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你被一阵霹雳哐啷的声音吵醒,你抬起惺忪的睡眼,是刚清醒的沈玉璟正摸索着桌子上的水杯。
昨晚你入睡前,去了出租屋一趟,把沈玉璟住院能用到的一些东西都带了过来。
看到他棱骨分明的手在桌子上缓缓移动,你最后一点睡意也被惊散,一骨碌坐起身,给他到了一杯温水。
随着一杯温水下肚,他苍白干裂的嘴唇慢慢好转。
一时间你俩沉默无话,你主动开口, “沈玉璟,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
他转头看向你,眼神平静温柔,许是并发的病魔和连日来的疲惫让他身上再没了那股戾气,“韩明轩,是我该说对不起的,”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一点,“果然我一开始说的就是对的,你确实是个大傻瓜,我那么对你,你却不计前嫌地照顾我。”说着,他的眼角渗出泪花。
你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打个哈哈让你俩之间的氛围更轻松一点,看到他要哭了,你更加不知所措,“你别哭啊,搞得好像是我把你弄哭的,医生来了我说都说不清。”
他破涕为笑,拭去眼角的泪,郑重对你道了声“谢”。
你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又想到昨晚医生的话,心上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为了不让他看出来,你索性拿过一个橘子,低头剥起皮来。
沈玉璟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你说着一些不紧要的话。你和他都默契地不谈他的病情。
沈玉璟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抗拒治疗,医生的每一次诊断他都认真配合。
这天下午吃完药,沈玉璟沉沉睡去,你看着窗外的夕阳,突然想起了和“长安何以长安”的约定,匆匆套了一间外套,和门口的护士叮嘱了几句,朝约定的地方走去,好在之前约的地方离这儿不算远,你到的时候也没迟到太久。
他安静地坐在窗边,用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风景,尽管这是你第一次见他,但你却平白觉得他和沈玉璟有几分相似。
你急匆匆坐下,猛得喝了几口桌子上的温水,“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
他摆摆手,“没事,你慢点喝,我叫顾长安,你呢?”
他的名字让你呆了呆,“叫我韩明轩就行,你的名字真不错,叫长安如今也在长安。”
线下的见面没有线上那么自在,顾长安确实和沈玉璟很像,但你不了解从前的沈玉璟,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
顾长安很温柔,你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聊到高中的事,他也只是安静地听着,这样的氛围让你沉闷的心舒坦了几分。
突然,他静静盯着窗外的一个地方,你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那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你疑惑道:“那个人,你认识?”
顾长安点点头,对你微笑道:“不好意思,是我一个朋友,我找了他很久,今天就先失陪了,这顿饭我请,就当赔罪了。”
你摆摆手,“你有事就先忙,下次有时间再聚。”
“拜拜。”他急匆匆拿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你看他冲到那人面前,脸色急切,两人不知道说了些,没过多久就走开了,你只能通过他的口型隐约辨认出他叫对面的人“泠澈”。
日子在一种沉重的静默中淌过,沈玉璟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天都有几根白发从他的头上冒出来,在一头黑色中格外扎眼,不过照镜子的时候他只是一笑置之,让你帮忙拔掉。
他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偶尔醒过来也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这天一大早,等你带着一份粥,赶到病房时,沈玉璟像醒了很久,精神头看着比前些日子足。
看到你进来,他露出一丝笑容。他乖乖靠在病床上,手近乎和洁白的被子融为一体,你看到他耳后有一点阴影,凑近过去,才发现是床单上一小点淡淡的污渍。
一份粥被沈玉璟吃得干干净净,他的脸上也比昨天多了几分血色。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他挥挥手,“韩明轩,带我出去走走吧,这些天一直待在病房,闷死我了。”
你看看窗外,想起刚过来时也没什么风,点点头,搀着他走到了医院的后院里。
此时正值盛夏,大清早也不会让人觉得冷,你偏过头看看沈玉璟的神色,见他没什么异样,便慢慢在小道上散着步。
小道旁边是连绵的草坪,上面种着几棵柳树。待走到草坪中间最大的那棵柳树旁,沈玉璟示意你放开他,他扶着柳树的枝干,轻轻坐下去,背靠在树上。
坐稳之后,他重重喘着气,仿佛这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喘了几口粗气之后,他神色恢复平常。初升的太阳斜斜照过来,给他苍白的右脸渡上一层金光,你转过头,能看到那金光下他鼻梁上细细的容貌。
你们的影子被拉得无限长,斜斜地贯穿大半个草坪。沈玉璟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几张照片,翻来覆去摩挲着。
他的面上始终带着一种淡淡的幸福的微笑,不再是平常那般淡漠沉静的模样。
最上面的照片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和一只小狗。
沈玉璟的指尖放在小狗身上,一个故事自他口缓缓流出,“他叫阿白,之前和我差不多大,是一只萨摩耶。”
你凑过去,那只狗毛色发灰,哪有一点“阿白”的模样,但你没有打断他。
他的嗓音和着清晨的露水,润透了你的眼眸。
我的阿白的故事怎么说呢,真要开始说的话,要从我爷爷说起。
我爷爷叫沈括言,沈家的事你也知道了,当年沈家和你们韩家联姻,我的姑奶奶沈静言嫁给了你太爷爷韩承业,这事其实本来应该和我爷爷没关系的。
我爷爷这个人从小就十分叛逆,几岁大的时候被沈家送到英国留学,所以思想非常开放,十几岁的时候,他从英国留学归来,对你太爷爷一见钟情,但你太爷爷对他就像对一个顽皮的弟弟,自然不会同意他的追求。
后来他不知为何,不听家里安排,自己学了师范,读大学期间经常借着回家之名来找你太爷爷,后来沈家知道了这件事,嫌这件事丢人,就把我爷爷关在家里,让他好好反省,你也清楚,这样的法子对他这样的人可没什么用。
半夜他趁家里人不注意,从三楼跳下去,最后见了你太爷爷一面,就自己跑到山区教书了。
教书的时候,他遇到了我奶奶。其间沈家人找过他很多次,他都不愿意回去。后来我妈妈和舅舅出生,沈家人直接将他们接了回去,爷爷虽然不舍,但为了孩子更好的发展,只能放手。
我妈在沈家一天天长大,小时候还经常来看爷爷,后来一两年才来一次,再后来直接不来了。
她性格要强,对家族生意的管理也不弱于我舅舅,我爸也是她招的赘婿。
成亲后不久,她生下了我,但那时沈家生意动荡,她日夜奔波,没时间照顾我,就把我扔到了爷爷那里。
听我爷爷说,没过几年,沈家的生意就重回了正轨,甚至比之前更上一层楼。或许是此次的动荡,让她强硬的心也柔软了下来,她不再那么强势,但相应的,我爸的温柔体贴、谦和退让在她看来就是懦弱无能,没过多久,他俩就离婚了,而她再也没提过把我接回去的事。
新嫁的夫家态度强势,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抛头露面,不过她也乐得那样。我爸也离开了北京城,据说后来也另娶了。
婚后不久,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从此成了她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爷爷那几十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奶奶生完我妈和舅舅之后不久就去世了。我被送来之后,他怕我孤单,养了一只和我差不多大的狗。
阿白刚来的时候,白白净净,整天缠着我。我和它一天天长大,它很爱在土里滚来滚去,我怎么制止也不管用,时间长了他的毛发就成这样子了,再也洗不干净。
他的眼眸是你之前从没见过的温和,那只叫“阿白”的小狗一定给了小时候的沈玉璟很多快乐的快乐。
这也勾起了你对“蓝胖”的回忆。
蓝胖是前几年你养的一只猫,那时候班里的同学都流行养宠物,爸妈禁不住你的闹,给你找了一只几个月大的蓝色小猫,你给他取名为蓝胖。
蓝胖身形其实并不胖,但他毛发蓬松,显得很大一只,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看着人的时候蕴着无数星光。
蓝胖十分乖巧,从不会乱叫,更不会咬人。无论睡着还是醒着,他都安静卧在你的怀里,不会干扰你做任何事。
最开始,你还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几分兴致,几周之后,你的注意力便留在旁的地方了。
他的喵呜声、漂亮的眼瞳、柔软的毛发都不能再让你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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