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谎言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片乌云,以为久旱终于可以迎来甘霖,但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就给吹散了,假得很!
朱颜没有想到那天花园里遇到的老太太竟然和张女士告状,还真是憋不住话的年纪。
“你说你,老太太好心想给你介绍自个孙子,你倒好,还编瞎话骗人家。”张凤掐着腰,嗓门又高了几分,“我当是你庆姨给你介绍的那个男孩相中了,原来狗屁都不是!你不是以不结婚为荣吗?怎么就不能老实说了,哼,你还怕别人笑话你啊!”
一大早,朱颜先将小外甥伺候好了,自己的饭送他到学校回来后才吃,哪知这饭吃的这么噎得慌,一团火在心底打转。
只是她这样闷声不吭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平息战火,反而火气更胜,张凤继续嚷嚷着:“从你毕业到现在,家里一圈的亲戚都给你得罪个遍,也就你庆姨不和你计较,把你的婚事放在心尖上,见到好的男孩就给你留着,你看看你,你呢?每次都敷衍了事,你这样怎么不叫人心寒。朱颜!人不能这么自私!”
“哈!”朱颜笑了,转而被一口汤卡在了嗓子眼,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硬是将眼泪逼了出来,狼狈的不得了。
她撇下饭碗往厨房跑,倒了一杯水顺着嗓子灌下去后,才缓解一二。那不合时宜的眼泪滴落在地板上,声音细不可闻。
等她回到客厅时,张女士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朱颜尽收眼底,什么话也没说,慢步走到饭桌前抽了张纸擦嘴。
片刻后,她捏着纸巾看向自己的妈妈,面色十分平静,“妈!你真的觉得我自私是吗?”
张凤眼神晃了一下:“你不该撒谎,更不应该......”
朱颜打断她的话,声音提高了一点:“你是真的觉得我自私,是吗?”最后两个字咬的尤其重。
似乎意识到这句话中的不对劲,再出口回答时张凤的声音轻了很多:“你不结婚怎么对得起我对你从小到大的付出!”
付出!
又是付出!
朱颜眼睛里残余的温度彻底冷了下去,“什么叫自私,不按你的要求做就叫自私么?你总和我谈付出,总让我对你言听计从!是,我承认我能健健康康长大你功不可没,可是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就是你们的争吵,你,你们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譬如今天,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谎言,你觉得我让你外人前丢了里子又丢了面。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忤逆父母的白眼狼,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累赘罢了!”
朱颜几乎是嘶吼着将最后一句话抛了出来,她睁大了双眼不让那不争气的眼泪流下来。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张凤满眼不可置信,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她晃了晃身子,嘴唇也在颤抖。
朱颜握紧了拳头,勾起的笑容比苦瓜还难看:“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结了婚就是别人家的了,就不用你负责了!我是死是活是不是就和你没关系了是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去死好了,你不是惋惜你的投资吗?不巧,我目前所有的积蓄大概够还给你了,如果嫌弃不够,我去——”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将更不堪的话抽回了肚子里,也对所有的争执画了个句号。
本该是疼的,可朱颜只觉得麻木,她彻底地笑了,放松,肆意,甚至从未有过的舒畅……
茶几上的啤酒空了一罐又一罐,捏扁的瓶身就像是自己的人生,惨败不堪。
“呕......”胃部突然翻涌,她拖着虚浮的脚步七扭八拐往卫生间跑,一个趔趄“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扒着马桶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酸涩发酵的酒糟味,才下肚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碎渣糅杂在一起,比掏粪水还臭......
“阿颜?”程雨拧着门把打开门,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她蹙着眉快步往屋里走,随即便看到凌乱一地的啤酒罐,人却不知去向,她焦急喊着,继续往里走,“阿颜?你在么?”
路过卫生间她下意识往里头看了一眼,瞬间拧起了眉头,“哎呦,祖宗嘞!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啊!”
程雨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眼睛里盛满了心疼。
她试图将跪趴在地上的人搀扶起来,但是瘫软的人实在太重了,她只能将她扶到墙边靠着,转身取了毛巾来将她脸上的污渍擦掉。
朱颜任她摆弄,眼睛眯着,头也一点一点的。
“你说你,作践自己干啥?生气你去跑几圈不行嘛?”心疼之余,程雨还有点气,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今儿本来她还挺高兴的,同事的弟弟捕鱼意外弄了一筐子的虾,给程雨分了一些,但她不会做,就想着要阿颜拿回家给周叔做,谁知道打她电话死活接不通,她只能打给凤姨问问,这一问才知道母女俩吵架了。
她不放心,就和领导请了假过来看看,然后周叔和她说是因为相亲的事......
“哎!”程雨叹了一口气,想起身给她倒点水舒缓一下,谁知道这人又开始呕吐起来。
“呕!咳咳......”
程雨无奈拍着她的后背,“吐吧,看你下次还敢吧!”
等她终于吐够了,程雨才起身出去,她一出去就和玄关的人打了个照面。
“那个,门没关。”苏辞小心翼翼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雨头脑宕机了几秒,意识到这个人就住在对门时,她眼睛转了转,思考要不要告诉他,可这一地的腌臜,也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
“你能在这等我一下吗?”她问。
苏辞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程雨见状倒了杯水往卫生间走,她蹲下身子凑到朱颜的耳边轻声哄道:“你家邻居来了,看样子挺担心你的,要不要告诉他?”
可已经烂醉如泥人完全不搭理自己,程雨哼了一声,给她整理身上的衣服,“我弄不动你,不要他帮忙的话,你要在这卫生间蜷缩一天了。到时候你不仅胃疼,脖颈也废了!”
“来,喝点温水。”程雨扶住她的脖子让她喝,好在还知道张嘴,看来还没醉的太死。
等她将人收拾好,看起来没有那么邋遢后,才朝着门外吼了一嗓子,“苏辞,你进来帮我一下!”
几乎是听到声音的一瞬间,苏辞的脚就动了,待看到里面的场景时,即使心里早有准备,身子还是不可控制地震了震。
酒味比客厅要冲得多,那对着他的左半边脸上,清晰的手指印从耳根蔓延到下颌,甚至比周围的皮肤要略高一点。
“搭把手,帮我把她扶到床上去,她这么蜷着不舒服。”程雨说。
“我来吧!”苏辞敛下眼底多余的情绪,走过去弯下腰,手臂抄过她的后背,另一手握着她的腿弯,没有停顿地将她抱了起来。
程雨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她先一步走出门去把卧室门打开。
等将人安置好了,程雨冲男人道:“谢谢你啊!”
苏辞点了下头,说:“家里有茶叶或者蜂蜜吗?”
“不知道,我去厨房看看。”说着,程雨往厨房走,苏辞看了一眼床上蜷缩成团的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程雨对厨房不熟,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苏辞看着冲她说道:“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回家了,不一会儿程雨看他端着一杯茶叶水走回来。
程雨伸手接过,“麻烦你了,我替阿颜谢谢你,你先回家休息吧!”
“没事,你先照顾她。”苏辞站着没有动。
视线一来一回,程雨点点头先去卧室,躺在床上的人应该是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喝了茶水后这人就安稳地睡了。
等程雨再出来,客厅里的空酒罐都被收在一个袋子里,掉落在地上的抱枕也好端端回到了它本来的位置,除了凝滞在空气中的酒味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程雨从厨房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随后从桌子底下抽出凳子坐上去,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问她,因着什么事喝成这样?”
苏辞垂下的眼帘又掀起,回问她:“是工作的事情吗?”
程雨摇了摇头,“不单是。工作,生活,还有催婚都是压在她肩上的巨石,摆不脱,放不下。”
苏辞瞥了眼卧室的方向,开口:“喝酒解决不了问题。”
“呵!”程雨轻笑一声,“谁都知道,可又能奈何!借酒消愁的人不过是想麻痹自己的神经,寻一方清净。”可真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喝完酒后脑子只会更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直接在脑子里唱起了大戏。
屋外头的风忽然钻了进来,将空气中的酒精吹得上蹿下跳,没喝酒的也觉得有点上头。
苏辞摸了摸指尖,问她:“能和我说说她吗?”
这句话说是越界也不为过,程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想从他的眼里看出戏弄的神色,那双眼坦坦荡荡的什么也看不出。
她轻轻勾起唇角,将心里的怀疑抛在明面:“你是不是喜欢我家阿颜啊?”
程雨想,如果他直接认了,说明自己的眼光没有错,这是个从里到外都实诚的人,如果不认......
“是。”苏辞的话打断了程雨的假设,他说,“喜欢。”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可能是昨天的谢礼,也可能是那颗橘子。总之,是起了心动了念,开心之余,名为心疼的情绪就占据了心头。
程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别看阿颜看着冷心冷肺的,好像除了颜值就没有什么优点了,但和她相处之后就会发现,她是一个不会耍心机的人,嘴巴上虽然不饶人,但她做的事都是真心实意的,可她自己却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这也是她让人觉得不容易接近的一个点。
如果要说阿颜,不可避免要谈及她的成长环境。他们家就是个普通家庭,她的父母是自由恋爱,可再相爱的人也抵不住柴米油盐。两人又都不是能容忍对方脾气的人,总是因为一丁点儿的小事就吵得不可开交。
摔盘子,砸椅子,掀桌子,破口大骂,双方都逮着对方的痛点骂,越吵越凶。每一次争吵完,阿颜的爸爸就出去喝酒,吵得次数多了,就不怎么着家了。
阿颜呢,等他们都走了就默默收拾满屋的狼藉,一次比一次熟练。
“一开始,我也只是听我妈说,后来有一次去她家找她正巧碰上了大爆发。我那时才知道,阿颜在家竟然是这样的,也怪不得她不怎么乐意搭理我!”程雨一边回忆一边说,“再后来就是阿颜的弟弟出生了,朱颜的活又多了一项带娃。”
“你应该没有吃过阿颜烧的饭吧?”程雨看向苏辞。
苏辞眼睫颤了颤,应道:“喝了排骨汤。”
程雨愣了一下,随即哼笑了一声,“那不算,她的厨艺还算可以的,但她很不喜欢。”
苏辞的眸光暗了下去。
缓了一口气,程雨继续说道:“她弟弟三岁那年,她爸就去世了,喝酒喝的。再后来就是他们娘仨一起生活,她妈妈为了赚钱根本顾不上她,而她除了学习之外,还要照顾弟弟,帮妈妈打下手。所以,她根本没有时间想别的,以至于大学的专业都是随便报的。”
“可现在,庆姨还要掌控她未来的人生,让她怎么能接受?”程雨说完,仿佛身临其境走了一遍,浑身都是疲倦。
“咳......咳咳咳......”忽然,卧室里传来连声的咳嗽声,程雨顾不得别的拔腿就往屋里头跑。
“怎么了?胃里难受?”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小阿颜你真是能耐了啊!不就是吵架么,气不过去打拳不行?你看你现在难不难受!”
“你以为我想说你啊!你知道看你这样我心里多堵得慌......”
连绵不断的嗔怪从卧室里传出来,苏辞抿着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敛眸转身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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