧脸,无言移开了视线,拿起还没喝完的半瓶啤酒,就着没什么意思的电影,一点一点饮尽。
客厅里只剩下电影紧张刺激的音效和激昂的人声,闪动的冷光落在沙发两侧的人影上,像一柄钝刀缓慢的、如凌迟般在他们身上切割。
…
电影结束,裴渡司一言不发起身,拿上衣服径直走进浴室。牧长野站在客厅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连暖光也无法驱散人影的沉郁冷寂,电影结束后,他们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他有些困惑,想不通原因。
直到耳边隐约传来水流的冲刷声,牧长野才收回视线,走进卧室。
反正时间很长,不懂的以后可以慢慢学。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浴室内回响,膨胀的水汽挤满了狭小的空间,憋闷窒息。裴渡司垂着头像一尊雕塑沉默地伫立在花洒下,任由滚烫的热水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半阖着眼,水珠从眉头滚落,滑过高挺的鼻梁,在鼻尖短暂地汇聚,最后啪嗒一声,落到地面。
水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水珠滴落的回音。
裴渡司缓缓侧过身,目光穿过水雾,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模糊的身影,交错纵横的水痕将他的脸分成无数块。
——那又不是我。
——又不是我。
——不是……我。
牧长野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一遍又一遍,仿佛无数人一同低语,回声久久不息。
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这本称不上是个问题。裴渡司对牧长野了如指掌,曾经的牧长野即便表现得再坦然无辜,他也能轻松分辨出他是否有撒谎,是否要恶作剧。但现在,他不确定,他不能确定。
他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往前一步将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裴渡司凝视着镜中的人影,那双眼睛阴郁死寂,像是不透光的万丈深海,又像是深渊冰冷浓稠的投影。
啪嗒……
水珠从牧长野指缝中滚落,在他的目光中摔得四分五裂。
“咕噜咕噜咕噜——”
牧长野坐在浴缸里,把脸埋进热水中,浓密的红发如海藻般散开。他像鱼一样咕噜咕噜吐出一串串气泡,仿佛从这机械性的活动中获得了某种快乐。
他往后一仰,靠着墙壁,热水漫过鼻尖,轻柔地贴在眼睑下方。浴缸不大,他的四肢无法舒展开,屈起的膝盖裸.露在空气中,被热气蒸腾得泛着一层莹润的粉。脸颊也浮着淡淡的红晕,一如他温柔的发色。
牧长野惬意地眯起了眼,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只露出一条闪着晶莹红光的缝。
他喜欢泡澡,就像蜷缩在母亲羊水中的婴儿,温暖充盈着他的四肢百骸。在这一刻,每一寸冰冷的骨骼,每一处空寂血肉都被这温柔的暖流浸润,世界嘈杂的回响被隔在水流之外,安宁与充实亲吻着他空洞的灵魂。
直到浴缸里的温度如潮汐般退去,牧长野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哗啦——
一声响亮的水声打破了浴室的宁静。
大量水珠从湿透的红发间滚落,顺着线条流畅的脖颈一路蜿蜒而下。滑过紧致的胸腹、滚过劲瘦的腰身,最终没入浴巾边缘。剩余的水珠沿着结实修长的小腿滑落,在他光裸的足踝处滴答溅碎。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青年的身体轮廓,却多添了一层朦胧而原始的生命力。
牧长野随意的擦了擦身体,带着一身未散尽的水汽和慵懒的暖意,推开了浴室的门。
“咦?”
他的鼻尖微微耸动,嗅到了一股酒气。
客厅里只开了一小盏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沙发上的人影轮廓。裴渡司坐在那,桌面上又多了几罐空酒瓶,他微微弓着背,手肘支在膝盖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里捏着个酒瓶,冰箱里的啤酒大多都消耗在这里了。
牧长野的脚步顿在光影交界处,他看着裴渡司的身影,那沉郁的轮廓莫名有些刺眼。
于是,他径直走了过去,停在沙发前,挡住了微弱的光线,将裴渡司罩在自己身影投下的,带着水汽的阴影里。
“阿司。”他清朗的嗓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打破沉重的空气,“酒喝太多啦。”
手里的酒瓶被抽走,裴渡司也没立刻抬头,他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整个人陷在浓重的阴影里,眼下的青黑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仿佛精神已经消耗殆尽。
牧长野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些,试图在黑暗中看清裴渡司的脸。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和沐浴露清爽的香气悄无声息地入侵裴渡司周身冰冷的沉寂。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裴渡司的脸。
仿佛有电流蹿过皮肤,带起一片酥麻,裴渡司猛地抬头,往后一仰,拉开了距离,他狭长的眼睛难得睁得圆溜,像一只炸毛的大猫。
牧长野眨了眨眼,忽略了对方的不自在,清澈的视线扫过裴渡司还在滴水的头发,衣领被洇开了一片深色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吹完头发再睡觉吧。”他拿来吹风机,不由分说地走向裴渡司。
裴渡司撩起眼皮:“你做什么?”
“吹头发呀!”
说着他就摁住了裴渡司的头,把热风对准那头卷曲的黑发,像是为了安抚,他补充道:“你不要任性,我试过了,不烫的。”
被人这么薅住头发,裴渡司也是头一回,索性任他去了。
手指在浓密柔软的黑发间穿梭,温热的指腹恰到好处按压过头皮,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酥麻感。每一缕冰凉的发丝都被灵巧地托起,在暖风中轻柔地抚摸、烘干。
暖意透过发根,丝丝缕缕渗入体内,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蔓延。
裴渡司打了个哈欠,浓厚的困意涌了上来,仿佛长久以来的疲惫与压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冲了出来,上挑的眼尾懒懒地垂着,沉淀着深深的倦意。
牧长野能感受到手下那具起先紧绷的躯体在逐渐变得放松,他将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吹风机的嗡鸣声一停,牧长野便松开了手,在卷吹风机的线时,小腹忽然沉了下来,又有点软,像是压了一块长毛的石头。
他低头一看,一颗毛绒绒的头映入眼帘。裴渡司的发质很好,自然卷的头发怎么吹都不炸毛,柔顺地搭在脸上。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颊紧贴着他的小腹,仿佛要陷进去一般,温热的鼻息透过薄薄的布料在皮肤上轻蹭,泛起些细微的痒。
“睡着了啊。”牧长野的视线从裴渡司眼下的青黑扫过。
他放下吹风机,揉了揉裴渡司的头发,蜷曲的黑发缱绻地勾着他的尾指,牧长野眨了眨眼睛,头发的主人在这时轻轻动了下,蹭过他的掌心。
“不能在这睡啊,会着凉的。”牧长野嘟囔着,但他也没打算把裴渡司叫醒,直接伸手将人抱了起来。
裴渡司比他还高一个头,体型也大上一圈,重量显然不轻,但对他来说依旧轻轻松松,就像那天早上在公园扛金毛还健步如飞的姑娘。
牧长野把裴渡司塞进被窝里,顺便掖了掖被角。
绯红色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目光在卧室里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卧室的布局,与他那间的风格截然不同。
“东西好少诶……”太空了。
这是牧长野的第一印象,那两片灰色的厚重窗帘,让冷色调的房间看起来像一间墓室,压抑的黑暗沉沉地悬在头顶。
应该是太久没来的缘故,他思考着,可以给他的同居人买点东西。
怎么说来着……礼物,对,送礼物!
牧长野迅速做了决定,他好心情地趴在裴渡司床边,双手交叠着垫在下巴下,红宝石般晶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男人的睡颜。
黑暗的环境里,那张苍白冷峻的脸仍旧清晰地倒映在绯红的瞳孔中。
牧长野的目光落在裴渡司紧闭的双眼下,那片象征着倦怠的青黑色阴影没了发丝的遮挡变得异常显眼。
牧长野歪着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裴渡司总是看起来那么累,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的灵魂压得无法喘息,以至于要用酒精刺激神经。
提到酒精,牧长野凑近闻了闻,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沐浴露香气,淡淡的酒味被掩盖在清新的香气下。
他们的日用品都是同款。
他听着裴渡司平稳的呼吸声,细数他的心跳,像一只刚迈出巢穴的幼兽,乐此不疲地做着在旁人看来无聊至极的事。
任何生物在深眠中都是没有防备的,展露的是他们更为真实的另一面。
就连裴渡司平日紧抿的,总是带着无声的讥讽的薄唇,在此刻也难得微微松弛,显出一种易碎的柔软。
“嗯?”
忽然,牧长野直起身,目光扫向裴渡司紧皱的眉头:“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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