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后回来就是月考。
陈我愿作业一个字没写，连抄都懒得抄。他顶着老师愤而不言的压力在班里坐着“复习”，低头手指随便扒着课本折角，却总觉得四周充满了异样的目光。
他一抬头，那些弥乱的眼神就纷纷躲避转去。
看不进去书本，无所事事地坐了半小时，陈我愿忽而一拉凳子，上厕所去了。
彼时王一珺正躲在厕所里吃学校食堂的鸡排，看陈我愿也跟见了鬼似的，神情中鄙夷与畏惧交加，洗洗手迅速走了。
陈我愿轻哂一声，跟谁稀罕搭理似的。
“川铁，你有没有看新闻啊……网上那些照片，是陈我愿没错吧，”王瑞在班里见人走了，开始随波逐流窃窃私语起来，“我去，我当时看见我班里同学上新闻还弄死了人，我都快吓死了，早听闻他家有背景，没想到这么离谱。”
“能跟xx集团还有乱七八糟娱乐圈扯上关系，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人？我坐在这里，已经如芒在背了。”
王瑞不像装的，抽张卫生纸就开始擦汗抹额。
“我仔细想想，他平时好像也不怎么说话，甚至我跟你说话他都露出厌烦的表情，你说他是不是早就想把我拖到暗处嘎了……”
江别川看着议论文素材，将王瑞的脑袋挪到一边去，淡淡说：“你还没那个价值。”
“卧槽，你没有否认我前边说的！”王瑞压低声音激动。
“……真有背景来这破地方干什么，来陈中干什么？”江别川斜他一眼，仔细将素材分门别类，总结对应适用主题，又在心里默默复述着记忆，“别想了。”
“也是哦……算了，我们要友谊同学，不能人云亦云搞校园霸凌，”王瑞心宽体胖，一下子就纾解了，“哎你素材书是学校发的哪本，我怎么找不到了……”
陈我愿上厕所回来，班里的流言蜚语又静默下去，气氛诡异到了一定程度，就连班主任也忍不住了，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说：“语文老师一会儿来讲一下议论文写作要点，你们把东西都准备好。”
正式开考的时候，陈我愿看了下考场，毫不拖沓地落了座。旁边女生姗姗来迟，而后神情变紧张，攥着手里黑水笔东张西望。
陈我愿看出来那水笔是摔断墨了，也终于认得那个女生是颜听，反正没怎么放心上，随便拿出自己一支笔递了过去。
然而，颜听只跟他视线对上一秒，不愿意领情的目光堂而皇之。
“哎，同学你有多余的黑笔吗？”
颜听朝前方同学借了一支。
陈我愿莫名，收回手，心说，难道是50块钱一支的黑水笔太便宜了她怕漏墨？
不至于吧。
试卷发下来，陈我愿大概扫了一遍，翻到作文题，发现假期时老陈给他发的那篇电子文档基本能套。
连前边的阅读都是自己读过的，只是题目不一样。
“这位同学……醒醒。”
监考老师屡次经过，终于忍不住敲桌子，将人喊醒。
——结果就是，连着剩下八门考试，陈我愿都交的白卷。
他看着班里同学群英荟萃百家争鸣，对各场考试的各种题目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而自己游离在外，除了觉得没意思还是没意思。
周六学校补课的时候成绩就全部出来了，张贴在班级一角任同学比对。
王瑞拉着江别川去看成绩，哀嚎着自己进来学号28，考了30名，而江别川进来倒数，考了第9。
“进步之星你势在必得，现在没人敢说你宣传委员名不副实了。”王瑞捂脸哭泣。
江别川扪心自问，国庆节沉迷画画，复习也没怎么，平时就是认认真真完成每一门的作业，别的题也没多刷，考到班里第9那是无可奈何罪有应得。
普通班第九，而整个年级人才济济难以想象，自己估计只到中游吧，于是拧着袖角觉得自己要更加好好学习。
前面一阵子他因为各种原因，分散了不少注意力。而在这样一个竞争激烈的地方，稍微放松一丢丢都会被反超，稍微自大一下都会被打脸。
“本次月考成绩已经全部出来了，同学们自己对照着反思啊，我们班整体表现不错，在学校几个普通班中均总分第二。”
“其中着重表扬韩俊同学，班里总分第一，年级第四十九，表现相当不错……我们陈中往年本一上线率达到94%，这次划线xx分，除去体育生没上线的某位同学不点名批评，但自己要有戒心！”
老班撑着讲台侃侃而谈，说到成绩评比时义愤填膺，好像时不时朝着某个方向怒火中烧，又好似恨铁不成钢。
大课间的时候，陈我愿果然被拎出去谈话了。
班里同学虽然在写作业，然而都偷眼觑着窗外——陈我愿科科零分，体育生都不敢这么猖狂。
班主任拍拍陈我愿的肩膀：“小伙子，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交白卷？你知道你一个人拉低班级多少的均分吗？”
陈我愿装听不见。
“你运动会上钢琴能弹得那么好，学习怎么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老爸工作那么忙，还隔三岔五问我你学习情况，问我你课堂表现，最后还又给食堂捐几百万改善伙食，你爸爸多好的人，你就是不听他的话，我都替你爸生气。”
老班忆往昔峥嵘岁月，话匣子打开都没注意说起了维江方言：“你爸爸当年上学的时候，成绩简直是一骑绝尘，是我们公认的校草加学霸，我们一群家伙不服教导主任不服校长不服老师，但都对你爸爸陈苏立心服口服。”
“说起来也巧，你同学江别川的妈妈也跟我们是一届的，当年可是众多男生心里的女神，不过可惜了，听说上完高中，也可能没上完……就被嫁到外省去了，刚开学那时候江别川同学头被篮球砸了，他妈来学校，我们还聊了会儿，我就感觉这个人生啊……”
陈我愿像是听了也没在听。心想陈苏立既然是大学霸，那为什么要给自己发题作弊，呵呵，虽然陈苏立可能对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并不知情，都是学校老师的意思。
直到被书夯了一脑瓜，陈我愿才抬起头回神。
“我说给你调座位的事情你听到没有，”班主任语重心长，“还有下周一升旗仪式，说了是你就还是你！你用交白卷的方式反抗是不对的！我看你到底要不要脸……”
陈我愿回到班级，那种诡异的气氛依旧高居不下，各种打量他的眼神鸡鸣狗盗似的做贼心虚。
陈我愿猛地“唰啦”一声拉开凳子，将那些视线致敬似的予以冷眼，之后坐下去，手指勾着发梢，干脆埋头睡觉。
江别川本来好好的在旁边过道写作业，闻声也顿了一下笔，轻轻眨了眨睫毛。
“嘁，牛什么牛……”
“靠关系进来了不起啊……”
“垃圾一个，到底是交白卷还是根本不会，显而易见嘛。”
“这种太子爷进来净拉低陈中水平，怪不得近些年教学质量越来越来差了……”
周末回家，时间过得飞快，陈我愿将自己锁在屋里，江别川出门几次经过欲言又止。
等到周一国旗下讲话的时候，校长先是表彰了运动会上同学们的风姿，之后浅提了两句高一高二月考，随后就是学生代表发言。
“演讲稿呢，拿出来呀，”老班拍人的肩膀，鼓励陈我愿出列上去，“好好表现，全程有录像的！”
高一年级的列队骚动了一会儿，随后身高腿长的男生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国旗台，而底下的动静果然不减反增。
江别川微微错开身，看一眼台上的陈我愿，都到这时候了，陈我愿还在漫不经心地拽衣领子，国旗旁的香樟树叶透下碎光，簇一点光和阴影在他眉峰间，那表情像是目无法纪到极致了。
陈我愿开口，也不看负责录像的同学，就往话筒前一站，他虽然站得直挺但不代表就正色，声线也低冷，一点儿不昂扬：“自我介意一下，我叫陈我愿。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青春我》……”
陈我愿一边在上边讲，一边有主任在底下说安静，没有哪次国旗下讲话有这种不同的反响。
当然不是因为陈我愿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而是因为陈我愿这个名字早就在年级风靡。
好的还停留在他校运动会上钢琴一鸣惊人，坏的就只剩他背景雄厚、带资进校、月考零分、还疑似“富二代早恋逼死女友”“家族勾搭娱乐圈隐形大佬”……
毕竟是在学校这种无聊的地方，什么都是必听八卦故事，且八卦传播速度远非正经学科知识可比。
“我认为青春是在自由的庇护中学会独立，是对自己成长方向的探索……”
“切，说得冠冕堂皇，要不是家里有点钱，轮得到他一个全科零分的上去吗。”
“真是的，教育局能不能管管……”
“给教育局塞钱你也上去，你没钱酸什么，你看人家那鞋抵你爸妈三个月工资了！”
江别川站在人群队伍中低头静听，十月的晨风微凉，吹起校服衣摆时居然觉得凉。
而此前早就写了一份演讲稿的夏雨阳折着废纸，心里难免有落差。她这回考了班里第二，结果回家还是被自己老妈骂了一顿。
“……没想到吧颜听，你从前还觉得他帅呢，我们学校有这么一位风云人物，也是蓬荜生辉了。”
颜听和她的小姐妹因虚荣而觉得丢脸，尴尬地谈论着本就无厘头的事。
“长得帅是一回事，人品是另外一回事，我承认我眼瘸了才看上他，反正联系方式已经删了。”
“就是他那个女朋友好可怜，为了渣男跳河真不值当……”
杨清站着睡觉被吵醒了，恶狠狠瞪了一眼聒噪如蝉的同学，直截了当骂：“你们瞎叨叨什么呢，新闻不是都撤了吗说搞错了污蔑，人家碍着你们事儿了？？一群弱智。”
王一珺阴阳怪气：“你是他同桌，你当然不相信，要不然你天塌了还怎么睡得着！”
“天还没塌你就成脑残了真可怜，你这个男的就爱背后嚼舌根，成绩都吃肚子里去了吧！”
王一珺面子挂不住，反驳声音接近叫嚣，扰乱讲话秩序，直接被老班拉走罚站。
周班会课，同学们“群情激愤”，希望具体听到老师对倒数第一的谴责，同时也对新的座位表期待满满，对新班干部惴惴不安。
座位是当场就换的，基本全部改动了，譬如——把陈我愿和江别川调成了同桌，王瑞则是跟王一珺坐一起去了，杨清由于天天睡觉但成绩明显大有可为，所以被调到了讲台上。
ps：陈中以作者所在省份做参考，为贴近现实川天天被骚扰所以第一次月考成绩只能算优秀，力求写成活人学霸！
（and冲浪看见有人说没有新高考的校园文，so决定写成新高考推行之初的模式。文中时间相对古早的，毕竟有些地方刚用新高考，那太出戏了）[摸头]。
陈愿：？就没了，那我呢，我就这样差下去吗[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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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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