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气不太好，总是下雨。
教室里闷热异常，晚读的时间，许多人都趴在栏杆上透气。
原本许枝意也想要出去读书，可她刚要起身，却察觉到前面的宋程睿刚好也走了出去。
像是酝酿了很久，刻意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人。
他在等谁？
许枝意脚下一顿，转身往教室后面走了去。
张宁夏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看见许枝意过来，她有些诧异。
“哎，枝意！”
许枝意微微笑着，眨眼跟她商量。
“你这有风，我跟你换位置行不行？”
张宁夏巴不得换个位置，直接答应了下来。
“行啊行啊，你坐呗，我正好出去。”
许枝意握着语文书，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空中乌云层层压顶，四周说话声混杂着读书声，有些刺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
许枝意闭着眼睛正在思考下一句，可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来下一句应该是啥。
此刻，男生接了下一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许枝意听见声音，猛然睁开眼睛，却不知什么时候宋程睿单独靠在窗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着她。
“还需要多熟悉熟悉。”
这原本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可在许枝意眼里，她感觉这句话是宋程程在嘲讽她，在无情嘲笑她。
若是谢琳此刻在这里，恐怕宋程睿又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许枝意面对宋程睿，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将心中的不愉快藏在心里，独自转了脸朝向别的地方。
而宋程睿看见许枝意这种反应，还以为她没听见，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还需要多熟悉熟悉！”
宋程睿的声音引来周围同学侧目。
许枝意耳尖发烫，攥着书页的手指微微发白。
“我知道。”她突然站起身，课本啪地合上，“不用你教。”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宋程睿错愕的脸。
许枝意抱起书本走向前门，却在拐角撞见谢琳捧着水杯回来。
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身后传来宋程睿急促的脚步声。
雨点终于砸了下来。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走廊栏杆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谢琳看了看许枝意，又望向她身后的宋程睿，微微歪头：“你们……怎么了？”
许枝意抿了抿唇，没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宋程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挠了挠头，干笑一声：“没什么，背诗呢。”
谢琳“哦”了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后笑了笑：“那你们继续，我先回座位了。”
许枝意站在前门走廊，雨丝被风斜吹进来，沾湿了她的袖口。
她低头盯着语文书，可那些字却像是浮在水面上，怎么也看不进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绷直了背。
“生气了？”宋程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点试探。
许枝意没看他，只是淡淡道：“没有。”
宋程睿靠在栏杆上，侧头看她：“那你跑什么？”
“闷。”她简短地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行吧，那我陪你站会儿。”
许枝意终于转头看他，眉头微皱：“你不用背书吗？”
宋程睿一愣，随即挑眉：“背完了。”
“……”
许枝意别过脸，没再说话。
雨声渐大，淹没了教室里的读书声。
这场雨来的格外猛烈，没多久所有人全躲回了教室里，听着外面狂风肆虐，雨声哗啦。
许枝意皱起了眉头，今日这雨不知何时能停。
教室里突然陷入黑暗，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许枝意的手指还停留在摊开的书页上，墨迹在昏暗中洇成模糊的灰影。
窗外雨声骤然清晰，雨滴拍打玻璃的节奏像被放大了数倍。
“停电了！”有人喊了一声。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几道手机亮光陆续亮起。
许枝意听见前排桌椅挪动的声响，她下意识抬头，看见一道修长的剪影从教室前门掠过。
走廊应急灯忽然亮起，昏黄的灯光透过雨雾漫进来，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停电是校园生活的狂欢时刻，此刻周围教室也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欢闹声，伴随着哗啦啦的雨声，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自由气息开始在教室里从内而外蔓延开来。
“安静。”
作为学委，许枝意硬着头皮摸到了讲台上，台下不少男生此刻犹如脱缰野马，上蹿下跳，根本无所顾忌。
“听见没有？”
“所有人，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许枝意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嬉闹中。
高星星坐在许枝意侧后方的位置，叹了一口气。
“没用。现在他们啊，都疯了一样。”
教室里依旧一片混乱，几个男生正踩着桌子打闹，书本散落一地。
许枝意站在讲台上，声音已经有些发哑，她还是坚持：“再说一遍，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都停电了，还管什么啊？”后排传来一声嗤笑，“真装。”
许枝意的指尖掐进掌心，正要开口，谢琳突然站了起来。
“王杰，”她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整个教室一静，“上周我好像看见某人在网吧打游戏来着，你说，是在哪个网吧呢？不然，我现在去找徐老师说说具体地址？”
那个男生顿时噎住，讪讪地爬下桌子。
谢琳转头看向许枝意，轻轻眨了眨眼：“我记得在维持纪律的时候，捣乱的人期末操行分会扣多少来着？”
教室里彻底安静了。
许枝意怔怔地望着谢琳，她明明可以袖手旁观，甚至......如果自己威信扫地，对谢琳只有好处。
原来被人维护的感觉，是这样的。
突然，一道刺眼的手电光从后门射来，班主任徐东兴的声音炸响：“都给我坐好！”
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宋程睿不知何时站到了许枝意身旁，低声说：“你鞋带散了。”
她低头，看见他手电光下自己的球鞋带果然松垮地拖在地上。
徐老师扫视一圈，目光停在讲台上：“都在自己座位上坐好，等供电恢复。”
他看向许枝意，“许枝意，你继续维持纪律，一会儿有消息学校会通知的。”
“好的，老师。”
许枝意乖巧点点头。
待徐东兴离开后，许枝意弯腰系鞋带，听见宋程睿极轻的笑声：“你凶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窗外雷声轰鸣，她的耳根悄悄烧了起来。
“情势所迫。”
她快速起身，瞧见宋程睿还在自己身边，有些诧异。
“你去叫的老师吗？”
宋程睿摸了摸后颈，黑暗中只能微微看见他晃动的身影。
“没，我本来想着趁机去上厕所的。”他声音压得很低，“结果回来正好碰上。”
许枝意点点头，借着昏暗的光看见他校服肩膀被雨打湿了一片。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开始小声背书。
突然从前排传来一包饼干，窸窸窣窣的包装袋声。
“给，正好趁这个机会吃点零食，谢琳给的。”
许枝意捏着饼干包装，指尖残留着微凉的触感。
教室后排突然传来椅子倒地的声响。
许枝意条件反射要过去，却被宋程睿拦住：“我去，你别动。”
他三两步跨到后排，拎起凳子，放回了原位。
许枝意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
本来学校也有备用发电机，但是这屋漏偏逢连夜雨，发电机也用不了了。
许枝意他们在学校守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通知提前放学。
许枝意握着手机，站在学校走廊下面，看见自己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被接走，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枝意，你爸来还是你妈来啊？”
“我爸。”
张宁夏举着伞帮许枝意撑着，“下这么大的雨，不然我送你一段？”
许枝意摇摇头，“不用，我都跟我爸讲了，你不用管我的。”
“那这都快没人了，你爸到哪里了啊？”
张宁夏伸长了脖子，也没看见校门口还有人过来。
许枝意推了推她，示意她先走。
“没事，你先回家吧，我爸很快就来了。”
“不行，我得等你爸来了才行，万一没人接你，我也能送你回去。”
许枝意有些为难，“那……”
张宁夏开开心心说着，“没事啦，我爸妈都同意的，又不会说我。”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靠，车窗降下，露出许望平冷峻的脸。
“上车。”
许枝意朝着张宁夏耳语几句，随后赶紧拉开车门，刚坐进去，就听见父亲低沉的声音：“早上出门不看天气？”
她抿了抿唇：“看了，但没想到会下这么大……”
“看了还不带伞？”许父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语气严厉，“做事不考虑后果，万一没人接你，你打算淋雨回去？”
许枝意低头攥着书包带，没吭声。
“说话。”
“我……”她喉咙发紧，“下次会记得。”
许望平冷哼一声：“每次都说下次，结果呢？”
车窗外雨势更猛，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许枝意盯着窗外模糊的灯光，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爸，我只是忘了一次。”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倔强，“不用这么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许父语气陡然提高，“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以后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许枝意猛地抬头：“忘带伞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
车内陷入死寂，只有雨刷器机械地摆动。
许枝意眼眶发烫，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良久，许父深吸一口气，语气略微缓和：“……我只是不希望你养成丢三落四的习惯。做什么事，都要心里有个数，看了天气，就应该知道要带伞，这种事也需要我教你吗？”
许枝意别过脸，看向窗外。
雨水模糊了一切，就像她此刻的视线。
“知道了。”她低声说。
“说你几句就这样，还不是自己不上心？”
“现在我还能替你兜底，以后我老了怎么办呢？谁替你操心呢？”
“你啊，都十六七岁了……”
许枝意听见这厌烦的唠叨声，此刻脑子都是炸裂的，她甚至想要从这里直接下车，干脆痛痛快快淋一场雨。
也好过坐在车里，接受这没来由的语言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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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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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停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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