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晚,爱新觉罗·胤禛在南书房被宣布继承大统。次日即位称帝,虽年号尚未正式颁布,自此刻起,天下已归其掌中。
他却无半点喜色。亲母的不解、兄弟的冷眼、朝臣的窃语……一切皆在昭示:这场登基,既非众望所归,亦非顺理成章。他只能强自按捺,将旧日心气尽数藏入衣冠之下,从此以君临天下之姿,理政、听折、定朝纲。
那日黄昏,他在养心殿中批阅奏章,手边是从南书房送来的文书。风烛微动,灯影在金漆龙案上晃了两下,忽地翻出一封陌生信札。
此信无署名、无事由、不在移交记录之中,却被安安稳稳地夹在“灾荒”“贪腐”“边防”等折子之间。信纸质地细腻,与清宫所用不同,竟有几分异香。笔迹潦草,行文横写,极不合制,但在灯下翻阅之际,却比奏折上蝇头小楷还来得清晰。
他皱眉,将整封信翻阅完毕。内容支离破碎,大抵是絮语与哀叹,末尾空落,不知所指。他将信折起,暂压于案,不置可否。
次日,他又翻出一封。
这一次,语句更为奇诡——
“雍正皇帝陛下,若你还能回我,就像往常那样,让苏培盛将回信放入养心殿的香炉炉灰中,我自会收到。”
他心中一震。
“雍正”年号,明明才议决,尚未颁诏天下,世人不知,阁臣亦不明,唯心腹亲信得知其意。苏培盛虽为贴身掌事太监,却从未参与机密政务,更遑论“回信”一事。他翻遍记忆,未曾与人以香炉传信,更无“往常那样”之说。
他曾欲将此二信焚毁,思及再三,终是将其收入私匣,命人严禁提及。
毕竟大位初登,风声鹤唳,此类信件,查不得,也不能查。
……
岁运流转,不觉至腊。
雍正本拟除夕前召见诸王大臣略作交代,以代年礼。但国丧未除,不可设宴,不可贺岁。宫中素灯素席,冷意侵骨。他心绪纷乱,终是退下群侍,独自徘徊至御花园。梅林未尽寒意,雪融未化,灯影斜投青石,足下生凉。雾色昏黄中,他想起幼时在此同汗阿玛观梅灯、赏雪景,不觉心生寂寥。
回到养心殿,他命人退下,自案前取出未尽折子,欲借政事以解心神。谁料案卷未动,首先入目的,竟又是一封信。
他怔了片刻,伸手取起。
那纸质柔韧,是先前几封信相同的材质;略带磨砂的触感,在指尖拂过时仿佛留下一点不真实的温热,像是信封还未完全冷却。
雍正缓缓展开那封来历不明的信。
首行写道:
“若此信为终,则我愿沉于雍和宫的寂静。”
墨迹凌乱,像是写到情绪崩溃才停笔。他从未在奏折里见过这样的字,像在告别,又像在等谁回应。
他继续读下去,却发现信后段字迹更为潦草,墨线交错,有几处水痕晕染,字迹模糊。纸尾处似有落款,却仅余数点残痕,欲辨难明。
他眉头微蹙,不知为何,心头忽生凉意。除夕夜读此信,纵是胤禛,也觉心神微乱。
他抬眼望向窗外,月光倾斜而下,殿中一片静寂。
这一夜,他未再动奏折。
夜色沉沉,养心殿的灯火早已燃尽,只有案头那三封陌生的信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雍正手指在信纸上反复摩挲,目光阴沉难辨。三日来,他屡次命内侍暗查,却始终未得其源头。那些字句太过真切,却又透着莫名荒诞。
他本应冷笑,将信焚毁,可直到夜色深沉,灯火燃尽,信件仍静静躺在案头。心头那抹怅惘,竟愈发难以言说。
“若世间真有此人,跨越时空,与朕往还……”他轻声念着,忽觉好笑,却也不忍将信掩于尘埃。
思及此,他摊开纸笔,写下几行,落款却迟迟未落。犹豫再三,还是写上了:“爱新觉罗胤禛”
收笔时,他仿佛看见案头的阴影微微一动,夜风穿堂而过,心头的疑虑与安慰交织不清。
那一刻,他终于承认,哪怕只是片刻荒唐,心底却有一丝期待难以抑制。
写给每一个在时光里孤独前行的人。
如果故事能陪你走过一段日子,那就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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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除夕夜的陌生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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